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其蕪微垂著眸子，每個眼神中都透露著無比的悲傷。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這才繼續說道，“客人們吃剩下的東西，都會倒在一個桶裏，然後仍在店後麵的地方，我每次都晚上去，因為晚飯是最豐富的，有時候運氣好了，還能撿到那些客人們吃剩下的肉，哪怕是和平常，也會有些肉湯又或者是白麵饅頭吃。”

對於那時候身無分文，因為受傷需要好好休養，就連走路都有些費勁的烏其蕪來說，這些已經是“人間美味”了。

後來他遇到了一個人，他向他伸出了手，那感覺，就和當年的白清河一般。

他害怕，但是那個人給出的條件卻讓他不得不承認，對他十分的有吸引力。

他想要變得更強，想要向白家報仇。

那個男人，帶著他吃了一頓十分豐盛的飯，就連他平常不喜歡的食物，放在那張飯桌上，都顯得無比的美味。

他吃的很飽很飽，那些大魚大肉幾乎要撐破他的肚皮。

再然後，他便昏迷不醒，後麵的事情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他就被關在了一個十分密閉的小黑屋中，整個人都被置在了一根木棍上，雙手和雙腳都被鐵鏈給緊緊的捆住。

而迎接他的，是特殊的“訓練”。

帶著黑色麵具的人，將他叫不出名字的蟲子放在他的身上，任憑那些蟲子鑽入他的體內，不停的撕咬……

還給他灌下各種怪異的藥水，就這樣，一日複一日，一月複一月……

後來才知道，他被當成了“試藥人”。

而隻有在他到了一定的時間，成功活下來之後，那個人才會教他變強和複仇的辦法。

烏其蕪就這麽忍耐著，往死裏忍著，哪怕是放到現在，烏其蕪都在驚訝於自己當年的毅力。

不過他成功了，他是那群人之中，第一個活了下來，並且血液產生了變異，成為了一個百毒不侵，就連自己的血液裏都帶著毒的“藥人”。

他終於從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走了出來，習得了巫蠱之術。

武功有所長進之後，他便偷偷潛入了白家，從他們的藏書閣中偷取了關於巫蠱之術的書，也就是白家世世代代所列為的“禁書”。

自從他偷走了禁書之後，白家那時候可萎靡低調了好一陣子。

而他學成之後，便在暗中偷偷積攢財力，培養更多的蠱蟲。

那些人想要讓他為他們所用，但是烏其蕪偏不，他想要的隻是報仇。

就在一個昏暗的夜裏，他的子蠱們悄悄的爬進了那些人的身體，不留一個活口。

每走一步，都十分險惡。

正是因為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所以才什麽都不怕。

而現在，他看著白清河向他跪下，一臉懺悔的樣子，他的心情似乎並沒有當年決定報仇時候，所預想的那樣的歡快。

白清河的道歉算得了什麽，他才不稀罕！

“既然對不起我，那我要白家當年殘害外門子弟的事情公之於眾，讓白家上上下下都付出代價，你可願意？”

烏其蕪看著白清河，這次他沒有逃避白清河的眼神。

不過卻換成白清河猶豫了，雖然隻有片刻的功夫，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但是烏其蕪離他太近，想不發現都難。

他似乎早就已經料到白清河是這個反應，比起整個白家而言，他烏其蕪又算得上什麽？

可笑的是，在心底他竟然還抱有那麽一絲絲的期望……

白清河給他的隻有失望，無論是三十年前，還是三十年後。

“你看吧，就光憑你的一句對不起，就妄圖祈求我的原諒？你可真是搞笑，我活了大半輩子，都沒遇見過你這樣的人，真是讓我長見識了，既然做不到，那就滾吧，別在這裏假惺惺的，汙了我的眼。”

烏其蕪又重新躺了回去，側過了身子，背對著白清河。

其實烏其蕪最恨的是白家，對白清河並沒有多大的恨意……但是現在隻有失望。

究竟是他高攀了，是他不配。

而現在，白清河再一次用事實告訴了他，讓他再次回憶了起來。

白清河眸光一顫，一下子就變得手足無措了起來。

“不是，我，我……不是……”

白家……他沒有能力動搖，更何況三十年過去了，他的師傅夜早就已經駕鶴西去了，白家幾乎已經換上了一匹又一匹的新人，可以說和當年的事情，完全沒有關係。

自從新家主上任之後，白家先前的不良風氣已經改正了不少，畢竟新人家主也是外門旁係出身……

“我，我會向家主說明情況的，白家還有太多無辜的人，當年的罪魁禍首，也隻怕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但是我會賠罪，你要我幹什麽，除了關於白家的事情之外，我都會義無反顧的，隻要你能開心，隻要你心裏能好受一點，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白清河依然跪在地上，滿臉皆是懺悔。

他並不奢求烏其蕪的原諒，他隻希望烏其蕪能夠別再誤入歧途，巫蠱之術對於自身的傷害真的會不斷的累積，到最後徹底爆發。

他想讓烏其蕪平安，想要烏其蕪好好的活著。

烏其蕪完全不屑理他，但是白清河依然沒有放棄。

“我已經向陛下請了旨，隻要你答應能將母蠱交出來，就能夠放你出去，不過條件是，需要廢掉你的修為，但是你放心，隻是短暫的，隻要我用藥蒙混過去就好了，如果你一直待在這個地方的話，你的傷是休養不好的，隻會不斷的惡化，而且你的罪名已經構成了死罪，要是再不出去，指不定哪一天陛下他就，就像……”

後半句話白清河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但是就算他不說，烏其蕪也明白。

但是事已至此，烏其蕪並不在意。

能夠支撐他活到現在的，就隻有報仇。

既然不能報仇，那麽就算他活著，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所以你剛剛和我說的這些，無非就是想誘騙我，交出母蠱，好去救出青絲和洛驚塵，然後你好去皇帝麵前邀功領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