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啟祥宮天色已經擦黑,夜色渲染了上來,蘇月看著小宮女們進來將各處的蠟燭點上,小心地檢查了一遍,這才放下心來。

永鈺坐在暖閣的南炕上,墨染將迎枕放在永鈺背後,又用銀鉗將燃好的香碳放進羊脂白玉香爐內。永鈺拿了桌上的赤金掐絲香押將香碳用爐內的香灰輕輕蓋好,取了金鑷子挑了一片赤金隔片放在蓋好的香碳上,親自將調製的冷香香粉從密封的官窯白瓷罐裏用赤金香勺輕輕挑了兩勺放在隔片上,將金絲纏枝香爐蓋蓋上,待青色的香煙嫋嫋升起,聞了聞,笑道:“這沉香味道浮了些,幸好檀香醇厚壓得住。”

墨染聞言,小心地看了永鈺一眼,笑道說:“這沉香是內務府送來的,主子若是覺得不好,奴婢叫他們進來問話。”

永鈺笑笑:“沒什麽,香料的優劣和環境產地,又和采製時間天氣相關,若是要求完美,未免有些強人所難。而且,難保不會引起什麽是非,那倒是會讓額娘心煩。”

墨染笑道:“這倒也是,隻是天氣涼了些,要去園子的話,這季的新衣可要直接送到園子去?”

永鈺想了想:“送一半過去吧,那邊住不了幾日。原本是想去木蘭圍場的,可惜阿瑪無暇前往。”

墨染聞言,心情大定,便笑道:“園子裏散散也是好的,木蘭圍場明年再去,說不得更好玩呢。”

永鈺歎氣:“阿瑪的朝政要緊,你說的沒錯,明年去也是一樣。我看會子書,你跪安吧。”

墨染笑道:“是,奴婢還是多點一對鳳燭吧。主子也要仔細眼睛!”

永鈺笑笑,舒適地靠著迎枕,拿起桌上書翻看起來。墨染點了一對鳳燭放在永鈺近處,又放了一些點心,和備好的溫茶,這才退了出去。

走出暖閣,便看到正在準備前往圓明園,收拾應用之物的蘇月匆匆進來,墨染急忙擺了擺手,蘇月輕輕走到墨染身邊,低聲問道:“主子可歇了?”

永鈺在裏麵聽到了蘇月的聲音,揚聲道:“蘇月,進來!”

蘇月急忙掀開簾子,進了暖閣。

永鈺放下手裏的書,看著蘇月行了禮,笑道:“這會子你不當值,進來可是有事?”

蘇月想了想,小心地笑道:“也不是大事,隻是奴婢收拾箱籠時發現,主子年下收起來的香料恐怕有些潮了。”

永鈺端起桌上的溫茶抿了一口,淡淡地問道:“這點事你去內務府換些新的不就是了,怎麽今日倒是不會當差了?”

蘇月猶豫了一下,苦笑道:“奴婢正要回稟此事,因香料受潮,奴婢怕主子要用,帶人去內務府調換,原想著不過是小事也沒放在心上。但是內務府卻說,剛送進宮裏的香料恐怕不夠調換。”

永鈺聞言,捧著茶碗思索起來,片刻,才沉吟道:“那些香料都是誰取走的?”

蘇月想了想,小心地道:“奴婢問過了,是純妃娘娘,貴妃娘娘也拿了些,還有瑜嬪娘娘,婉貴人……”

永鈺點點頭,漫不經心地問:

:“她們都拿走的是同一種香料?”

蘇月苦笑道:“那倒不是,各種都有,隻是巧不巧的零陵香被取光了,雖不是名貴香材,但是因用得少,平日裏都結餘的多,內務府采買的少。今日倒是奇怪了。”

永鈺想了想,思索著吩咐道:“這事,你不要說出去,讓內務府早點把缺少的備齊了就是了。”

蘇月忙屈膝行禮道:“奴婢明白,主子放心吧!”

永鈺點點頭,問道:“這事,沒有其他人知道吧?”

蘇月忙仔細思索了一下,搖頭道:“沒有,奴婢隻是隨意地聊了幾句,內務府的劉公公也沒在意這事,隻是奴婢要回稟主子這才留意了,如今想想倒是覺得有些蹊蹺。”

永鈺笑著點點頭,白皙的手指輕輕敲著手上書,笑道:“這事,你不要說出去就好,免得多些無謂的是非。”

蘇月看了永鈺一眼,急忙行了一禮:“是,奴婢明白!”

永鈺微微頷首,蘇月急忙輕輕退出了大殿。

看著蘇月離開,大殿內寂靜無聲,桌上的鳳燭輕輕搖曳,永鈺思索著,合上了手裏的書,向暖閣外揚聲道:“涴兒,進來!”

