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火密集的轟鳴也響徹在夏洛克的耳邊。

那些紛飛的碎石不斷的撞擊在他的身上,像是堅硬的雨點。

其實如果從一個正常人的思考方式,去看這兩個人此時此刻的行為,那無疑是荒唐的。

他們能悄無聲息的潛入那棟大樓,與奧古斯丁大帝隻有一扇玻璃的距離,這當然是最強悍的表現,如果運氣好,這兩個家夥也許會被載入史冊,成為聖曆史上第一個成功殺死皇帝的人。

但是,當他們的身份暴露的那一瞬間,那麽所有的躲藏和堅持其實都沒有什麽意義了。

因為不論怎麽樣,兩個人是不可能對抗一座城市的防禦體係的,雖然他們能殺掉很多人,在那座建築中就殺了二十多個人,出來之後,又殺了近四十個人,衝出地下後,又殺了十幾個。

但是那又能怎麽樣,就算再殺一百個人又能怎麽樣,這兩個人能憑借強悍的實力在火力壓製之下趨避躲閃,甚至抽空反攻幾槍,可是那些守衛軍們隻是付出了數量多一些的子彈,以及一些建築的損壞而已,說白了,最後也隻不過是找一隊人馬打掃打掃戰場,再花上一些錢來修補一下,這座城市就再次可以完好如初了。

而入侵者卻沒有任何的接應,沒有補給,就算是可以殺人奪槍,但是終歸會累,會餓,在如此慘烈的環境之下,每一秒鍾的消耗都是無比可怕的,這兩個人能堅持這麽久,已經算是奇跡了。

他們現在還活著,已經足夠獲得所有守備人員的尊重。

但是這不妨礙他們會很快死去。

特別是在第三梯隊出動之後,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

夏洛克衝入了一座建築的拐角,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時間,身體裏嵌入的一些彈片不會傷害到他的筋骨和重要器官,但是還是隱隱作痛。

一道鮮血從他的額邊滑落,他抹了一下,一些血跡滲入了嘴角,讓他舌尖品味出了絲絲的腥甜。

他想,如果自己的分析能力,能極致到通過味道的變化,來辨別血液中的成分,那能不能變成某種人形疾病檢測器,到時候隻要聞一聞病人身上的味道,就能當個醫生用。

好吧,這種想法肯定是沒法實現的,就算是實現了,那天天坐在診所裏,也太無趣了點。

……無趣……

不知道有沒有人曾經說過這樣的一句話:無趣的人生,還不如死了的好。

這種發言肯定來自於一個腦袋不正常的瘋子。

但是夏洛克卻對這種話有著極為深刻的認同感,甚至他這一生,就在追求著這種感覺。人活著,就是要有自己的追求,有著自己的堅持,生命之所以存在,不可能隻是為了吃飯,睡覺,繁衍,然後死去……那樣太無趣了些。

也正是因為如此,夏洛克才會不聽勸阻的來到這座古老的城市,想要殺掉一個已經退位了的君王。

他當然知道這種行為是多麽的瘋狂。

他當然知道奧古斯丁大帝已經退位,變成了一位年邁的老人。

他當然知道這位老人重病纏身,就算是不殺,也會死去。

但是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肯定有人說,這種刺殺太衝動,太冒險,不如多規劃一段時間,等待更合適的時機,等待他前往一個守衛更加鬆散的村莊,或者是回到他曾經的家鄉養老時,再去把他一槍崩了,那樣會簡單很多。

從理論上講,的確是簡單很多。

但是這種理論不適用於夏洛克,不然,他會覺得天下所有的刺殺者,都應該去認真工作,注意身體健康,然後比目標多活上幾年,這樣就能在參加對方葬禮的時候,自欺欺人的說,我殺了你……

真正想要殺一個人,那就是要殺,竭盡全力的去殺,不顧一切的去殺,早上想要殺,那晚上就要泡在對方的血裏入睡。

當莫裏亞蒂說那位老人不用死的那一刻,夏洛克就已經決定了這一切,多一天都不想再等了,否則,殺人還有什麽樂趣。

隻是自己這種帶有偏執和性格缺陷的衝動,害了華生那家夥……

剛想到這,夏洛克側了側視線,然後就看到道路另一側的陰影裏,突然閃過一連串無聲的槍火,不知道又有多少守衛軍死在了那把槍下,而華生則在暴露行蹤之前,悄然的又躍上一處平台,在一瞬間的月光之下,照亮了他那興奮的微微睜開的眼睛。

好吧~

看來那家夥也樂在其中……

而就在這時,突然的,從遠處的街道上,傳來了一陣陣越來越近的嘶吼……

這嘶吼越過了整條街道的距離,蓋過了槍聲和呐喊聲,凶殘無比的衝入了所有人的耳朵。

每個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夏洛克沉默了一下,想要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上一眼,但是剛剛偏過頭,卻發現牆體另一側的火力實在太猛,已經把自己壓製在了牆後,根本無法探出視線分毫。

