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決戰地中海(六)
馬耳他島大港,陽光斜斜地灑在波光粼粼的海灣。([])
率屬於第二特務艦隊的櫻號遠洋驅逐艦靜靜地停靠在碼頭旁。月經旗在主桅杆頂端迎風飄揚,穿著黑色海軍常服的水兵坐在簡易吊籃上,輕輕擺動吊繩讓吊籃下降至軍艦側舷水線附近,撬開防火油漆準備為這艘執行過三次遠洋護航任務的驅逐艦漆上灰色的海軍塗裝。
“土佐艦長說出雲號已經無法修複,那可是一艘萬噸級裝甲巡洋艦呐……”
軍士長趴在艦體旁,用小刀刮去鏽跡處的油漆,避免塗裝時艦體出現任何縫隙。一旦塗裝出現縫隙,艦體防鏽的效果便會大打折扣。
負責塗裝的水兵拿鐵銷調和防火油漆,喋喋不休著。
上個月,第二特務艦隊司令佐藤皋藏少將率領出雲號裝甲巡洋艦和四艘桃型驅逐艦為協約國一支商船隊護航。商船從蘇伊士運河進入地中海後,護航艦隊在塞得港不遠處遭遇覓食的聯合艦隊偵查艦隊。以奧斯曼帝國亞沃士號戰列巡洋艦為旗艦的聯合艦隊第一偵查艦隊,一個照麵就重創出雲號裝甲巡洋艦,四艘赫爾格蘭級輕巡洋艦乘勝追擊,輕鬆收拾拖後的日本驅逐艦和商船。
偷襲戰後,商船損失噸位超過四萬噸,日本第二特務艦隊損失三艘驅逐艦,水兵陣亡三百餘人。出雲號雖然勉強返回母港馬耳他,但是英國工程師已經確認這艘老式裝甲巡洋艦沒有修複價值。
“那是一艘好船……”軍士長的目光落在被廢棄在馬耳他修理船塢等待處理的那艘三煙囪艏樓型巡洋艦,輕歎了一口氣。
出雲號一等裝甲巡洋艦是甲午清國賠款的產物,阿姆斯特朗造船廠出品,標準排水量九千噸,裝備8寸主炮和6寸副炮,是日俄戰爭中聯合艦隊的主力艦。即便是1916年,得益於日本對戰艦良好的保養。這艘裝甲巡洋艦仍具備一定的戰鬥力。
“老實說,我們不應該卷入歐洲戰爭!”水兵揮舞著油漆刷,壓低聲線向軍士長抱怨道:“相比較歐美白畜,我們的實力還是太弱小了。大英帝國僅僅在斯卡格拉克海峽戰損的主力艦噸位就與我們的第一艦隊總噸位不相上下,如果算上多格爾沙洲海戰、穆德羅斯突襲戰和樸茨茅斯海戰戰損噸位,英國皇家海軍累積損失足夠打造一支豪華的八八艦隊,可即便這樣。英國人依然能夠在戰爭狀態下完成大艦隊重建工作……”
刮鐵鏽和油漆的軍士長撇過頭,用冷峻的目光示意水兵閉嘴。日本極為重視上下尊卑。水兵不敢頂嘴,鞠躬道歉後奮力漆刷驅逐艦艦體。
讓水兵不去抱怨容易,難的是讓他們不去思考。軍士長望著雖然不敢多言但是內心仍舊忿忿不平的水兵,憂慮又增添幾分。
1914年的日本對於歐洲戰爭多少有些不以為然。英法聯軍在西線挫敗德軍攻勢後,作為曾經擊敗作為歐洲列強俄國的亞洲霸主日本便迫不及待的向同盟國宣戰,取代德國在亞洲和太平洋的利益,繼續鞏固其大國俱樂部身份。
不過驕傲的日本人很快就見識到歐洲工業大國的底蘊:德國東亞艦隊不費吹灰之力贏得科羅內爾海戰讓派出以第二艦隊老舊艦艇為主的南遣支隊的日本海軍後怕了很久。以武士道精神為榮的日本陸軍在青島戰役中也見識到歐洲人蠻不講理的作戰方式。
直到這時,日本國內仍舊對歐洲戰爭抱有樂觀情緒。他們認為日本能夠順利成為戰勝國,享受軍火貿易順差的同時在戰後利益瓜分會議上分一杯羹。可是1915年,協約國態勢鬥轉直下,1916年不僅沒有強勢反彈,而且繼續向深淵跌落。
陸地戰場,龐大的歐洲壓路機在德軍強大的攻勢麵前丟盔卸甲,丟失大片國土。雖然1916年發動西南戰役的俄軍在奧匈帝國那裏收複了一些領土,但是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俄國國內的政治勢力的矛盾因為戰爭而激化。英法聯軍在西線發動聲勢浩大的反擊戰,但是除了成箱的陣亡通知書。他們毫無作為。1916年巴黎會戰打響後,英法聯軍雖然英勇依舊,但是他們的戰術素養仍舊很拙劣。協約國在地中海的存在也走向分崩離析,意大利加入同盟國無疑打開了潘多拉的墨盒。
海上戰場,大洋艦隊與大艦隊這對老冤家反複糾纏,從赫爾格蘭灣一直打到斯卡格拉克海峽,結果是看似強大的皇家海軍一敗塗地。1916年,潛艇戰愈演愈烈。被德國潛艇擊沉的英國船隻總噸位數總是超過了船廠在建船隻的總噸位數,協約國的海上運輸幾乎陷入癱瘓的境地。
