第二卷 第九十七章 別怕

“哇哦,那個東西真能飛啊!”

“我也想上去看看!”

“不準亂鑽!小孩崽子嚇著怎麽辦!”

幾天的試飛,除了驗證飛艇的飛行狀態很不錯,比預期的要好很多,也讓基地裏的所有人感受了一次飛行的癮頭,當然,也有一些人發現他們具有一定的恐高症。經過不斷的調整與嚐試,長毛男已經可以很熟練地操縱飛艇在空中盤旋,起飛降落了。

這段時間王平再一次接受了身體方麵的修整,針對電磁脈衝炸彈進行了相應的防護,將受損害的電磁肌肉以及電子部件逐一更換,針對歐洲之行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配置了身體內藏的各種裝備,更換了外貌以及頭發眼睛的顏色,在這裏就不再贅述。

隻是金發藍眼的王平,讓經常接觸他的人感覺有些怪異,著實讓這些神經大條的家夥暗笑了好幾天。

這幾天太歲還在狂犬病毒方麵取得了一些進展,畢竟不能靠見準哭一麵之詞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投到克隆設備上,長毛男可知道兩百年前某個著名的武俠小說的主角就是靠說假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而且清楚的記得他說假話的經典方式就是九真一假,也就是十句話裏有九句都是真的,隻有一句在關鍵的地方是假的。

因此狂犬病毒的研究也成了拯救野貓的備用方案之一,太歲當然不會用活人做實驗,不過擁有模擬能力的他弄點人類腦細胞出來還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有了太歲這個‘生物專家’,病毒變異體的製造過程已經摸索了出來,下麵要做的就是不斷嚐試生產新類型的病毒,並且進行各種恢複性的實驗了,希望能出現擁有恢複小腦能力的病毒體。

現在,誰去歐洲,成了最後眾人要確定的問題。

段天星本來是最好人選,可是基地的運營少了他和山林都不成,而且他的外型也有些引人注意,誰知道歐洲那邊會不會有人知道著名的貪狼係統?

黑殺、暗割、冷美人、黑瞎子與狼牙都是黃種人,何況天堂城一直在打基地的主意,這裏也需要他們幾個。

最後確定的人員是將病毒研究工作交付給段天星的太歲,狙擊手狼牙以及兩個本來就是白人的強化戰士黑發與爛牙,算上王平一共五個人。

語言方麵除了狼牙需要翻譯外,王平有輔助計算機的幫助,事先儲存了可能會用要的多種語言資料,太歲更簡單,找機會吃個人就可以了,當然,是吃個‘壞’人。黑發與爛牙本來說的就是英語,雖然歐洲那邊現在將什麽語言還沒辦法確定,考慮到戰前英語是應該不存在太多的語言問題。

裝備方麵也不難,那輛小貨車摘掉掛載的零碎,是所有車輛中最輕巧的,可以懸吊在飛艇艙下麵。手槍是標準配置,手雷每人都有,炸藥也準備了幾公斤,太歲還是帶著他心愛的榴彈發射器,黑發與爛牙一人手中一挺輕機槍外加彈藥箱,狼牙依然使用他的M99狙擊步槍,隻有王平習慣性的挑了支突擊步槍。至於火箭筒、噴火器、單兵激光武器等等,都沒有攜帶,因為這次去並沒有打算能弄回克隆設備,而是要摸清楚那邊的情況,長毛男還沒傻到千裏迢迢的跑到歐洲去和那邊的勢力火拚,然後搶奪完好的克隆設備,接著再千裏迢迢的運回到基地裏,並祈禱運回來的設備可以正常使用,完整的克隆出一個野貓的新軀體。不用任何人計算,王平自己就知道,這種可能性基本為零。

最樂觀的估計是聯絡上可以使用克隆設備的勢力,利用野貓的活體組織標本直接製作,然後攜帶活體回到基地裏做移植手術,差一些的就是先將野貓的活體組織留在歐洲,約定好取回活體標本的時間,然後多跑兩趟。反正這裏距離歐洲的直線距離大概一萬公裏左右,按照飛艇的時速,再考慮上惡劣天氣等等,跑個來回估計大概半個月,單程也就是一個星期,所需要的時間並不長。

如果沒有天堂城的時刻威脅,甚至可以說這點時間根本不算什麽。

三月七日,小雪,清晨,基地的燈光調節係統還沒有按照作息時間完全放亮,王平在野貓沉睡的麵容前坐了整整一夜,這幾天天氣不好,探空氣球顯示風速過大,飛艇無法起飛,所有外出打獵的活動都已經停止,頭天夜裏野貓突然出現了病情加重的趨勢,段天星已經去做詳細分析,跟眾人說不要擔心,病情加重是一時的,分析結果上午才能出來,長毛男也隻有耐心等待,隻是有些不妙的預感,他凝視著野貓安詳的麵容,記憶中回放著那些一起度過的日日夜夜。

相遇的那一刻,野貓略顯單薄的嬌小身軀。

她始終粘在自己身上,認定自己是個好人。

英語是什麽?好吃嗎?

