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遺跡,才穿越一道迷霧,李秀寧和徐問就呆立不動。

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非常廣闊的天地,一眼看不到邊,山川河流、花草蟲魚一樣不缺。

如果不是身後的迷霧,已經完全看不出來這是一個秘境。

稍一感應,李秀寧臉色忽然一變,指著左側道:

“我們曾經鎮守過的那個陣眼,就在那個方向,好像還是完整的!”

徐問也不由愣了一下,他們當時鎮守的一片很大的火山區域,和眼下的青山綠水完全不同。

李秀寧祭煉過青銅小鼎,跟那件法器有感應,感知不可能出錯。

陣器與法器不同,驅動主要靠陣法之力,驅動者自身反而沒有那麽重要。

因此,後來者一般不會刻意抹去之前使用者的法力烙印,太費力氣也用不著,法陣之力的反複衝擊下,之前使用者的法力烙印自然會被吸收同化。

張湖海肯定沒有刻意祛除李秀寧的法力烙印,才能讓他現在仍能感知到青銅小鼎。

看向對方,兩人齊齊點了點頭,朝那邊飛遁而去。

任何一個陣眼都是一個小堡壘,雖然九鼎山河大陣主體已經崩壞,但陣眼也是可以單獨運作的。

如果能占據這個陣眼下來,無論攻防,兩人都能處於一個比較有利的地位。

半個時辰後,山林的青色漸漸變少,空氣開始彌漫著淡淡的硫磺味。

遠遠能看到股股淡淡的煙氣,火山區就在前麵。

但飛行這麽久,徐問卻有些扛不住了。

沒有築基,精氣神不夠凝練,雖然隻是通過佛陀煉鬼幡間接控製惡鬼,神魂消耗依舊很大。

見徐問的速度越來越慢,李秀寧稍一沉吟道:

“你慢慢來,我先過去看看,張湖海師兄和張九兒都在這個陣眼,不知道有沒有事情……”

李秀寧終究是放不下老情誼,徐問也隻能點了點頭,坐下恢複法力。

半個時辰後,徐問忽然覺得心頭一陣發緊,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之感油然而生。

師父有危險!

一個念頭忽然在心底升起。

毫無來由,沒有源頭、沒有起因、沒有征兆,卻清晰的仿佛能看見一樣。

“走!”

猛地找出惡鬼,徐問一聲怒喝,聲音中都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殺意。

似乎能感覺到主人的急迫,惡鬼少有地沒有拖拉,立即驅使鬼物結陣。

萬鬼衝山陣才成,徐問就迫不及待地架起雲頭,往陣眼處狂奔而去。

“快一點,再快一點,不要吝惜法力!”

心頭的警兆越來越濃,他猛地拔出青鱗劍,一邊連聲怒喝。

連過幾座火山,陣盤所在的那座火山依然在望,李秀寧的碧玉箭囊正高懸空中,道道玉箭狂風暴雨般往下射去。

轟隆隆的爆炸中,兩個人影正在箭雨中瘋狂逃竄,其中一人正是丘運長。

李秀寧自己則靠著一塊岩石上坐著,咽喉、丹田各有一個大洞,鮮血噴泉一樣湧出。

“不~~~~”

看到這一幕,徐問頓時目眥欲裂,狂吼一聲,青鱗劍電射而出。

看到徐問,李秀寧慘白的臉上猛然露出一個笑容。抬手一招,碧玉箭囊光華大作,所有玉箭齊齊衝出。

震天的爆響中,兩個人齊聲慘叫。

青鱗劍猶如一道青色閃電,從一人脖頸處飛掠而過,一個滿臉驚恐的頭顱衝天而起。

青色閃電去勢不停,直撲丘運長。

法器、防護法術猶如紙片,紛紛碎裂。

利刃及身,丘運長猛然一聲狂吼,左臂上猛然燃起熊熊烈火,烈火熊熊,隱隱形成一個人臉一樣的盾牌。

“轟”地一聲巨響,青鱗劍狠狠刺在盾牌上,盾牌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碎裂。

他則趁機倒躍而出,在空中連點幾步,往遠處狂奔而去。

惡鬼急掐法訣,一枚射魂錨激射而出,沒入他丹田消失不見,卻沒能阻止他奔逃。

有心想追,但李秀寧的情況非常緊急,徐問隻能憤怒地狂吼一聲,飛速衝了回去。

拿出靈乳就要喂李秀寧服下,李秀寧卻按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隻是這一個動作,喉頭的鮮血就更多了。

抬手拿出一把黑色的小刀,絳黑色的刀身在他手裏不斷扭曲,散發出極強的不祥之氣。

屈指一點,一個留影術附著在一枚小石子上,將他自己、徐問齊齊映照其中。

“噗通”一聲,徐問重重跪倒在李秀寧麵前,瞬間淚流滿麵。

那把黑刀極為惡毒,有某種催發鮮血的法術,看起來不大的傷口,李秀寧的鮮血卻幾乎流光了。

再加上丹田處的重傷,和自爆法器的神魂之傷,已經是回天乏術,再多的靈乳,也無事於補。

“沙沙沙”的聲音不斷,李秀寧雙目圓睜,竭力不墜最後一口氣,在地麵急速書寫:

尤虎戕殺張湖海,奸殺張九兒,吾與之交手,忽招丘運長用黑魔刃偷襲。

大道棄吾,本無怨憤,唯恨未死於敵人之戰,而命喪同門之手,請有誌之士主持公道,為至元門正本清源,不使吾教門規置於虛設!

身後事及產業皆托付於吾徒徐問,任何人不得插手……

寫到這裏,他一口氣已經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來,隻是直直的盯著徐問。

“師傅……”

哀傷地喊了一聲,徐問上前握住他的手。

李秀寧雙眼落下淚來,但看著徐問,又露出一個笑容。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都從金丹真人手下逃脫了,最後竟然會死在兩個築基手中。

一輩子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竭力不得罪任何人。

這時陡然覺得有些荒謬,早知如此,何不痛痛快快一場。

唯有收下徐問這個徒兒,是他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情。

死亡將近,兩儀八卦契旋轉得飛快,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念出現在腦海,他陡然從中窺探到某些畫麵。

他相信,他不會白死,這個徒兒也一定會薪火相傳,延續他這一脈的榮光。

用盡最後的力氣往儲物袋一指,解除上麵的法力烙印。

而後他就頭一歪,軟軟倒在徐問懷中,一身的血液已經完全流光,重量都輕了許多。

機械地將他放好,整理一下儀容,淚水止不住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