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國慶想和羅燕見一麵,可一直都沒有時間,好容易想起來,打電話問了劉文輝,才知道那女人現在去別的地方了,一時也沒有辦法聯係。

醫療設備買回來後,他打算擴展婦科和泌尿科的業務範圍,增設幾個醫生,可是那些來麵試的醫生,他一個都看不上。沒有辦法,他隻得找周文華商量。

醫院的婦科那邊前不久剛走了一位醫生,正缺人,而且更缺的是科室的領頭人。周文華的建議是:要想找好的醫生,就去公立大醫院。

言外之意,就是從大醫院裏挖人了。

那些大醫院裏的醫生,都是國家正式編製的,福利好待遇高,沒有半點工作壓力,誰願意傻到放棄金飯碗不要,去捧一個朝不保夕的泥飯碗呢?

除非是特殊情況。

據胡長新說,他原來所在的醫院,有一個叫宋慧琴的婦科醫生,很有本事,依靠多年臨床摸索出來的獨特秘方,治好了不少婦科的疑難雜症。對女性不孕不育這一塊很有研究,有很多患者不遠千裏來找她。可惜她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在醫院受到排擠,兩年前評職稱的時候,連個副主任醫師都沒有評得上。她老公原來是市化工廠的技師,幾年前就下崗了。

兩天後,江國慶不遠千裏,驅車來到了宋慧琴所在的醫院,果然見宋慧琴的診室門口排了十幾個人,而其他婦科診室的門口,也就是那麽兩三個。

他是男人,按道理不可能進婦科診室。但是他掛了一個號,排在那些女人的隊尾。

那些女人都奇怪地望著他,站在他身邊的一個中年婦女問:“你是不是排錯了?”

“沒錯,”他笑著說:“我是來幫我老婆看病的,她的身體不好,一時又來不了,我想找宋醫生先谘詢一下。”

天底下哪裏有那麽疼老婆的男人?那些婦女一個個露出羨慕之色。

他一說話就暴露了口音,那個和他說話的中年女人問:“你是從福建過來的?”

江國慶說:“我是福建人,從廣州過來這邊辦事,聽朋友說宋醫生很會看婦女的病,所以想替我老婆谘詢一下。”

好不容易輪到他進去,走進診室一看,見到一個穿著醫生服飾的女人坐在辦公桌旁,上麵放了一些病曆本,還有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副主任醫師。女人約莫四十歲左右,長得很清秀。

他問:“你就是宋慧琴宋醫生?”

宋慧琴看了近二十年的婦科,還是頭一次見到男人進入她的診室,聽了江國慶的問話後,她本能地點頭,說道:“先生,我這裏是婦科診室!”

江國慶說:“我知道,我是來替我老婆谘詢的!”

宋慧琴皺著眉頭說:“我這裏從來沒有接受過男人的谘詢,你是第一個!”

“我知道!”江國慶接著把在門口對那個中年女人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宋慧琴看了江國慶一眼,習慣地打開一張空白的病曆本,問道:“姓名,年齡?”

江國慶隨口編了一個女人的名字,年齡就說成是34歲。

宋慧琴問:“她具體有一些什麽樣的病症?”

江國慶說:“我們結婚十年,都沒有孩子,她的例假不正常,有時提前有時拖後,還經常下腹墜痛……”

他的這些話,都是事先想好的。

宋慧琴問:“你有沒有帶她以前的一些病例本過來?”

江國慶說:“我來得匆忙,沒有帶!”

宋慧琴問:“你有沒有去檢查過?”

江國慶說:“檢查過,我的很正常!”

宋慧琴問:“你妻子有沒有做過藥流或者人流?”

江國慶說:“沒有,她是我同一個村的,我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結婚之後才做那事的!”

宋慧琴蓋上病曆本:“女性不孕分為先天不孕和後天不孕,無論哪個醫生,都必須看到病人後,針對病人的病因才能做出診斷,單憑你這麽說,我是很難回答你的。我建議你還是把她帶來!”