太歲說自己被炸倒的時候,野貓瘋狂的樣子。

吃老鼠的讒樣。

喵,人家餓了的哦,要平烤老鼠吃。

蜷縮在自己懷裏睡覺。

偶爾抱著自己傻笑。

淩亂的記憶紛至遝來,王平突然很想找地方哭一會。

“王哥,段老師讓你去趟會議室。”林洪的腳步聲將王平驚醒,在基地裏他一般不將磁場探測器打開,一個是沒有必要,再就是段天星做過測試,會對基地本身的探測係統產生幹擾。

如果沒有什麽大事,人狼不會在這個時候叫他去會議室,尤其是在長毛男陪伴野貓的時候,難道檢測結果不好?王平的腦袋裏思考著各種可能性,三步並做兩步,剛剛邁進控製市的氣壓門,卻發現隻有段天星一個人。

“天星,其它人呢?”王平有些詫異,在他看來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大到打斷他和野貓相處,那就應該叫所有人都到會議室裏來。

“我隻叫林洪通知了你一個人,因為有些事情我覺得需要你自己做決定。”段天星的語氣異常嚴肅,他用狼爪指指會議室的信息連接口,上麵已經插好了連接線,繼續說道:“咱們還是進入虛擬空間談吧。”

在基地裏居住了這麽長時間,那層兼顧防禦與娛樂性能的虛擬空間,王平並沒有進去過,主要是他認為沒有必要,再說除了他和段天星,其餘這些人想進入隻能使用三維設備,就算以後打算將那裏作為軍事訓練和日常娛樂的場所,也先要有相當的知識層麵才可以自由操縱,何況這種戰爭前的城市環境,對於訓練也沒什麽幫助,娛樂到是有一些,可是誰有心情呢?所以無論是從什麽方麵來看,現在似乎都沒有到動用這些東西的時候。

虛擬空間中的時間流逝應該是與外部世界平行的,因此當王平進入的酒店大廳的時候,外麵高樓上的特製反射光鏡,正將地平線處虛擬的朝陽光線反射到酒店大廳裏,一時間大廳內外給人一種很有活力的感覺。

“我叫你到這裏來,是想讓你有個切實的發泄環境,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段天星看著表情依舊木然的王平,輕輕吸了口氣,似乎也在給自己勇氣,將自己的臉縮進窗簾的陰影中,低聲說道:“剛剛結束了對野貓腦部的詳細分析,以她的小腦萎縮速度驟然加快,與原先預計的十六到十八個月的完全萎縮時間大大提前了,恐怕支撐不到克隆軀體完成,而且連帶著,她的大腦情況也不好,雖然腦波仍然和沉睡中的普通人一樣正常,但是似乎受到了小腦萎縮的影響,也開始退化。你先別著急,讓我把話說完,現在的情況是全世界的科學技術都處於倒退狀態,最好也不會超過戰爭之前的技術水平,也就是說,戰爭前的最好克隆單個完整器髒的培養時間也要兩個月,整體克隆人就更不用說了,就算按照現在這種注射激素的方式,想要獲得成熟的軀體,樂觀估計也要六個月。野貓最多能支撐三個月。依靠被動呼吸,四個月零二十天,加上血液外部循環,五個月零十五天是極限。”

王平依然是表情木然,良久,兩滴淚水從他的眼中湧出,慢慢滑過臉龐,順著下巴流到脖子處,緩緩的幹枯,他才低聲說道:“你叫我來就為了說這些?”

“與其到歐洲去尋找未知的克隆係統,不如直接聯絡天堂城。”段天星的話聽起來有些沉重,他繼續說道:“我們對天堂城近期的情況通過見準哭的描述大致也有推斷,我想你也清楚,天堂城的擴張不可節製,所以,再給它一些推力也不會有什麽改變,隻克隆小腦部分,時間也足夠。”

王平當然明白眼前人狼的意思,無非就是說既然事情已經夠壞了,再壞一些也不會壞到什麽地方去,他沒有說話,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的表示。其實長毛男很想問問眼前這個家夥,如果這麽做,和他的第零定律不相違背嗎?但是,人狼也是為了野貓打算,王平又能說什麽呢?

