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的西暖閣內,貴妃倚著迎枕半躺在貴妃榻上,臘梅端著溫茶站在旁邊,秋蕊正用力地替貴妃撫著胸口。貴妃臉色蒼白,呼吸急促。永玥急衝幾步,衝到貴妃麵前,看到貴妃微閉著眼雙眼,頭上一層細密的冷汗,立刻焦急起來,衝著臘梅厲聲道:“快去拿貴妃的藥丸來!”

臘梅這才放下手裏的茶碗,轉身去取藥丸。永玥順勢在貴妃身邊坐下,用力替貴妃順氣。秋蕊焦急地望著貴妃,含淚跪下,低聲道:“四公主,娘娘……”

永玥惱火地看了秋蕊一眼,一邊順氣一邊問道:“傳太醫了沒有?”

秋蕊泣道:“還沒有……奴婢這就去……”

永玥焦急地看了貴妃一眼,有心不讓傳太醫,又擔心貴妃知道了,心裏猜忌。但是事情情急,還是點點頭道:“快去傳太醫,不許哭了,被人看出來,仔細板子!”

秋蕊慌亂地點點頭,起身向外跑去,貴妃這時掙紮著出聲阻止:“回來!”

永玥雖然知道貴妃清醒著,但是沒想到她會這時候阻止,心中也暗自鬆了一口氣。聞言驚喜地問:“額娘,可好些了?”

貴妃無力地看著永玥,低聲道:“替我拿藥丸來吧。不用驚動太醫。”

永玥忍著淚,小心地勸道:“還是讓太醫瞧瞧吧。”

貴妃搖搖頭道:“傳太醫,一定會驚動皇上和太後,說不得會驚動皇後。剛接管後宮,就這樣子,難免會讓人覺得我矯情。皇上朝政上的事情本就煩心,我若是再多事,恐怕會惹皇上不快。”

永玥心裏難受,想著貴妃雖說是榮寵集於一身,但內裏的煎熬,實在是外人難以想象。聞言還是安慰道:“那就緩緩,明日再傳太醫進來。”

貴妃無力地點頭道:“待皇後回宮,再傳吧!”

永玥還想再勸:“額娘……”

貴妃無力地擺擺手,打斷了永玥,苦笑道:“我知道你擔心我這身子,但是眼下傳太醫,實在不妥。別擔心,我會不有事的。”

永玥隻覺貴妃的手冰涼刺骨,心中一陣顫抖,卻還是點了點頭,

皇後回宮怕還要半個月,這期間,勉強支撐必定延誤病情,永玥心中擔憂貴妃病情,但是看到貴妃心意已決,隻好不再多說。臘梅拿了藥丸過來,永玥親自服侍貴妃服了藥。

永玥低聲道:“額娘,還是換了衣服,上床歇了吧。”

貴妃拉著永玥搖頭苦笑道:“時間還早,我先如此躺躺就好,若是有事,也好隨時處置。”

永玥歎了一口氣,不再多說,隻是親自取了夾被替貴妃蓋好。

永壽宮的小院裏靜悄悄的,偶爾飛過幾隻烏鴉落在院牆上。大殿裏,福寶輕手輕腳地在香爐裏添了一把沉香,輕輕蓋好,悄悄向正在暖閣內炕上閉目養神的嫻妃望去。看到嫻妃閉著眼睛,手裏把玩著皇帝禦賜的青金石十八子手串,似乎在思索著什麽。福寶心中沒來由地一緊,急忙小心地在暖閣外站好,等著嫻妃的吩咐。

這時,含笑輕輕走進大殿,剛走到暖閣外,便聽嫻妃揚聲道:“含笑?進來說話!”

含笑看了一眼站在暖閣外的福寶一眼,快步走進了暖閣。

嫻妃無意識地撚著手裏的十八子手串,看到含笑進來,這才隨手放下手串,問道:“怎麽樣了?”

含笑行了禮,上前一步,低聲道:“回娘娘,承乾宮上下沒什麽異常。隻是,聽說四公主找貴妃的大宮女要藥丸。”

嫻妃看了含笑一眼,思索著自語道:“藥丸?”

含笑趕緊笑道:“四公主雖說是有先天體弱的毛病,可是這幾年已經很少吃藥了,皇上之前還說,四公主身體調養的好,都是貴妃娘娘的功勞呢。”

嫻妃點頭道:“四公主早就不吃藥了,這丸藥……”

含笑湊近一步,低聲說:“娘娘,會不會是因為今日娘娘的話,貴妃氣著了?”

嫻妃冷笑一聲,看著桌上的手串,淡淡地問:“氣著又如何?我就看不慣她那個樣子!不過是個卑賤的包衣奴才,整天做出一副主子樣。哼!“

含笑憤憤地附和道:“娘娘說的極是呢,不過是個包衣,仗著皇上寵愛,在娘娘麵前充什麽主子!娘娘比她不知高貴多少,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奴才骨頭,氣死才好!”

嫻妃無聲地笑笑,沒有多說什麽。含笑看了一眼嫻妃,小心地問道:“娘娘,您說貴妃會不會去向皇上告狀?若是那樣,咱們該怎麽辦?”