後麵還有人等著看病,江國慶沒有理由再坐下去,轉身出了門。到醫院的門口,用幾支煙和看門的老頭子套了一下近乎,問出了宋慧琴家住的地址。

※※※※※※※※※※※※※※※※※※※※※※※※※※※※※※※※※※※※※

這是一棟位於市郊的居民樓,上下四層,上樓的樓梯在中間,左右各有四戶人家,樓道內堆滿了蜂窩煤和各種雜物。與之前後的幾棟樓都是這樣的建築格調。

這幾棟樓原來是市化工廠的職工宿舍,宋慧琴家就住在302房,她老公叫馮顯柱,化工廠在兩年前重組之後,就和其他職工一樣下了崗,原來在長沙一家私營工廠幹過,半年前回家,擺了一陣水果攤之後,不知怎的竟沒有繼續做了,如今賦閑在家裏。

象她家這種情況的全國有很多,也有夫妻一同下崗後做生意的。

關於宋慧琴家的一些情況,江國慶已經在醫院看門老頭那裏打聽清楚了。他上了樓,來到302門前。外麵是一扇生了鏽的鐵門,裏麵那扇木門的油漆也掉得斑駁不堪。他放下手裏的東西,拍了拍鐵門。

沒有多久,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開了門,隔著鐵門問:“你找誰?”

江國慶問:“請問這是宋醫生家嗎?”

那個男人點了點頭:“你找她做什麽?”

江國慶微笑著問:“那你一定是馮顯柱馮師傅嘍?”

“你是誰?”馮顯柱警覺地問:“她在醫院裏,你有事去醫院找她!”

“我剛去過醫院,”江國慶提起地上的東西,說道:“我是從廣州過來的,有點事情想和她談談。”

說完後,他遞過去一張名片。

馮顯柱接過名片看了一下,開了鐵門說,“你進來吧!”

進門後,江國慶把東西放下,打量了一下屋內,見屋子並不大,一室一廳的房子,硬在廚房那邊隔出一間來。屋子裏的擺設也很一般,那些傳統的木製家具都已經很舊了,書架上放著許多婦科醫學的資料,牆上有兩個鏡框,裏麵有一些照片,擺在電視櫃的那台21寸康佳彩電,多少都顯示出屋子主人經濟上的不寬裕。

馮顯柱引著江國慶到木沙發上坐下,又泡了一杯茶過來,說:“你找她有事,也沒有必要買這麽多東西來!”

江國慶喝了一口茶,說:“一點小意思啦!”

馮顯柱在江國慶的身邊坐下來,看了看牆上的掛鍾,說:“她沒有那麽快回來的,每天都回來得很晚。”

江國慶問:“你原來在化工廠是做什麽工作的?”

“化驗員,”馮顯柱說:“你到底是找她還是找我?”

江國慶說:“我想請你們一起過去幫我!”

馮顯柱笑了一下說:“你們那是醫院,我能夠做什麽?她現在幹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去你們那裏?”

江國慶不知道怎麽跟馮顯柱解釋這個問題,人的觀念有時候是很難改變的。看這樣的情況,他若想請宋慧琴一個人過去,是不可能的。現在醫院化驗室並不缺人,可當新醫院建起來後,化驗室那邊是絕對要加人的,既然馮顯柱以前是做化驗的,不如把他們兩人一同請過去。夫妻在一起的話,工作也要安心點。

他一邊和馮顯柱漫無邊際地說著話,問一些家庭和工作方麵的情況,一邊考慮著等宋慧琴回家之後怎麽說。

馮顯柱告訴他,之前就有好幾家醫院想調宋慧琴去,有兩家還是長沙的公立大醫院,可是醫院死抓著不放,也許是迫於某些方麵的原因,去年底給她提了副主任醫師。他們的孩子正在讀高二,平常住校,隻有星期天才回來。

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外麵的天色已經擦黑,馮顯柱見江國慶沒有走的意思,也不好趕他,便說:“江先生,估計她應該快到家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在我家吃飯吧?”

話音剛落,外麵響起了推門聲。

宋慧琴推門進屋,一眼就看到了從木沙發上站起來的江國慶,她微微一驚,“你怎麽跑到我家裏來了?”

馮顯柱走過來,把江國慶的名片遞給妻子說:“他是廣州長安醫院的江先生,說是想請你過去!”

宋慧琴望著江國慶,目光中有一絲不屑,“原來你是專程來找我的?”

江國慶誠懇地說:“我想請你們兩個人一起過去!”

宋慧琴問:“我憑什麽要到你們民營醫院去?”