“你應該清楚的知道咱們手中有一樣東西足夠與秦銘做交易。”段天星知道王平不想承認這個事實,暗自歎息,壞人還是都由自己來做吧,幹脆地說道:“不是見準哭,而是狂犬病毒與基本的感染者操縱技術!我知道這是飲鳩止渴,一旦天堂城培養出足夠的病毒體,壓根不需要找什麽降低感染者攻擊性或者恢複部分神誌的方法,直接使用在反抗他們的勢力身上就可以了,這種病毒的威力我相信你也清楚,咱們離開廢墟後,那裏的情況天堂城肯定也清楚。”

“所以你讓我做個決定?是不是想表麵上我開著飛艇離開基地,說是去歐洲,實際上卻是去找天堂城做交易?”王平低聲說道:“太歲那關好過,強化戰士那兩位沒什麽方向感,對天堂城周圍又不熟悉,你一定是讓我在天堂城附近隨便找個荒野降落,讓他們看守飛艇,然後帶太歲去辦事,狼牙怎麽辦?”

“找個借口把他留在基地裏很簡單。”段天星苦笑了兩聲,他知道勸說無效,光看王平痛苦而不是輕鬆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會同意這個建議,在病毒可能會被天堂城當作有效武器散播與放棄拯救野貓兩者之間,王平選擇了後者。

“我。。。。。。”長毛男的話還沒有出口,就被人狼打斷了。

“不用告訴我你的決定了,說出來隻會增加你的痛苦,我還有個方案,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卻也值得一試,最起碼,你還可以和清醒的野貓相處一段時間。”段天星擺弄著桌子上的煙灰缸,明顯可以看出他也在猶豫。

王平沒說話,等待。

他已經下了決心,這回輪到他等人狼下決心了。

“對野貓進行腦部改造。”段天星終於啞聲說道:“設備雖然齊全,但是手術風險依然很大,因為咱們這些人中,包括我和太歲在內,對於腦手術都是半吊子,隻有仿生軀體的相關資料可以參考,參考畢竟和動手是不同的。”

“告訴我最好和最壞的估計。”王平很直接地問道。

“手術成功,你和野貓可以在虛擬空間這裏相會,前提是她現在的大腦還有部分自主思維,或者通過手術外加虛擬環境的刺激,可以讓她恢複大腦的自主思維,甚至通過大腦活動加劇,降低萎縮的情況,這樣或許能撐到一年吧,最壞的打算,連手術台她都下不來。”段天星知道這對王平來說很殘忍,而且在潛意識中種植了機器人定律後的長毛男會做什麽選擇,人狼幾乎都能確定,但是他必須這樣說,“其實這個方案就算不提前實施,等到克隆體或者器官完成後,一樣要做,不經過腦部改造,注射相應藥物與接駁神經並聯接口與血管,直接進行克隆體移植和自殺差不多,這一關她無論如何都要過的,隻是時間早晚與次序先後的問題。其實做完這一步後,也不止是克隆體一個選擇,你也知道,脊椎和小腦的處理是正常更換仿生軀體的關鍵,小腦萎縮發生的那刻起,給她更換仿生軀體是不可能了,依靠飛艇回到六號基地,還可以有機會取得一些設備,將她改造成與我一樣的生物機器人,隻是在現在這種技術水平下,這個方案的成功率基本等於零,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實施,具體為什麽我不用多說,當初參與我這類實驗的絕症患者數量絕對要比你想象的多的多,另外,還有個補救方案,咱們可以聯絡流浪樂園的龔老大,或許他知道克隆設備的消息。”

時間逐漸流逝,王平在紅日完全躍出地平線的時候,終於從嘴裏吐出三個字:“先手術。”

從野貓的身上所能感覺到的人性,才沒有讓王平滑落到非人的深淵裏,可是當野貓變成這個樣子,他卻什麽都不能做,等到能夠為拯救野貓努力的時候,卻強迫自己做出理智的選擇,或許受到了潛在定律的影響,王平還是做出了自主意識下的決定。

段天星作為一個生物機器人,卻是最理解王平痛苦內心的‘人’,當他聽到王平的最終選擇後,沒有人類細胞的思維空間中閃現出他變成生物機器人後就沒有過的感情信號——後悔,可是他能告訴王平說,你的選擇都受到機器人定律的約束嗎?你應該選擇將病毒交出去,然後任憑天堂城使用病毒殺死或者奴役更多人,自己龜縮在基地裏與野貓過好日子嗎?

