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激戰泰晤士(五)

“倫敦各大報社都在加緊印刷戰爭號外,矛頭直指內閣;國王喬治六世陛下剛剛打電話過來,詢問政府是否有能力保衛人民;下議院卡福議員代表白金漢宮送來信函,要求我前往下議院接受質詢!”

1915年4月29日正午,大英帝國倫敦。

被德國空襲機群肆掠過的泰晤士河,搖曳的火焰覆蓋在摻雜了豔麗的鮮血、漂浮著的燃油和船隻碎屑的河道上,劈裏啪啦的響著。一艘受了傷的貨船正傾斜著擱淺在淺水區,幾十米長的艦身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機槍彈孔。另一艘受傷的貨輪在河汊處舔舐傷口,數分鍾前,一枚50公斤級航彈在貨輪艉部三米開外爆炸,水柱和彈片將它的艦艉舵機、螺旋槳打爛,三名水手當場身亡。

幾艘掛著紅十字或者海軍旗幟的小船從下遊駛了過來,小心翼翼的穿梭在猶自在河麵上燃燒著火場中。經驗豐富的救助人員熟練的使用帶有倒鉤的長杆,將漂浮在河麵上的生還者、殉難者、衣物和碎布一齊打撈。

泰晤士河最繁華的兩岸人去樓空一片狼藉,警察拉起了警戒線,背著步槍的士兵和載有重機槍的軍車在岸上晃動,市政人員忙著清理河道兩側的道路,傷者經過簡單救助後被轉送醫院,遇難者被裹上雪白的裹屍布。附近教堂趕過來的牧師翻開隨身攜帶的《聖經》,為這些可憐人宣傳主的聲音。

倫敦的主要街道和要害地段已經被軍隊接管,警察取消一切休假,在街頭執勤。在維多利亞火車站。一列又一列從東部濱海地區開過來的火車緩緩駛入站台。車門被打開了,神色張皇的大倫敦市民肩扛手提他們的行李包,牽著妻子兒女的手從擁擠的沙丁罐頭裏蜂擁而下。

同樣的一幕發生在國王十字、在利物浦火車站。這些居住在海岸線的小鎮居民注定要失望了,因為在候車區和其他站台擠滿了想要逃去更遙遠內陸的不列顛人。德國海軍強攻泰晤士河口的消息還未消化,德國戰鬥機肆掠大倫敦的慘劇紛至遝來。早就將海軍部的各種承諾像用不著的抹布一樣丟棄的逃難者不得不調轉方向,再次踏上行程。

原本就戒備森嚴的唐寧街警戒級別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一個老兵營被緊急抽調到這裏,建築物的製高點上也密密麻麻遍布砰砰炮。由警察把守的唐寧街外圍,已經有憤怒的倫敦居民投擲石塊和雞蛋,阻攔過往車輛。被召集過來的國防委員會委員們陸續抵達,在警察和衛兵的保護下,麵色凝重的走進首相府。

雖然被稱為“福克災難”的空襲已經結束。響徹全城的警報聲業已平息,殃及小半個大倫敦的騷亂也因為軍隊的及時介入而銷聲匿跡,但是某種涉及民族氣質的深層次精神嬗變卻在那些幽暗漆黑的小酒館,端著馬克杯和朗姆酒佯裝鎮定的倫敦人內心深處展開。

“請給我一個解釋!”

報告摔打在桌案上的震顫聲在落了鎖的書房裏**漾開來,首相的胸膛正劇烈起伏,而作為重要內閣成員的海軍大臣卻一臉的風輕雲淡。

“首相先生。不必擔心民眾的反彈,我會引咎辭職!”阿瑟貝爾福慵懶的抬起頭。對他的頂頭上司輕描淡寫道。

“引咎辭職?!這就是誤判德國海軍進攻方向,導致大艦隊自擺烏龍,導致皇家海軍名譽掃地。導致倫敦遭受損失的海軍大臣唯一的解釋?!”海軍大臣的漠然激怒了博納勞。首相拍案而起,置放在桌案上的馬克杯、金筆和文件袋稍稍跳躍了一下,繼而發出沉悶的聲響。“不列顛時局,我們需要能夠振奮人心的消息,而不是一再更換首相或者海軍大臣。”

“對於大艦隊的‘不戰而逃’。我無意去辯解什麽,至於正在猛攻泰晤士河的德國襲擊艦隊,我認為那隻是最後的瘋狂。”

阿瑟貝爾福並不是矯情之人,作為皇家海軍有史以來最富梟雄氣質的文官海軍大臣,阿瑟王麵對焦頭爛額的首相,若無其事的攤開手,言辭間滿是釋然:

“泰晤士河是安全的,德國人最多隻能造成炮轟不列顛首都的假象,但是並不會給我們帶來實質性的傷害。雖然受傷了的大倫敦難以接受這種觀點,但是在軍事角度,這是不爭的事實!”