就這一句話,把江國慶哽在那裏了。是呀!人家在公立醫院幹得好好的,憑什麽要到他的民營醫院去?他遲疑了一下,無力地說:“原來在你們醫院的胡長新,現在是我們醫院的院長!”

宋慧琴笑了一下,說:“那是他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

江國慶說:“我是聽到他說了你的事,才來找你的!”

宋慧琴把那張名片還給江國慶,說:“江先生,再怎麽樣我都不會去民營醫院的。”

江國慶說:“隨著國家對醫療方麵的放開,民營醫院將是……”

宋慧琴打斷了江國慶的話,“江先生,我隻是個醫生,每天就知道替病人看病,不懂得那些國家大事,也不想知道!你說得再多也沒有用,這些東西請你拿回去!”

江國慶怎麽也沒有想到,第一次上門就碰了這樣的一個硬釘子,他怏怏地提著那些東西,低著頭走出了門外,站在門口的時候,他朝你們說:“宋醫生,隻要你答應去,隻要能夠辦到的,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宋慧琴冷冷地說:“隻怕我開的條件你答應不了!”

門關上了,將江國慶隔在門外。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像一個打了敗仗的士兵那樣,垂著頭下了樓梯。

※※※※※※※※※※※※※※※※※※※※※※※※※※※※※※※※※※※※※

宋慧琴第二天一早上班,在樓底下見到了江國慶。她走過去一字一句地說:“江先生,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再說全國有那麽多醫生,你為什麽偏要來找我?”

江國慶盯著宋慧琴,用同樣的口吻說:“宋醫生,別看我的醫院是民營的,可我對病人負責,並不是每個醫生都能夠進我的醫院的。我不會像一些民營醫院一樣,連隻會看小感冒的鄉村醫生都要,我隻找有本事的醫生!”

兩人就這麽麵對麵地站著,好一陣子宋慧琴才說:“你說什麽都沒有用,我是不會去的!”

話雖然這麽說,但她望著江國慶那誠摯眼神的時候,內心禁不住微微漾了一下。

她轉身走了,留給了江國慶一個充滿疑問號的背影。

江國慶相信自己的眼光,像宋慧琴這樣的好醫生,萬裏難挑其一。他堅信“真誠所至金石為開”的永恒道理,隻要能請得到,他寧願在樓下站個十天半個月。

可是既然宋慧琴那麽說了,他覺得有必要讓時間來緩衝一下,繼續留在這裏也沒有多大意思,要人家自願放棄現有的工作去民營單位,是很難辦到的。

回長安醫院後,江國慶把這次去請宋慧琴的事情對周文華與胡長新說了。

胡長新並沒有說什麽話,倒是周文華聽了嗬嗬一笑,說:“真誠所致,金石為開,劉備請諸葛亮出山還去了三次呢,不妨找個時間再去一次!”

“再去的話估計也是碰壁!”江國慶說:“她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我說不會來民營醫院的!”

周文華笑著說:“雖然我沒有見過她,但是我能夠感受得到她的壓力。在公立醫院,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會遭人排擠,那家醫院是迫不得已才給她提了副主任醫師,為的也是想留住她!”

江國慶說:“可是再怎麽樣,她都不會來我們醫院的!”

周文華一本正經地說:“當初你叫我來幫你的時候,我也不願意,是你對我說了你辦醫院的初衷,你的想法,你的理想,聽了你的那些話之後,我是被你感動的!”

江國慶問:“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感動她?”

周文華說:“是的,感動她!把你以前對我說過的話告訴她,隻要她是個正直的醫生,我想她聽完你的話之後,一定會有心靈感觸。”

不料胡長新卻說:“她可不像我們,對原來的單位沒什麽牽掛,她就是再感動,估計也很難來我們這裏。”

周文華說:“那可未必!她整天生活在同事們的排擠當中,那樣的日子也是很難熬的,之所以不願意離開,無非是留戀那份正規的工作。如果能夠給她一個自我發展的空間,她為什麽不能辦理停薪留職呢?換句話說,如果她得到的待遇遠遠高過她想象的,她為什麽還願意留在那不死不活的地方?”

胡長新說:“不管單位的效益怎麽樣,好歹是正規編製的,有的人死都不願意輕易放棄。這樣的人我可見得多了。”

江國慶說:“過陣子我再去一趟,好好跟她談談!”