嫻妃看了含笑一眼,冷笑道:“放心吧,皇後離開才一天,她就傳太醫了,那不是向皇上說她不想替皇後分憂嘛?她那麽聰明,必定是會扛到皇後回宮。”

含笑有些不解,疑惑地問:“萬一貴妃向皇後告狀,那娘娘不是太危險了嘛?不怎麽說,她到底都是貴妃。”

嫻妃笑笑,扶了扶頭上的大拉翅,笑道:“貴妃那麽要強,怎麽會向皇後告狀?況且,我說的那些話,你重新說一遍試試。”

含笑微微一怔,想了想之前嫻妃在貴妃麵前的那番話,驚訝地向嫻妃望去:“娘娘沒說一句僭越的話,竟然能氣著貴妃!”

嫻妃聞言,看著含笑眼中的欽佩之色,得意地笑了起來:“若不是如此,在場那麽多人,我怎麽會隨便開口!”

含笑還是有些擔憂地提醒嫻妃:“萬一純妃和嘉妃娘娘都幫著貴妃,那……”

嫻妃淡淡地笑道:“去準備紙筆吧,我還要替太後娘娘抄經呢。她們兩個,你以為真的福氣高氏?那可未必!”

含笑慌亂地看了一暖閣門口,低聲道:“娘娘,貴妃現在是高佳氏!”

嫻妃冷笑著揮揮手:“什麽高佳氏,金佳氏,不過是一群包衣奴才罷了!若不是進宮,也不過是家生子的奴才!”

看到含笑擔憂的樣子,嫻妃笑道:“罷了,你多留意承乾宮的動靜,若是辦的好了。我一定重賞!”

含笑忙行禮笑道:“嗻,謝娘娘恩典,奴婢一定辦好差事!”

說到這裏,又有些不解地問:“娘娘,即便氣一氣貴妃,就算她不會告狀,可是萬一四公主說了什麽可怎麽辦?娘娘如此,似乎有些不值得啊。”

嫻妃坐正了身子,看了一

眼地上的自鳴鍾,笑道:“下去吧,這件事我心中有數。”

含笑聞言,放心不少,正要行禮退下去取紙筆,嫻妃忽然叮囑道:“今天我說的這些不許說出去半個字!”

含笑微微一驚,急忙跪下道:“是,主子放心,奴婢明白,絕不敢泄露半個字!”

嫻妃冷笑道:“知道你不敢,行了,跪安吧!”

含笑急忙爬起來,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小心地退了出去。

嫻妃淡淡地看著含笑出去,待殿內無人,這才若有所思地拿起桌上的手串把玩起來。出神地看著手串,沉默許久,低低歎道:“值得不值得,誰能知道呢?!”

門外福寶端著紙筆進來,將東西放在旁邊的書案上。向嫻妃行禮道:“娘娘,紙筆備好了!”

嫻妃一驚,回過神來,吩咐道:“拿進來吧!”

福寶端著東西進來,小心地放在桌上,嫻妃取了紙小心地鋪好,福寶服侍著磨起墨來。嫻妃取出經書翻看了片刻,放在架上。福寶研好了磨,低聲道:“娘娘今日少寫一會子,昨天抄的晚,今日應當歇歇才好。”

嫻妃並未抬頭,坐在桌前一邊提筆抄寫,一邊衝著福寶擺了擺手。福寶不敢多說,急忙行了禮退出了暖閣。

圓明園的流雲軒內,永鈺剛歇了午覺起來,在蘇月的服侍下洗了臉,重新梳了二把頭,金環打開妝台上的紫檀匣子,永鈺挑了一支東珠點翠小鳳簪戴了,又取了一對金絲鑲寶蝴蝶攢珠釵左右戴了,換了一身簇新秋香色宮緞鳳紋旗袍,罩了一件大紅色如意掛珠宮緞馬甲,取了一條金黃色香囊,一隻紫色蝴蝶珍珠荷包戴了。

收拾妥當,永鈺對著落地水銀大鏡照了照,滿意地笑道:“這對蝴蝶釵倒是精巧!”旁邊服侍的蘇月聞言笑道:“主子穿什麽都是好看的!”

永鈺笑笑,隻是點頭道:“額娘那邊沒什麽事吧?”

蘇月笑道:“皇後主子說,主子起身的話,過去一同吃茶。”

永鈺點頭道:“也好,那就去陪額娘吃茶!”

說畢,笑著向長春仙館正殿走去。蘇月和彩雲急忙跟著向院外走去。

長春仙館的後殿正對著一泓碧波,遠處煙柳蕭瑟,湖中荷花正紛紛凋謝,殘荷滿目。湖邊小徑上落葉滿地。皇後站在欄邊,出神地看著遠處的山水。四個宮女錦紋、紫蘇、梅香和珍珠小心地隨侍在身後。錦紋從小宮女手中取了一件夾紗披風,小心地走到皇後身後,笑道:“主子,這會子風大了,不如穿上披風吧!”

皇後點點頭,笑著由錦紋服侍著穿了披風,歎道:“滿目菡萏凋零,秋景的確是別有一番傷感。”

錦紋不敢接話,隻是笑道:“公主這會子估計起身了,隻怕要過來陪主子吃茶呢。”

皇後這才笑道:“可備下點心了?”

錦紋忙笑道:“主子之前吩咐奴婢備下了芙蓉糕、芸豆卷、山藥糕,奶油餑餑,三鮮餑餑,另外還備了**酥。”

皇後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向大殿走去,紫蘇和梅香等一眾宮女,左右隨侍著向大殿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