首相終於從憤怒和患得患失中走了出來。雖然貝爾福桀驁不馴,但是博納勞不得不承認手腕強硬的貝爾福正是皇家海軍複興和複仇之路不可或缺的那個人。“或許你是對的,但是政治就是政治,作為海軍大臣,你不能總是從軍事角度去思考問題。”

“博納勞先生,請原諒我的直白,作為政治家,我們可以使用政治,但是卻不能為政治所左右!不列顛的子民可以驕傲,但是卻不可以繼續驕傲下去,他們必須認識到這是1915年的不列顛!”

隨著語調的升高,身材瘦小的貝爾福繃直了身子,將一旦泄露出去必將引起軒然大波的消極言論如實道來:

“北海決戰後,德國人可以攻擊不列顛數千公裏的海岸線任意一點,而我們卻不能采取反擊措施,因為誰也不知道這是否又是一次多格爾沙洲海戰。首相先生,這不是德國人第一次進攻我們的海岸線,也不是最後一次,或許我們可以更換部門長官、將領甚至是首相來平息民眾的憤怒,但是下一次呢?”

“所以,你的觀點是?”

“不列顛將進入一段艱難的時期,雖然大艦隊不戰而逃是膽小怯弱的卑劣行徑,但是消極避戰某種程度上可以縮短德國人耀武揚威的日子,反之,如果大艦隊真的破釜沉舟出海決戰,那將是不列顛走向毀滅的開始。”貝爾福眯起的眼睛閃過一絲狠戾的光芒,氣勢洶洶道:“我們的艦隊要成為一支存在艦隊,我們的潛艇部隊要成為一柄遏製德國大洋艦隊的利劍,我們的要牢記德國人加諸給我們的傷害,靜待大艦隊恢複實力,決戰北海之巔!”

“我的海軍大臣,不要忘了無敵艦隊的毀滅,不要忘了特拉法爾加角的輝煌,不要忘了進取精神之於一支艦隊的重要性。”博納勞聽出了海軍大臣貝爾福的真誠,首相大人的內心已經傾向於用他全部的政治資本來一次世紀豪賭——為即將聲名狼藉的海軍大臣背書,贏了,他將是不列顛曆史上力挽狂瀾的偉大人物,輸了,大英帝國將從世界霸主徹徹底底的淪落為二流國家。不過在下賭注之前,首相還有最後一個疑問。

“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正如對大艦隊總司令職務的規劃。我知道傑克遜不是皇家海軍需要的那個人,但是作為技術軍官的他卻可以用他的謹慎最大程度的保存皇家海軍,用他的專業知識促成皇家海軍海戰技術的革新,最後,我為大艦隊儲備了一位能夠挽回大艦隊低落的士氣,能夠與海蒂西萊姆抗衡的指揮官,而……”貝爾福扶了扶他頭上的軍帽,一字一頓道:“而傑克遜正是開啟勝利之門的那把鑰匙!”

“好吧,貝爾福先生,你說服了我!”短促的交鋒後,貝爾福說服了博納勞。後者向他的下屬兼盟友遞出了蒼老的手,不列顛戰車武裝的速度再度加速。“議會和國王那邊由我去應付,而你隻需要縮短曙光到來的時間。”

以刻薄而聞名海軍的阿瑟王緊繃著的臉終於鬆開了,貝爾福從口袋裏掏出一根大號雪茄,放在微微上揚的嘴裏,將每一句話都讓人倍感振奮的消息娓娓道出。

“海軍部與西班牙政府的談判已經結束。西班牙人同意我們的方案,即用一千五百萬英鎊特別租借費用、兩艘服役狀態較好的老式戰列艦和、鐵公爵級戰列艦的全部設計圖紙和13.5寸主炮技術換取四艘西班牙級戰列艦,其中兩艘現役西班牙級戰列艦將編入法國海軍,剩餘兩艘因為缺乏零件而荒廢在船台上的袖珍戰列艦的材料和工程師由我們提供,完工後加入大艦隊編製。”

“根據我們與法國達成的協議,一旦兩艘西班牙級戰列艦編入法國海軍,法國將派遣全部四艘孤拔級戰列艦防衛東地中海,並且將不少於二十萬陸軍投入戰事吃緊的巴爾幹方向,如此一來,搖擺不定的意大利和羅馬利亞將投鼠忌器,活躍的奧匈和土耳其海軍將被重新壓製。對日談判也接近結束,除青島膠州灣地位待定以外,日本人原則上同意我們將包括半個新幾內亞島在內的赤道以北德國殖民地交給他們托管,另附八百萬英鎊的租借經費和鐵公爵級戰列艦全部技術換取兩艘金剛級戰巡。首相先生,兩艘金剛級戰巡和兩艘西班牙級戰列艦,這是我的投名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