涴兒出了永鈺的寢殿,定了定神,才想起,之前和馬管領也就是馬忠守的糾纏來,心裏不覺很是複雜。
守在內殿門口的櫻桃之前隱約聽到了幾句永鈺的話,知道要提一個丫頭頂上彩雲空出來的一等丫頭的缺,便多了幾分期待,看到涴兒的心情也就大不相同。急忙上前討好地笑道:“涴兒姑姑下值了?”
涴兒看了櫻桃一眼,點頭道:“紅蕊呢?”
櫻桃笑道:“紅蕊剛去取茶葉了,是金環姑姑吩咐的!”
提起金環,涴兒不覺微微笑道:“她倒是會清閑,你們也是,她不合規矩的吩咐,不理也就是了。鬧起來,就奏到我這裏!”
櫻桃嗤嗤笑道:“金環姑姑,總是宮裏出來的老人,奴婢們是比不了的。再說,也沒幾年了,左右也就後年,金環姑姑也就出宮了,沒必要鬧得太難看。”
涴兒笑道:“你們倒是知道輕重,這是極好的!”
櫻桃打量著涴兒,款款地笑道:“無論是誰,咱這公主府裏,除了三位主子,也就是姑姑最體麵了,別人那都是不能比的。”
涴兒看櫻桃一味地討好,便驚覺起來,看著隻有十四歲的櫻桃,意味深長地含笑點頭道:“我如今看著倒是風光,左右是主子看重,信任著我手上的事情。這些卻是咱們一滴汗一把淚地換來的。你心思想的多了,主子什麽沒經曆過,什麽樣的丫頭沒見過,心裏都通透著呢。”
櫻桃訕訕地向涴兒行禮,笑道:“姑姑說的是,奴婢們沒什麽見識,當真是不能和姑姑們比的!”
看她臉色蒼白地勉強笑著,涴兒也有些同情,便歎了一口氣提醒道:“你是蘇月姑姑的徒弟,主子和蘇月姑姑那是從小伺候的情分,別人也是沒幾個能比的,你安心當差,老老實實做事情,主子不會看不見的。”
櫻桃心裏很難過,但是也知道涴兒這話很有道理,隻是她這幾日剛和家裏聯係了,家裏阿瑪的差事沒了,正想疏通疏通,再謀個差事。櫻桃便想著自己若能升了一等,月錢多了,也能貼補家裏一些,這才有些急切了。
想到這裏,便紅了眼圈,望著涴兒歎氣不語。看她的樣子,涴兒心裏一動,低聲道:“怎麽?家裏有事了?”
櫻桃忙搖頭道:“沒事,奴婢阿瑪的差事沒了,我本想著,若能早些升到一等就好了。”
涴兒恍然,不覺皺眉道:“你這孩子,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不說一聲,好歹你師傅當初是把你托付給我的!”
櫻桃含淚笑道:“其實也不是大事,差事沒了,再找也就是了,原不是要緊的,是我心急了些。而且內務府知道我在主子身邊伺候,也多少賣個人情,說是過幾日有了缺就讓阿瑪過去。”
涴兒這才放心了一些,便安慰道:“那你再等幾日,若是事情不成,你回頭和我說,我再想想辦法。”
說到這裏,念頭一轉,隨口問道:“你阿瑪是做什麽的?”
櫻桃小心地看了涴兒一眼,低聲道:“從前在刑部當差,內務府派過去做些雜事。”
涴兒心中一動,這倒是難得,竟然是在刑部當差,還真是眼下永鈺需要的,沒想到這個關節點上被說了出來,這可真是櫻桃的運氣。不覺笑道:“你阿瑪在刑部當差多久了?”
櫻桃小心翼翼地低聲道:“奴婢進宮前,到如今,差不多十二三年了。本想著,學些刑名上的事,再回內務府當差,因這些年內務府也總是要托人去刑部和大理寺調人過去查事情,阿瑪便想著學會了,回內務府有個穩定的差事。沒想到前日替刑部的老爺辦差的時候,弄砸了事情,被攆了……”
涴兒想著永鈺缺人手的事,便覺得這是個好機會。隻是人還沒有見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靠譜,更不知道能不能成事,便按捺著心裏的躁動,含笑道:“你先等等消息,回頭若是不行,我再幫你想辦法!”
櫻桃自然知道涴兒在永鈺麵前的分量,便心知有了幾分希望,一發地感激起來,便跪下含淚道:“姑姑大恩,奴婢真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了!”
涴兒急忙拉著她,低聲道:“快起來,別讓公主瞧見,若是當真問起來,事情萬一砸了就不好了!我回頭找個合適的時機,才更妥當。”
櫻桃嚇了一大跳,急忙站起來,感激地道:“姑姑大恩,奴婢這輩子都是要報道姑姑的!”