他那種求賢若渴的心情,有幾個人能理解?隻要是好醫生,不要說什麽樣的條件,就是醫院的股份,他都肯給!

※※※※※※※※※※※※※※※※※※※※※※※※※※※※※※※※※※※※※

這天,長安醫院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就是被江國慶和周文華救了的程董,程董在大醫院裏經過兩個多月的調養,身體已經恢複了健康,日前剛出院,處理完廣州這邊的事情後,已經定好了回上海的機票。

在臨走之前,程董堅持要來長安醫院看一看。

在有關領導和朋友的陪同下,程董走進了長安醫院,他看了一眼醫院裏前來迎接的人,握著周文華的手,一個勁地說著“謝謝,謝謝!”

他實在無法相信,就這麽一個隻有兩層樓,三十多個醫護人員的民營小醫院,居然敢在那樣的條件下做那樣的大手術,事實證明,手術是非常及時而又非常成功的。

若不是周文華當時的果斷,他的命就永遠留在廣州了。他並不知道,那時江國慶把整個醫院的前途,都押在周文華的身上了。

程董在看了那些用他捐贈的錢買來的儀器設備後,問江國慶:“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江國慶誠懇說:“謝謝,已經足夠了!”

100萬的捐贈已經夠多的了。再者,醫院目前的發展狀況還可以,雖說還要添加一些設備,可也不能利用別人的感恩之情張口要錢。

臨走的時候,程董握著江國慶的手說:“如果有什麽困難,請一定打我的電話!”

幾年後,江國慶代表他屬下的醫療集團,在與上海那邊合作的時候,得到了程董的大力支持,這是後話了。

廣州的媒體再一次為長安醫院做了免費宣傳,來醫院的患者漸漸多了起來,有時候幾個醫生都忙不過來。

※※※※※※※※※※※※※※※※※※※※※※※※※※※※※※※※※※※※※

劉文輝一連幾天都是在心驚膽戰中度過,他用路邊的公用電話打羅燕的手機,都顯示是關機。

那天晚上回到長安醫院後,他立馬趕到倉庫那邊,連夜把剩下的那些藥品轉移了地方,才放下心來。

剛走到宿舍的樓下,見一個人從樹下黑影中走出來,幾乎嚇了他一跳。

“是你呀!”他看清從那個向他走過來的人,正是醫院的副院長祝躍進。

祝躍進說:“劉總,我們找個地方聊聊,怎麽樣?”

劉文輝點了點頭,他確實是想好好與祝躍進商量一下。兩人出了小區的東門,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祝躍進盯著劉文輝看了好一會兒,才說:“劉總,當初你是怎麽答應我的?”

劉文輝無奈地說:“情況不同了,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得這樣。我姐夫後來也懷疑是我們內部人搞的鬼,現在醫院的發展還不錯,我不想再那麽搞下去,否則我姐夫遲早會知道的!”

祝躍進問:“當初要不是你對我說,事成之後我讓當院長,我也不會那麽做!”

劉文輝說:“其實你這個經營副院長一直都不錯……”

“我心裏不舒服!”祝躍進說:“他姓胡的才來幾天呀,憑周文華一句話,就爬到我頭頂上去了!整天對我吆五喝六的,我能不錯得起來嗎?”

劉文輝好像想起了什麽事:“你也不是省油的燈,別跟我說那封敲詐醫院的信不是你寫的!”

祝躍進說:“我想過這招,但是怕被人察覺到!”

“我不信!”劉文輝說:“你肚子裏的壞水不比我少!”

“真不是我寫的!”祝躍進說:“信不信隨你!你想想,要真是我寫的,我還堅持報警嗎?”

劉文輝說:“這就是你的精明之處,其實你早就肯定醫院不敢報警!”

祝躍進知道任他怎麽解釋,劉文輝都不相信,所以幹脆承認了:“就算是我寫的,那又怎麽樣?難不成你會報警?”

劉文輝笑著說:“我當然不敢報警,我有把柄在你手裏捏著呢!對吧?”

祝躍進說:“那算是什麽把柄,都是你要我做的,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蚱蜢,誰也跑不了誰!”

