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王朝南部邊陲。
神池鎮。
南邊與那妖魔聚集的十萬大山接壤。
清晨時分,一名高挑消瘦的青衫少年從太平巷的祖宅走出,朝鎮子東邊的學塾走去。
左轉右拐走了大概一刻鍾,他來到一條熱鬧非凡的大街,此地名為金翠街,是小鎮上最為繁華熱鬧的地方。
青衫少年抬頭看去,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吆喝聲連綿不絕,一股濃濃的市井煙火氣撲麵而來。
“徐歇,你這是要去哪啊?”
他的耳畔響起了一道沉悶的聲音。
名為徐歇的少年側首,側前方的豬肉鋪門口站著個身材健碩的漢子,滿臉絡腮胡,形貌凶悍。
“齊叔生意興隆,陳先生找我有事,我去看看。”
“是這樣啊。”
少年一路走過去,跟相熟的商販一一打招呼。
等他走遠之後,齊屠夫神色一沉,眼底藏著幾分怨毒,他重重“啐”了一聲,“克死了自己爹娘的短命玩意,誤人誤己,不愧是柳葉巷那個殃星的好朋友,真不知道那位學問通天的陳先生到底看上了他哪點好,怎麽不早點去死。”
周圍的店家對此神態各異,大多數都是沉默不言,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當然也少不了一些人添油加醋,對著早已離去的少年冷嘲熱諷幾句。
少年在走出金翠街很遠之後,忽然停步,回頭瞥了一眼,然後繼續朝前走去。
徐歇天生不凡,五感六識都要比尋常人更加敏銳,對於齊屠夫等人剛才的言語,都被他一字不差地聽到了。
隻不過對於這類言語,少年從小到大其實聽到太多了,心中早就已經沒有任何波動了,更加犯不上為此動怒。
其實他也時常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天煞孤星,克死了爹娘。
一刻鍾之後,他來到小鎮學塾。
徐歇之前便是學塾陳先生的學生,隻是在完成蒙學之後,由於無心考取功名便主動退學,陳先生當時還對此惋惜不已。
少年對這裏頗為熟悉,很快來到書房,屋內陳設極為樸素簡單,除了一張書桌和兩張椅子之外,四麵都擺放著高大書架,上麵擺滿了主人多年來的藏書。
此刻,書桌後麵有一個相貌儒雅的中年讀書人,正手捧一本古籍在認真研讀。
見到少年後,中年儒生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徐歇你來了,先坐吧。”
說著,陳先生放下手中的書籍,為徐歇倒了杯熱茶。
徐歇端起茶輕飲一口,不經意地問道:“先生找我來,不隻是為了飲茶吧。”
陳先生歎了口氣,“徐歇,慧極必傷的這個淺顯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
“我這才找你來確實有件事情跟你商量,不如這樣吧,你我打個賭,隻要你猜中了我找你的目的,不管最後事情成與不成,先生我都額外答應一件你最想做的事情。如何?”
少年聞言,瞳孔驀然睜大,但轉瞬又恢複如初,他重重點頭道:“成交。”
接著,少年伸手蘸了蘸杯中茶水,在桌子上寫下了兩個字,“書院”。
陳先生哈哈一笑,“就知道瞞不過你。”
說著,便隨手將剛才看過的那本書籍遞給少年,“這是某位道門高人昔年所著的法訣,至少能夠讓你修行到太虛境界了,你們徐家家學淵源,又有那位前輩在一旁照應,入門應該是不難的。”
“多謝先生。”
“好了,現在可以談正事了吧,對於去書院求學,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少年深吸一口氣,“何時出發?”
陳先生的臉上現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不會拒絕。十日後正式啟程,到時候會有人帶你們去書院。”
少年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的言外之意,他微微蹙眉,“我們?還有誰一起?”
“小鎮還有上幾個出色的年輕人也得到了我的舉薦,書院也同意了此事。本來齊原也要去的,但書院招收的學生都有定額,所以隻好將他排除在外了。”
徐歇恍然大悟,齊原正是金翠街齊屠夫的獨子,他這一路上還在好奇,齊屠夫為何會在背後咒罵自己,雙方之間隻是尋常街坊,關係不算好,但也沒有差到背後嚼舌根的份上。
如此一來倒是解釋得通了,可能是對方認為自己搶了他兒子去書院了名額了吧。
對此,徐歇倒是沒有任何想要跟齊原父子解釋的想法。
人若是認定了某件事情,多說無益,反倒是會更加堅定對方的這種看法。
陳先生又叮囑了少年幾句,徐歇便拿著那本古籍離開了學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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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歇並未原路返回,而是朝著鎮子外麵走去,一來是他去鎮子外的春柳湖邊有點事,二來就是免得再碰上齊屠夫,反倒是雙方都尷尬。
剛從學塾外麵的巷子拐出來,少年的身前便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撐傘老人,正在緩緩走來。
徐歇心中暗自驚奇,明明並未下雨,這人為何撐傘而行,當真是咄咄怪事。
那人來到他的身邊,一手負後,嗓音醇厚,“小兄弟跟你打聽個人,陳公望住在哪裏?”
少年心中暗暗警惕,微微欠身,“不知老先生找他有何事?”
“昔年故人,特來敘舊而已。”
徐歇指了指來時路,“就在那邊,老先生請便。”
“多謝。”
下一刻,老人的身形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少年搖晃腦袋,“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他笑了笑,繼續往家裏走去,陳公望便是學塾陳先生的名諱。
這種修為通天的人物,顯然不是他一個尚未踏足修行之人可以招惹的,陳先生本事高,想必應該會妥善處理的……吧。
就在這時,學塾那邊猛然爆發出一道震耳欲聾劇烈聲響,兩抹虹光一前一後從中飛出,朝著天幕更高處而去。
片刻之後,在小鎮的不同方向分別有幾道身影飛出,化作一道道虹光,隨著前麵二人遠去,雲端之上時不時傳來陣陣悶雷炸響,震耳欲聾,整個南境的百姓紛紛抬頭看去,側目不已。
一道憤怒的聲音從天邊傳來,“薑老怪,你欺人太甚。”
徐歇聽出來了這正是陳先生的聲音,他倒吸一口涼氣,“嘶,來者不善呐,我好像坑了陳先生,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可管不了這許多,還是先溜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