涴兒心裏苦笑,原本她隻是打算幫幾兩銀子也就是了。隻是沒想到櫻桃的阿瑪竟然是在刑部當差,這倒是太意外了。更意外的是,之前永鈺剛好想著要刑名上的人,沒想到讓自己撞見了。這事,當然是好事,永鈺知道了自然是高興的,但是這人自己還是要確保能用,才好向永鈺開口。
想著,便低聲向櫻桃吩咐道:“那你托人給你阿瑪帶個口信,讓他後日過來,等我下了值,找他問話,瞧瞧他能做什麽,再說!”
櫻桃驚喜地望著涴兒,用力點頭道:“那奴婢這就給家裏捎信!”
說畢,感激地望著涴兒,含淚笑道:“姑姑大恩,請先受櫻桃一禮!”說著便鄭重地向涴兒行了全禮。
涴兒笑道:“好了。大家都在一處當差,互相照應也是好事。快別這樣,你好好當差,平安出宮,比什麽都好!”
櫻桃聽得眼睛一熱,眼淚便奪眶而出,急忙飛快地擦掉眼淚,低聲道:“姑姑,從前櫻桃不懂事……”
涴兒歎了一口氣,擺手道:“走吧,當差呢就不要想太多,幾等丫頭那些,都不要緊,平平安安才是真的。所以一些心思要自己收起來,踏實當差才好!”
櫻桃這時已經對涴兒心服口服,急忙含淚笑道,低聲道:“奴婢記得了,姑姑放心!”
涴兒笑笑,點頭道:“我先回去歇歇,你當差仔細些。”說畢,轉身便向自己的正院後麵的耳房走去。
櫻桃看著涴兒的背影,微微地愣了一會,才轉身向寢殿走去。
旁邊新進來的小丫頭十三歲的柳葉上前笑嘻嘻地請安道:“姐姐好,姐姐若有剩下的香露瓶子,記得賞給奴婢!”
櫻桃瞪了柳葉一眼,皺眉道:“今日的差事可做完了?”
柳葉嘻嘻笑道:“自然是做完了,已經交給許嬤嬤了。”
櫻桃這才放鬆了臉色,頷首道:“那就回屋去,別在正院亂跑。仔細闖禍!”
柳葉嘻嘻笑道:“奴婢得了些玫瑰粉,想叫公公們幫忙送回家裏去。”
櫻桃唬了一跳,急忙問道:“哪來的玫瑰粉?”
柳葉並不明白櫻桃的反應,急忙笑道:“是綠痕姑姑得了主子的賞,因為前日奴婢幫著做針線,這才分出一點給奴婢的!”
櫻桃聞言,這才放心,西洋玫瑰粉原本是乾隆賞賜給永鈺的,若是柳葉不知道輕重隨便拿了,那可就是大禍了。
柳葉閃著一雙大眼睛,向櫻桃嘻嘻笑道:“姑姑關心柳葉,柳葉心裏感激,可惜沒什麽好東西孝敬姑姑!”
櫻桃聞言,啐道:“誰稀罕你那點東西,快去吧,別亂跑!”
柳葉嘻嘻笑道:“知道了,姑姑快進去吧!”說畢,轉身向前院跑去。
看著柳葉那蹦蹦跳跳的背影,櫻桃微微皺眉,隻是也不好追上去管教,便決定找許嬤嬤問問,再好好****柳葉的規矩。
想著,便進了寢殿,大殿裏靜悄悄的,守在內室門口的綠痕做了一個噤聲的示意,櫻桃透過紫檀隔斷,隱約看到永鈺隨意地外在南炕上翻書,便小心翼翼地輕輕走到門口,全神貫注地當起差來。
翻了幾頁書,永鈺便覺有些困意,聽到殿內靜悄悄的,便向守在內室門外的綠痕問道:“綠痕,大格格可醒了?”
綠痕急忙輕輕進來,躬身道:“回主子,大格格還在睡呢,嬤嬤剛換了值,仔細照應著呢!”
永鈺隨意地放下手裏的《資治通鑒》,向綠痕問道:“額駙可回來了?”
綠痕將備好的點心端上來,放在永鈺手邊的小幾上,聞言,笑道:“回主子,額駙還沒回來,主子若是著急,就叫人去打聽打聽額駙何時下值。”
永鈺擺手道:“罷了,不必了。”說畢,重新靠著迎枕翻起《資治通鑒》來。看到裏麵關於對曆代帝王的點評,心中也很是感慨,隻是有些說法,還是覺得有些不解,便想著再找張若溎請教,隻是這些問題,有些銘感,也不好寫信,隻能當麵請教,這便有些非常不便了。
若想不引起一些關注,還是需要找個合適的機會,便覺有些無奈。看來隻能先把想到的問題謄錄出來,等有了合適的機會再問吧。
想著這些,便覺自己的行事似乎還是不夠成熟,還需要讀書來借鑒,但是書畢竟的死的,事情是千變萬化的,靠著這些書來借鑒,其實並不十分妥當。忽然間,又想起從前打聽漢文師傅的事情,竟然因為各種事情給耽擱下來,自己竟然差點往忘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