灰塵在月光下化成密集的光點,火焰又將這些光點染成炙熱的星辰,遠處的警報和鍾鳴一刻未停,而那些跟著爆裂的槍聲瘋狂紛飛的牆體碎片正在身邊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四處飛濺,就好像是那火力想要硬生生的將身後的牆體給割開一樣。

而這所有的一切,其實都不如那一聲從遠處傳來的嘶吼攝人心魄。

一隻惡魔……三階的大惡魔。

不,不是一隻,在這些轟鳴聲之中,夏洛克依舊能憑借一些不易察覺的細節,揣測到有三隻,甚至是四隻惡魔在朝著這邊行進。

他不禁笑了笑,覺得這些守衛軍還真的是看得起自己啊。

深吸了幾口氣,周圍的硝煙味道似乎也有一些‘藍調’的作用,讓夏洛克的精神稍微振奮了一些。

身後的牆體應該還能支撐一分鍾,屆時,就會被恐怖的彈體炸透,順便將自己的身體鋸成兩截,夏洛克沉默的舉起了一把剛剛從守衛軍身上奪過來的槍,從身邊炸散的塵埃中分析著彈片的方向,反正槍是隻能打直線的,所以很輕易就能推測出身後最密集的士兵聚集在哪裏。

好吧,這種推測隻是一種習慣,其實他隻要朝著一個大概的方向亂掃一通,就能擊中不少的敵人。

總之,夏洛克隱藏在掩體中,利用最小的暴露身體的方式,朝著牆壁另一側射擊,用了幾秒鍾就清空了彈夾,緊接著,他又拿起一把槍,重複了剛才的動作。

後背的震撼感越來越強,原本極為厚實的牆壁已經隻剩下薄薄的一層,夏洛克的神情極為的平靜,知道這裏不能再待下去了,所以突然就猛地躍起,在三四米高的半空中凶狠的一腳側踹在牆上,利用反震將自己的身體橫向踹出老遠,進入到了旁邊一棟建築的遮蔽之下,這種高度應該算是對麵火力覆蓋的盲點,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他手中的槍也沒有一刻停歇。

但是即使這樣,他的大腿依舊還是挨了幾槍,好在強大的身體素質讓他不在意這種傷勢,隻是落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悶響,在這個空擋裏,他嚐試著在人群裏撕開一個虛空裂縫,畢竟有三階大惡魔出現,那麽是不是意味著周圍的惡魔鎮靜劑濃度會有些減少。

然而,這些守衛軍是最專業的軍人,他們每隔一定的距離,就會有個人背著一個大罐子,不斷的往出噴灑著惡魔鎮靜劑蒸騰出的氣體,讓虛空裂縫根本無法在人群中出現。

而遠處鎮靜劑稍微稀薄一些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能撕開裂縫的位置,但是剛剛出現的黑色輪廓,就會遭受到密集的火力打擊,頃刻間將剛剛爬出來的惡魔炸成碎片。

而就在這個過程中……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一隻大型的人形惡魔已經來到了人群的後方。

與此同時,一隻看起來像是竹節蟲一般的瘮人惡魔在建築的頂端爬過,長滿了倒刺的身體遮蔽了月光。

夏洛克在地上翻滾了一下,將自己的身影隱藏在一片灌木叢中,透過愈發濃烈的硝煙,他的視線看到了在街角的位置,一隻巨大的頭頂長角的蜥蜴快速的圍繞著一棟建築爬行了兩圈,然後在空氣中快速的吐著猩紅的信子。

而就在自己身後的建築的另一側,那巨大的‘吱吱’聲表示,那裏也有一隻惡魔,正在尋找著獵物的蹤跡。

自己似乎已經被包圍了。

漸漸的,槍聲開始變弱了,並且很快停下了。

這當然不是這些士兵放棄了進攻,而是他們覺得,既然第三梯隊的惡魔已經到來,那麽自己也就不用玩了命的傾瀉子彈了。

火力壓製的作用是讓那兩個入侵者沒有逃跑的路線,而現在有了四隻三階大惡魔,那麽,入侵者也就不存在‘逃跑’這一可能性了,因為隻要露頭,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周圍的幾個小隊的隊長不約而同的擺出了一些軍用手勢。

緊接著,聚集起來的士兵無比熟練的分成了五人一組的小隊,端著槍,朝著前方被煙塵所籠罩的建築區緩緩逼近。

夏洛克隱藏在一處牆壁後方的灌木叢中,剛剛瘋狂的火力壓製突然停下了,周遭的寂靜讓腳步聲也變得無比的清晰。

他知道,那些守衛軍已經開始尋找自己,而隻要找到自己,那麽也就基本宣告了自己的死刑。

人類不可能對抗三階的惡魔,即使能,也不可能同時對付四隻,所以那些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就像是死亡的秒表,正在一步步的朝著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