守在門外的墨染小心地回稟道:“奴婢這就去傳涴兒。”

永鈺看了一眼落地鍾,發覺已經戊時末了,笑道:“都這會子了,不必了,也該歇了。”

墨染聞言輕輕走進,笑道:“可不是,都快亥時了,主子該歇了。”

永鈺點點頭,墨染向暖閣外拍了拍手,早已候在外麵的綠痕等宮女捧著洗漱之物,魚貫而入。

涴兒因不當值,因再過兩日便是探視見麵的日子,涴兒有些睡不著便在房內縫製準備捎給額娘的大氅。趕著縫完了最後一針,又鋪在炕上仔細查看了一遍,這才滿意地把新縫好的大氅收了起來,這時,便聽門外下了值的綠痕同夏荷一邊走一邊說:“剛才主子要傳涴兒進去,也不知道是什麽事。”

夏荷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低聲道:“主子的事,你少說幾句。這會子晚了,估計主子要歇了,應該不是要緊的。”

涴兒聽到這話,忙打開門,向走過門口的綠痕問道:“主子傳我了?”

夏荷笑笑,低聲道:“姑姑放心吧,應該沒什麽要緊,主子已經歇了。”

綠痕插言道:“涴姑姑還是去問蘇月姑姑吧,她進去沒一會子,主子就要傳你,因天晚了才作罷。”

涴兒笑笑:“若不是要緊的便好,你們下了值,早點歇了吧。”

夏荷忙笑道:“是,姑姑放心,我們這就去歇了。”

說畢,拉著綠痕匆匆回屋去了。

涴兒想了想,轉身回到房內等著蘇月下值。及近亥時,蘇月才輕手輕腳地推門走進房內,涴兒急忙翻身坐起,向蘇月望去:“蘇姑姑,主子今晚傳我了?”

蘇月急忙擺手道:“你快歇了吧,後半夜還要值夜,主子的事想來不是要緊的,你就別想那麽多。”涴兒這才重新躺下,安心歇息了。

暖閣內,初秋的夜晚很是舒適,永鈺卻沒什麽睡意。想著蘇月的話,不覺思索起來。宮裏喜歡調香的嬪妃並不多,一來是宮裏香料進出不便,而來忌諱也多,嬪妃們很少玩香道這麽高雅的東西。香料雖然不是什麽高深的學問,卻也需要知道一些藥性,因大多數香料同時也是藥材。當然一些敏感的香料宮中是嚴禁進入的,比如麝香。

想起在皇後宮中看到的賬冊,嫻妃平日並沒有調香的習慣,為何單單要了三斤藿香?想到藿香的藥性,永鈺有些迷惑。今日這零陵香忽然這麽多人去拿,難道是有人暗中調製密香?

“這人究竟是想幹什麽呢?”永鈺敏感地覺得前日皇後宮中看到的藿香和今日出現的零陵香絕非偶然, 但是究竟是什麽目的,永鈺隻覺毫無頭緒,一時倦意襲上心頭,不覺沉沉睡去。

翌日,永鈺睜眼時看到窗外的陽光便急忙起身向簾帳外笑道:“今日可遲了,為何不叫起了?”

守在簾帳外的,正是蘇月,聽到永鈺的動靜,早已吩咐了宮女們進來服侍永鈺起身,聞言笑道:“才卯半,皇後知道主子昨晚說話睡得晚了,讓奴婢們不用叫起了。”

永鈺一邊由著魚貫進來的綠痕、夏荷、金環等人服侍著更衣,一邊笑道:“一夜亂夢,竟然睡到這時候。”

蘇月小心地替永鈺換上桃紅色宮緞旗袍。又取了香囊讓永鈺挑選,永鈺抬手示意不必用香囊了。蘇月這才笑道:“夜裏看了書才睡,可不是夢多。主子要吃什麽點心?”

永鈺一邊由著綠痕梳頭,一邊笑道:“睡到這會子,可真是餓了,你去傳韭菜餑餑進來吧。”

蘇月笑笑:“早已備下了,奴婢又另外叫他們備了幾樣點心,主子可要看看?”

看到永鈺點點了頭,蘇月急忙笑道:“奴婢這就去叫進來。”

永鈺因穿了桃紅色的旗袍,挑了一朵淡粉色的紗堆牡丹戴了在二把頭的正中,又挑了兩支點翠蝴蝶簪,一對東珠簪子,收拾停當,對著穿衣鏡照了照,自覺還算得體,便走到外間的南炕上坐了,綠痕端著韭菜餑餑並一碟奶油饅頭,一碟春卷,幾樣小菜,一碟酸黃瓜進來。

永鈺看是三隻小小的油煎好的小餑餑金黃潔白煞是可愛,聞了聞,隻覺香氣四溢,不覺胃口大開,立刻吃了兩隻,又看見酸黃瓜翠綠可愛也吃了幾口,又喝了幾口牛乳粳米粥,漱了口,才接過蘇月端過來的熱茶喝了。笑道:“今日這餑餑好吃些。”

蘇月示意綠痕退下去,笑道:“奴婢已經傳了午膳的單子過來,,主子看看想吃什麽。”

永鈺笑道:“額娘在哪擺午膳?”

蘇月小心地回稟道:“回主子,皇後在長春宮擺午膳,貴妃服侍皇後。皇上在養心殿擺午膳,主子要去哪邊?”

永鈺笑笑:“貴妃也在?那就去長春宮吧。午膳單子給我,挑好了你送到長春宮去。”

蘇月忙將單子捧給永鈺,永鈺點了幾個菜,將單子交給蘇月,蘇月這才退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