劉文輝遞給祝躍進一支煙:“聽說羅小姐的公司被人舉報了,你祝院長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曾經帶祝躍進一同跟羅燕吃過飯,彼此都認識。

“是我打的電話!”祝躍進坦然說:“那女人太不仗義!”

劉文輝問:“為什麽?”

“她和你一樣說話不算話,”祝躍進說:“我那麽做,隻是想警告她一下,別幹那種過河拆橋的缺德事。我姓祝的也不是好惹的,惹火了我,誰都不好過!”

劉文輝冷笑著說:“你這話該不會是對我說的吧?”

“是我做的,我不會賴,”祝躍進說:“你劉總也是聰明人,有些話我沒有必要說得太明白,今天晚上我找你,是想和你好好談一談!”

劉文輝問:“你想怎麽談?”

“既然江總早已經懷疑事情和內部人有關,這事遲早會露餡,被老板炒魷魚還不如我炒老板,我覺得沒有必要再留下去,現在有人想叫我過去,待遇比長安醫院高得多,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祝躍進說:“我打算明天就向江總辭職!”

劉文輝說:“辭不辭職那是你的事,和我沒有關係,你要走的話,我也沒有辦法留你!”

祝躍進說:“其實你巴不得我走!我走可以,但要把我們兩人之間的帳算一算!”

劉文輝問:“你想怎麽算?”

祝躍進說:“一口價,50萬,以後大家誰也不欠誰的!”

劉文輝笑了一下:“你也太黑了,我到哪裏去弄50萬給你!”

“那是你的事,和我沒關係!”祝躍進說:“可別說我在敲詐你,要是你覺得我過分的話,可以報警,隻怕到時候大家都不好過!”

“別逼我!”劉文輝的笑容僵在臉上:“你剛才說過,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蚱蜢,誰也跑不了誰!”

祝躍進說:“是你指使我做的,你是主謀。我要50萬並不多,這一年來,你從藥價上就弄了好幾十萬,別以為我不知道!”

“如果你想以此來要挾我,那就打錯算盤了!”劉文輝說:“我姐夫知道我藥價上的事,不用你說,肖會計早告訴他了!”

祝躍進說:“既然你這麽說的話,我現在不想走了,看誰玩得過誰!你可以找我幫你,我也可以找別人!”

劉文輝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姓祝的,如果你讓我的日子不好過,我也會讓你不好過的!”

“那好,你等著瞧!”祝躍進說完後轉身走了,把劉文輝晾在那裏!

“媽的,我就不相信玩不過你!”劉文輝恨恨地說。

※※※※※※※※※※※※※※※※※※※※※※※※※※※※※※※※※※※※※

唐學慶興奮地拿著手裏的化驗單,這是第三次拿孫德海的前列腺液結核菌塗片化驗出來的結果。化驗單上的數據表明,孫德海的病正趨向於好轉。

事實證明,他當初的估計是正確的,孫德海患的是前列腺結核症。

後來他們才知道,孫德海年輕的時候從事塑膠工藝的製作,後來自己開廠子,慢慢的生意做大了。在塑膠工藝製作的過程中,會產生很多有毒性的氣體,那些氣體對人體的危害性很大。

孫德海的前列腺結核症,很大程度上與其職業相關,屬於職業病。加上他的私生活不檢點,身體陽虛,腎氣不足,前列腺肥大之後,受體內病毒的影響發生異變。

孫德海的病是屬於特殊病例,在臨**具有一定的考察性,針對這種病症,他寫了一篇報告性的學術論文,寄給了國內某權威醫學研究雜誌社。

數天後,他收到那家雜誌社寄來的信,聲稱這種前列腺結核年輕化的病例目前在國內還未發現,更沒有相關的臨床醫學方麵的資料。

對唐學慶而言,這無疑是一針興奮劑。要是他和周醫生能夠通過這種療法治愈孫德海的病,那可是醫學上的奇跡。

通過一個多月的治療,孫德海也覺得下麵越來越舒服,撒尿的時候,下陰和尿道也沒有那麽痛了,尿液也沒有那麽紅。周文華告誡他在治療期間最好不要有**,不要喝酒,不要吃刺激性的東西。

他躺在檢查**,接受周文華針灸治療。

唐學慶站在一旁,看著周文華將一根銀針緩緩刺入孫德海的中極穴,中極穴為人體任脈上的主要穴道之一,主治疾病為:**疾病、泌尿疾病、尿頻、尿急、生理病、生理不順、精力不濟、冷感症等。