事已至此,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等了一會,長毛男又艱難地說道:“六號基地我盡快跑一趟,克隆的事情辦不成,就隻有這個指望了,咱不能聯絡龔老大,萍水相逢,他已經給了咱們太多的幫助,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搭上了,如果他還在流浪樂園,聯絡龔老大會給他帶來危險,如果他不在流浪樂園,咱們找也找不到他。”

已經過了吃早飯的時間,段天星將眾人召集到控製室,闡明了野貓手術的事情,至於與天堂城做交易的打算,則是隻字未提,反而是黑殺將此事提了出來,並提議投票,卻讓王平一力否決了,理由很簡單,那些感染者的慘狀大家都知道,野貓如果清醒,也不會同意將病毒標本交出去的,但是暗割卻將王平一頓臭罵,用的理由與段天星說的一樣,這也是她在加入這個隊伍中第一次將王平罵的這樣狠!

“野貓當初是怎麽救你的!啊!你個負心漢是不是都忘記了!你忘記了我們沒忘!沒有她,別說病毒標本,哥幾個早就死在伏擊那場仗下了!沒有她,你們幾個能挺過那四台金絲猴!做夢去吧!怎麽著!現在人殘了,就想一了百了是吧!告訴你,王平!別擺你那個領頭的架勢!老娘今天話立在這裏!為了野貓,別是死他個幾百人,就是上萬也是應該!”暗割布滿傷痕的臉上除了氣憤還有眼淚,心直口快的她喘了兩口氣,緩和了一下情緒,說道:“天堂城老娘也恨!秦銘做事是絕!但是!如果為了救野貓有別的更好選擇,我絕對不攔著,本來大家想的是,她隻要不死,拖上個兩三年,怎麽都好辦,歐洲那麽大怎麽著也找到個能克隆的地方不是!可是現在野貓既然等不了那麽長時間,你要是個爺們就該低這個頭!和他交易!”

王平低頭沒有說話,他能說什麽呢?野貓命寶貴,難道真為了野貓的命就可以犧牲他人的性命嗎?如果拿殺人當藝術的野貓有一天清醒過來,知道她的命是用成千上萬無辜的人命換回來的。

她會高興嗎?

話說回來,這個世界上會有無辜的人嗎?

暗割見眾人都不說話,狠狠地踹了一腳太歲,吼道:“啞巴了!你不是男人也要做出個爺們樣子來!說句話!”

最後,還是山林出來打圓場,他的歲數畢竟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也隻有這時候出來當和事老說道:“既然貓女的手術早晚都要做,這關怎樣都要過,不如先過關再說,過了這個坎,延長她的生命,又能在那個什麽什麽地方看見她本人,到時候再說與天堂城做交易的事情吧。”

其餘的話山林並沒有說出來,如果這一關不了,那就什麽也不用說了。

主意已定,包括人造血漿、手術器械、消毒等準備過後,野貓被推進了手術室。

本來王平的仿生軀體在精準度方麵更加適合手術,不過他畢竟沒有生物學的任何知識,因此太歲負責手動部分,段天星負責機械部分,冷美人與暗割打下手,

剛剛的爭吵雖然很讓人心裏難過,卻也體現了團體中團結,大家都格外珍惜這份感情,如果長毛男有一天出了同樣的事情,不論是暗割或者山林,也都會關心則亂吧?

王平等人並不是沒有事情可做,按照太歲與段天星的估計這個手術會相當耗時,因為腦神經元的並聯接口安裝十分複雜,即使機械部分在一刻不停的工作,最少也需要十二到十六個小時才能完成,這還是在不發生意外的情況下。而且,由於人腦的不可預知性,王平必須時刻待命,一旦野貓的腦電波開始衰弱,他就要在第一時間在貓女耳邊呼喚,這將是緊急時刻沒有辦法中的唯一辦法。

等待總是枯燥而漫長的。

午夜十分,當黑殺滿臉汗水地走出手術室時,野貓的腦電波終於不可節製的衰弱了。王平幾步衝到手術台旁,太歲一句廢話沒有,隻是用手指了指從野貓頭顱中延伸出來的數據線,還帶有滴滴血跡的數據線已經連接到接口上,旁邊還有一條空閑的,王平劈手接到自己的數據接口上。

貓,我來了。

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