眼看局勢對協約國越來越不利,唯恐協約國倒下招致同盟國報複的日本終於不再做作。決定向歐洲派兵。
日本政府向法國前線輸送中國和日本勞工,陸軍向歐洲派出一個裝備豪華的師團。海軍則成立兩支護航艦隊,分別進駐地中海馬耳他和南非。
日本小心翼翼的向炮火紛飛的歐洲邁出試探性的一步,然後如同美國人一般被嚇破了膽。
日本第五師團抵達法國時正值巴黎會戰,此時德軍還未打到巴黎城下,溫文爾雅的法國人給遠道而來的援軍留了足夠的適應性訓練的時間並且贈送了一個重炮營。長州藩武士士氣高昂,拖著法國人免費支援的大口徑火炮開進戰場,可是當巴黎之戰開始打響,滿編的第五師團就隻剩下聯隊規模。如果不是傳說中的肉彈攻勢和超強的戰鬥意誌為日本爭得幾分顏麵,恐怕日本人已經被饑不擇食的法國人收編。
日本薩摩藩向歐洲派出四艘老式巡洋艦、十六艘遠洋驅逐艦和四艘魚雷艇。那時候,德國頂著差不多每個月損失一至兩艘潛艇的代價不遺餘力的摧殘協約國運輸線,協約國商船損失量從巴黎會戰打響後再次提升了一個層次,僅六月就損失了41萬噸,全年損失數字甚至超過350萬噸。
日本第二特務艦隊很快完成第五師團護送任務,加入協約國地中海艦隊執行護航任務。俄日戰爭後成長起來的日本海軍年青一代原以為他們可以在地中海功成名就,可同盟國用血淋淋的事實教訓了他們。
在地中海活動的第二特務艦隊已經損失一艘裝甲巡洋艦和四艘新銳驅逐艦。在南非活動的第一特務艦隊在以德屬西非和德屬東非為基地活動的德國東亞艦隊的打擊下也損失了一艘新銳驅逐艦。
四艘新銳驅逐艦戰損,這對於西門子事件後物是人非的薩摩藩來說無疑使沉重的打擊。曾經盛極一時的薩摩藩因為經費被大量削減,連六六艦隊也難以保全,在這種艱難的時局下,日本極端緊缺的遠洋驅逐艦戰損無疑是切膚之痛。
感受到歐洲戰爭的烈度,元老日漸凋零的後明治時代日本政治家們終於從狂熱中清醒過來,認真思考協約國戰敗的可能性以及應對措施。
與協約國保持距離已經不太可能。擁有十多個師團的日本陸軍對於德國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更何況青島戰役已經成為德國陸軍的難以忘卻的恥辱。日本那支實力相對可觀的第一艦隊對於德國倒是有些幫助,可是他們此前已經租借給英國人兩艘金剛級戰列巡洋艦,大洋艦隊已經與日本結仇。
日本人尷尬的發現他們隻能站在協約國這一邊,對於未來的擔憂終於變成對政治家的怨恨。
軍士長還在胡思亂想,這時,馬耳他大港響起軍艦鳴笛聲。
“是明石號巡洋艦,將軍回來了……”
水兵歡呼起來,因為半個月前出海護航的明石號巡洋艦和四艘樺型驅逐艦全部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這意味著這一次護航零傷亡!
引水船領著一字長蛇的日本軍艦緩緩駛入軍港。19世紀服役的明石號巡洋艦屬於須磨級防護巡洋艦,由日本人自行設計建造,標準排水量兩千七百餘噸,裝備6寸炮。這艘平甲板船型巡洋艦緩緩靠上碼頭,站在艦艏位置的水兵熟練地拋下粗實的纜繩,由岸上的水兵綁在鐵樁上。
第二特務艦隊司令佐藤皋藏少將走出艦橋,來到明石號巡洋艦實視野開闊的前甲板,任憑海風翻弄少將手中的電報紙。
“通知第二特務艦隊所有支隊長和艦長到旗艦明石號開會!”
佐藤皋藏扭頭囑咐明石號巡洋艦大副的時候,少將手中的電報紙一角忽上忽下,“同盟國聯合艦隊”、“塔蘭托反擊”、“亞曆山大港集結”和“決戰地中海”等這幾個詞匯若隱若現。
“將軍,怎麽了?”明石號巡洋艦艦長走了過來,問道。
“情報顯示地中海聯合艦隊組建之後紛爭不斷,意大利、奧匈帝國和土耳其三方利益爭奪戰嚴重拖後聯合艦隊的合成演練,截止到9月份,塔蘭托的聯合艦隊隻有過一次大編隊聯合訓練,所以我們的地中海艦隊司令皮埃爾亞曆克西斯中將想與海蒂西萊姆在地中海掰一掰手腕。”佐藤皋藏皺眉道:“法國人命令我們前往亞曆山大港集結,參加這場海戰。”
“塔蘭托那位可是成名已久的海蒂西萊姆呀,他能輕易落入法國陸戰型海軍司令埃爾亞曆克西斯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