針灸是中國傳統療法,就是利用穴位刺激神經,達到輔助治療的目的。

剛開始的時候,唐學慶對針灸輔助治療還是不大能夠理解,這段時間下來,他對周文華的醫術佩服得五體投地。對周文華的稱呼也由原來的周主任變成了周老師,在他的心裏,周文華是他不折不扣的老師。

學無止境。傳統中醫療法博大精深,在對一些病症的治療上,比西醫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在學校裏所學的大都是西醫,對中醫的臨床應用上,認識得還遠遠不夠。很多東西,都是走上社會之後學的。

“手法要輕,千萬不可急躁!”周文華一邊撚著銀針,一邊低聲說:“認穴要準,差之毫厘,失之千裏,病人輕則半身不遂,重則性命難保……”

在對孫德海的治療上,他們兩個人相輔相成,西醫的消炎鎮痛與中醫固本祛瘀同時進行。

唐學慶的臨床筆記,已經記了二十多頁紙,上麵詳細地記載了對孫德海的治療經過。此刻,他仔細地看著周文華的手指,見銀針正漸漸地沒入。

外麵響起了敲門聲,唐學慶掀開布簾,見李秋生站在門口,對他說:“周院長在嗎?”

雖然周文華已經不當院長了,可是李秋生一直都這麽叫的。

唐學慶問:“有什麽事嗎?”

李秋生說:“剛才胡院長要我過來看一下,說要是周院長有空的話,就去他那邊一下!”

唐學慶說:“他現在有點事,等下再過去!”

※※※※※※※※※※※※※※※※※※※※※※※※※※※※※※※※※※※※※

在院長辦公室裏,周文華打開胡長新遞過來的一封信。

信是香港那邊寄過來的,他看下麵的落款的印章,是華人醫學促進會香港分會。

信中的大致意思是:看了關於廣州長安醫院不畏凶險,一心勇於治病救人的報道後,華人醫學研究促進會香港分會認為,長安醫院的此舉,發揚了懸壺濟世的中華醫德,其精神值得所有華人醫生敬仰,華人醫學研究促進會香港分會經過討論,決定吸收長安醫院為會員,進一步研究和探討中醫文化,促進中醫的發展。

最後,華人醫學研究促進會香港分會還發出邀請,請長安醫院派出醫生團隊前去香港,共同參加在香港召開的學術研討會。

看完之後,周文華沒有說話,眼下離香港回歸還有半個月,大陸這邊對香港那邊的一些事情,還是比較敏感的。雖然是民間的學術交流,但最好要通過有關部門同意才行。

坐在旁邊的江國慶說:“我認為可以和他們聯係,至於派誰去的話,到時候再看!”

周文華微微點頭,“反正學術研討會要等到10月份才召開,有的是時間,等回歸以後,可以派人先過去看看,什麽華人醫學研究促進會香港分會,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也不知道是什麽機構。”

江國慶也明白周文華的意思,這種民間團體的學術研究會,若是在內地,倒也無所謂,畢竟牽扯到香港,有很多問題都不得不考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先和相關部門打一聲招呼的好。

他想了一下,當著周文華和胡長新的麵,打了衛生局鄧主任的電話,說了這封信的事情。

在電話的那一頭,鄧主任嗬嗬地笑著說:“江老板,那我可就恭喜你了,華人醫學研究促進會是我們華裔醫生在國外成立的民間機構,在世界的華人圈裏具有很大的影響力,他們每年都有一次中醫研討會,集中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中醫專家,我聽說他們為了慶祝香港的回歸,今年特地在香港舉辦,原來我們市裏也有醫學專家自費參加他們的研討會,你可是我們市第一個收到他們入會通知的民營醫院呀!去!一定要去,而且要組織強有力的專家團隊去。要替國內的民營醫院爭光才是,別讓國外的同行瞧不起內地民營醫院……”

江國慶為難地說:“鄧主任,你也知道我們醫院就那麽幾個醫生,哪裏能組織什麽強有力的專家團隊呀?”

鄧主任笑著說:“那是,那是,要是你們醫院的醫生全都去了,就沒有人給病人看病了,這樣吧,你們醫院去幾個,我們市裏也安排幾個過去,至於費用嘛,恐怕我沒有辦法幫你們了!”

