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化龍氣,閉關告一段落,徐問破關而出。

與海珍珠耳鬢廝磨幾天,他開始接替崔長行處理坊市的各種事務。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他與秦三鑒的二十年之約早已過去,已經完全可以離開接天城。

但這些年來,無論是朋友、勢力還是各種資源,都是以接天城為中心展開的。

離開這裏就如參天大樹移植他處,雖然未必就死,但必定傷筋動骨。

而且,他在這裏也過得挺好,八周山和接天城都對他非常友好和尊重,他完全沒有任何理由離開!

這就是秦三鑒的高明之處,在接下這個差事的時候,徐問就知道他的算盤,卻偏偏無法拒絕。

到了今天,他明明可以甩甩手離開,卻自己都舍不得了。

世界上最難以對抗的,不是陰暗角落裏的陰謀詭計,而是這種堂堂正正的陽謀。

明明知道對方的謀算,你也不得不跳進去。

兩年閉關,接天城越發興旺。

四麵山靈石礦的開采,以及十年一次的拍賣大會,都為接天城注入了極強的活力。

與崔長行交接後才知道,三位金丹真人又已經盡數離開,去了四麵山靈石礦。

連儲殷也在不久前出關,跟隨秦三鑒一起去了那裏。

聽到這個消息,徐問心頭也是一鬆。

秦三鑒都帶著儲殷和鮑景行、魚飛鳶一起外出,說明鮑、魚兩人已經基本放下了對儲殷與徐問你的懷疑。

當然,今後的一段時間還是要謹慎,但已經無需太過緊張了。

接下來的三年順風順水,法力修為穩步推進。

最讓徐問驚訝的是,他的陣法師一職竟然無聲無息地突破到了二階。

他學習陣法的時間很短,在幾個職業中是最後一個,而陣法師的晉升難度遠在製符、靈植之上,比煉器也要難不少。

但偏偏就是這個修真百藝他突破了,可能跟我來宮劍陣磨礪有很大關係。

不過,除了海珍珠,這件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就算偶爾練手煉製出的陣法,都沒有在接天城售賣,而是交給商隊,轉移到至元門三個門派那邊再出手。

修真百藝中,陣法師和煉丹師的地位最為特殊,一般門派遇到散修中的這些人才,都會大力招攬到門內。

遇上不聽話的,有些心黑一些的宗門甚至會暗中下黑手。

雖然對八周山印象頗好,但徐問並沒有與他們完全綁定的想法,自然不願意因為陣法師一事而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這天,徐問正在坊市處理雜物,忽然接到海珍珠發來的傳音,說是本該從至元門出發,前來這邊的交接貨物的海珊瑚竟然沒有如期抵達。

他們這個小小的商社,每過三年,就會互相交換一次貨物,利用各處靈物的價差賺取一些靈石。

如徐問本人,他不方便在接天城出售的靈桃、靈米、陣盤,就是借助商隊流通到其他地方。

而且,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這也是一種曆練心境、尋找機緣的很好機會。

這次本該是海珊瑚搭飛龍商行的飛獸一起來接天城,哪知道,飛龍商行到了,海珍珠卻蹤影不見。

海珍珠去飛龍商行的人打聽,但對方傲慢無比,根本不理會海珍珠。

心中疑惑,徐問立即趕到秀寧記,海珍珠正一臉憂愁地等在那裏。

修煉世界危險無比,失蹤往往意味著發生了極為不好的事情。

與海珍珠聊了會,徐問便出了秀寧記,直奔飛龍商行。

自從開通了與至元門的直接商道,飛龍商行越發興旺,連門口幾個接待都是煉氣後期修士。

看到徐問,感覺到他身上淵深莫測的氣息,兩人也是不卑不亢,並無多少懼意。

飛龍商行的實力隻比至元門這些大派差一點,還在普通修仙家族之上,他們的人自然有傲視普通修士的底氣。

聽到徐問的要求,知道徐問是接天城坊市的供奉,他們總算客氣了一些,將徐問引到一處會客室,不多時就有一個一臉精明的築基修士走了進來。

“徐道友請了!”

事先已經知道了徐問的來意,來人拱了拱手,也不多說,一招手,幾個人魚貫而入,每人抱著一個大木箱,一共九個。

這些箱子裏全是儲物袋,裝著販賣兩地的物資,因為有儲物袋,所以沒法收到其他儲物法器中。

雖然看起來像是普通箱子,但其實都是法器,上麵設了非常厲害的禁製,如果不得其法而強行打開就會爆炸,將裏麵的儲物袋全部炸毀。

那人似乎惜字如金,拿出一張特製的法紙,遞給徐問道:

“還請道友留下一道法力,作為憑據!”

接過來一看,上麵赫然寫作“已取回藍葉道友全部行囊”!