幾個人去一趟香港,來回加吃住的費用,不是一筆小數目。醫院裏的經濟本來就緊張,可一想到鄧主任最後說的那句話,咬咬牙說:“鄧主任,費用的問題就不麻煩你了,我們自己解決就是,隻要你們支持我們就行!”

鄧主任笑著說:“別的醫院我不敢說那樣的話,要是你們醫院派人去,我絕對放心。就衝那個周醫生的醫術,市裏的幾家大醫院,沒幾個人能夠超過他的。”

江國慶說:“那我這邊就叫周醫生帶隊去了?”

鄧主任說:“明天你來我辦公室,我們商量一下,雖說是民間團體的學術交流,我們也很支持呢!”

“好的!”江國慶掛上電話後,對周文華說:“老周,我們醫院可就隻有你帶頭了的,你帶誰去,由你自己選,怎麽樣?”

周文華自嘲地說:“也難怪我不知道什麽華人醫學研究促進會,原來我們的醫療機構都是國家的,民營醫院的產生也就這些年之間的事情,人家就是想找我們,也找不到呀!”

三個人商量了一會兒,確定下初步的方案。

江國慶剛離開院長辦公室,迎頭碰上劉文輝。

劉文輝說:“姐夫,我有件事要對你說!”

江國慶問:“什麽事?”

劉文輝說:“那封敲詐信的事,你不是對祝院長說懷疑我們內部的人幹的嗎?寫敲詐信的人就是他,你以後要防著他一點,要不把他辭退掉!”

若說是別的事,江國慶興許還會考慮一下,可敲詐信的事,說什麽他都不會相信的。他望著劉文輝問:“你怎麽肯定是他?”

劉文輝的臉色微微一變,說:“我覺得他這段時間很反常,他對我說過,如果周文華不當院長了,求我在你麵前幫他說話,現在胡長新當了院長,他心裏一定有想法。”

江國慶說:“如果他對我有意見的話,應該在胡長新當上院長之後,而不是之前。那封敲詐信的事情,和他沒有關係!”

劉文輝愣了愣,說:“那你懷疑是誰幹的?”

江國慶說:“那些事你就不要管了,我知道怎麽處理的!”

※※※※※※※※※※※※※※※※※※※※※※※※※※※※※※※※※※※※※

祝躍進這段時間和胡長新走得很近,兩人在工作上配合得很好,即使有什麽分歧,他也非常尊重胡長新的意見。

在經營手段上,祝躍進提出好幾種方案,其中包括派人去火車站接那些外地來的病人,以及防止同行業的惡意競爭等等,都得到胡長新與江國慶的認同。

沒事的時候,他都會到各診室轉轉,和醫生談談工作上的事情,促進彼此的交流和溝通。

祝躍進越是這樣,劉文輝的心裏就越著急。真正咬人的狗是不會亂吠的,也許祝躍進在等待有利時機。

明明知道祝躍進會對醫院不利,可無論劉文輝怎麽說,江國慶就是不相信。

沒有別的辦法,劉文輝隻得吩咐王大軍暗中盯緊祝躍進,以防他做出什麽不利於醫院的事。幾天下來,祝躍進都是一副工作很勤勉的樣子,並沒有什麽異常。

讓江國慶辭退祝躍進是不可能的,這一點劉文輝也知道,要想讓祝躍進出現工作上的失誤也不容易,因為他不是醫生。

劉文輝暗示過胡長新,說祝躍進對他不滿,要他多留點心。

可是胡長新表現出來的態度,根本拿他的話不當一回事。

他幾次私下找祝躍進,得到的還是那句話“50萬,一分都不能少,否則免談”。

劉文輝問:“你到底想怎麽樣?”

祝躍進說:“我不想怎麽樣,我隻是想拿到我應該得到的!”

劉文輝說:“醫院所有進藥的差價裏麵,我沒少分給你,就算讓你當院長,幾年下來你也賺不了那麽多錢。你別他媽的得寸進尺,惹火了大家都不好過!”

祝躍進不屑地說:“那就看看誰不好過?”

但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劉文輝幾乎眼睜睜地看著祝躍進差點把長安醫院全都搞垮。

但這一切,都在江國慶的控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