隻這一下,徐問已經明白,為什麽對方對海珍珠態度惡劣了。

他們想吃絕戶,貪墨海珊瑚隨身攜帶的東西,自然不願意有海珊瑚的朋友或親人來尋找海珊瑚了。現在徐問親自上門,偏偏他不是海珍珠那種一看就沒根腳的,這些人無奈之下,才將海珊瑚的東西取出。

難怪故人曾說“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指的顯然就是這批人。

倒不是說他們敢直接襲殺海珊瑚,但他們肯定在海珊瑚遇險時袖手旁觀,甚至樂見其成。

而且,看他們這個做派,海珊瑚多半凶多吉少、

徐問心中焦急、憤怒,麵上卻絲毫不顯,看了眼八個箱子,淡淡道:

“不止這些吧,我朋友出發前告訴我,一共有十五箱東西!”

兩地路途遙遠,通訊不便,但並不代表就雙方就是完全兩眼一抹黑,不知道對方的信息。

借用前世的密碼經驗,為以防萬一,他們這個商行每地都都約定了一個特殊的箱子數量。

比如說接天城,是以“七”為基數,八箱、十五箱、二十二箱輪換,根本不可能出現九箱這個數字。

少掉的六箱,不用說,肯定是這些人瞞下了。

雖然這些箱子都有自毀法陣,但這世間就沒有解不開的陣法,隻要願意花力氣、動腦筋,自毀陣法也是能避開的。

聽到徐問這麽說,這個連姓名都不肯通報的修士臉色頓時就是一變,猛然站起,冷聲道:

“道友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我飛龍商行還會吞沒你們這點東西不成?”

而後,他袖袍一揮,竟然不想多說什麽,轉身就想離開。

徐問徹底被氣樂了,這世界總是有這種人,你跟他講道理,他卻以為你是懦弱,以為可以跟你耍流氓,當即冷喝道:

“站住,我說了你可以走麽?”

徐問緩緩站起,雙目如電,死死盯著對方。

雖然素不相識,但修士之間是有基本的感應了,這人隻是個築基初期,用屁股想象都知道,他絕不是築基後期徐問的對手。

不過,這是他飛龍商行的地盤,麵對徐問淩厲的聲勢,他卻沒有半點懼怕的意思,反而嘲諷道:

“呦嗬,看你這架勢,竟然想在這裏動手?你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哪能容你撒……”

耗盡了最後一絲耐心,徐問猛然抬手,照著他脖子狠狠抓下。

“來人,有人敢在飛龍商行動粗……”

這人一邊大叫,一邊竭力抵擋,卻感覺一股山嶽般氣勢猛然從徐問身上迸射而出,本就高他一個頭顱的身軀陡然無限拔高。

眼前一黑,一隻猶如鋼爪一般的手腕已經死死扣住了他的脖子,隻要稍一用力,就能把他頭顱從脖頸上拔出來。

一聲嘹亮的劍鳴,青鱗劍電射而出,往後猛刺。

一個築基中期修士剛剛從徐問後麵的牆壁浮現,準備偷襲他,被青鱗劍直接在胸口開了個窟窿,死死釘在牆壁上。

與此同時,雷電銅鉈悄然飛起,強橫的氣勢一掃,數間房屋瞬間化作碎片。

無數雷電飛出,在空中結成三道電蛇,將準備在一邊接引的三個築基修士死死困住。

做下這等事情,自然懼怕別人暴起翻臉,他們早就在附近布下重兵,以防萬一。

可惜,在徐問強大的神識麵前,他們這些小動作仿佛隔岸觀火一般明了。

抬手一揮,六個被製服的築基修士變成了人肉旋風,狠狠掃過四方。

幾個衝過來想救人的商行成員被打得人仰馬翻,順帶又掃倒了一大片房屋。

人肉盾牌的環繞下,徐問大步直奔飛龍商行裏屋,一邊冷聲喝道:

“郝澤龍少掌櫃,還請出來一見!”

下一刻,一道黯淡的影子無聲無息從一麵倒塌的牆體下出現。

一個閃身就到了徐問的側方,一把沒有任何光澤的匕首徑直劃向他的脖頸。

整個過程都沒有任何風聲發出,他仿佛沒有實體,能整個融入風中一樣。

修煉之人,法器、法術、神識都能遠程衝擊,很少有人願意學習這種類似凡人一樣的刺客手段。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種手段就無用,實際上,不熟悉這種手段的人乍一遇上,很有可能陰溝裏翻船。

黯淡的匕首徑自斬下徐問的脖頸,來人原本冷漠黯淡的雙眼中陡然閃過一絲熱切。

這些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以為自己有兩把刷子就敢跑到天龍商行撒野。

卻不想想,天龍商行偌大的身家是怎麽得來的,總不可能是做老好人別人施舍的吧?

匕首狠狠刺中徐問,但影子的雙眼卻猛然掃過一絲恐懼,完全沒有刺入血肉的溫熱感,正是移形換影法術。

“啊!”

他一聲怒喝,身子猶如急速顫動的琴弦,拚命想躲開未知的攻擊。

金光乍現,捆仙繩憑空而出,將他死死纏住。

沒有絲毫客氣,力道勃發,一連串哢嚓哢嚓的脆響聲,從他四肢、胸腹、頭顱各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