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臨危受命(一)
“什麽?!”
聽見哈林說波羅的海艦隊那邊音訊全無,布朗特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腕表。當來自巴伐利亞州奧格斯堡的布朗特抬起頭的時候,這位經曆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和拉斯普京遇刺事件的鐵血漢子臉上已經多了一絲恐懼。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莫非是波羅的海艦隊那邊出了問題?!”
布朗特不再多言,轉身走出檔案室,準備派人前往波羅的海艦隊打探消息。沒走幾步,布朗特便撞上了送不萊梅極左勢力領袖出門的德共總書記艾伯特。
社會民主黨近三分之二的勢力已經聚集在德國共產黨這麵大旗下,而且它還在發展壯大,不萊梅極左勢力就是下一個聯合的目標。
布朗特不願意在準盟友麵前泄露內部機密,他下意識放緩腳步,擠出如沐春風的笑意,與不萊梅極左勢力領袖握手寒暄。直到不萊梅極左勢力領袖,那個竭力堅持工人暴動的老頭消失在德共總部走廊盡頭,布朗特才慌張開口:
“主席先生,波羅的海艦隊那邊好像出事了!”
德國共產黨成立後,艾伯特順利成為德共總書記兼獨立社會民主黨黨魁,不過艾伯特更願意別人稱呼自己獨立社會民主黨的主席先生而不是德共的總書記。
“什麽?”艾伯特停下腳步,眼眶瞬間釋放出銳利的光芒,牢牢鎖定布朗特。
基爾是德國工人勢力發展最成熟的地區。毫不客氣的說基爾市政廳門前高高飄揚的鐵十字隻是一種門麵的裝點,隻要德共在基爾振臂高呼,無論是基爾駐軍還是水兵都會誓死追隨。可是基爾畢竟隻是一隅之地,隻在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地區具有較強的影響力,在德國其他地方,革命力量尚在萌芽中,一旦起義消息泄露。還未徹底陷入兩線作戰的陸軍很容易就能在德國革命火種形成燎原之勢之前就徹底絞殺它。
“讓阿爾伯特-費隆瑟去海軍基地打探消息。布朗特委員,你親自聯絡我們在基爾所有能派上用場的力量,讓他們等待總部的命令。如果形勢真的無法挽回。我們也隻能提前發動!”
布朗特點點頭表示理解艾伯特的決定。剛抬腳,總部大門被推開了,一個渾身是血的軍人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艾伯特主席。布朗特委員,出事了……”
僥幸從軍隊抓捕中逃脫的波羅的海艦隊負責人約德爾捂著不斷湧出鮮血的胸口,一個趔趄栽倒在總部大樓的走廊上。趕在艾伯特和布朗特伸手去扶之前,約德爾朝兩人攤開滿是鮮血的右手,將一盒被鮮血浸透了的Harvest手卷絲煙交給艾伯特。
“有一艘船的黨員名單……名單泄露了!”
大股血水從約德爾嘴角湧了出來,約德爾斷斷續續地發出警告,又在布朗特喊醫生過來之前就斷氣了。
約德爾犧牲了。那個總是趾高氣昂的樂天派德共黨員就在這樣一個平淡無奇的下午犧牲了,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遺言。在總部工作的黨員望著倒在血泊中的約德爾,感覺心裏堵得慌。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阿爾伯特-費隆瑟,快去確認那是哪一艘船並且想辦法通知他們。施未林-高斯克。去聯絡威廉-韋措爾特上校,讓他把他手頭的部隊全部撒出去,進攻憲兵司令部和軍火庫。卡爾-梅爾基奧,你去通知工人糾察隊,讓他們去霍爾斯騰大街去領取步槍和子彈。順勢進攻基爾市政廳、議會、警察局、火車站和電報局。”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在場的德共高層慌了手腳。起義原本應該在下半年發動,可是基爾港的意外卻打亂了全部計劃。撤退算不得最高的選擇,可是發動起義同樣禍福難料。
這時候,在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中那個任人宰割的社會民主黨右翼領袖弗裏德裏希-艾伯特卻展現了他殺伐果斷的一麵。在基爾德共總部的走廊裏,艾伯特下達一連串殺氣騰騰的命令:
“如果實在無法聯係基爾港,那就明碼發報。讓水兵提前起義,將船全部拉到海上去。如果我們的人控製基爾海軍基地失敗,那麽就直接向基爾開炮!”
讓海軍向基爾基地開炮,這可真是一個瘋狂的決定!
布朗特心底莫名一慌。形勢已經容不得布朗特冷靜思考此舉的得失,麵對生死存亡,布朗特隻能選擇相信艾伯特。
“但願我做的是對的!德國萬歲!”
布朗特領著兩名黨員匆忙離開,其他德共中央委員也先後領命而去,刹那間,德共總部空了一大半。
艾伯特在空****的總部走廊緩緩地度著步子,在沉思什麽,突然,艾伯特似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在寂靜的走廊放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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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德爾拚死將煙盒揀走,但是還有一份名單被死去的崗亭隊長緊緊攥在手中。
崗亭隊長未必不欣賞社會主義,未必不渴望永久和平,可是有一種叫做指責的東西迫使他留下約德爾,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海軍方麵很快就弄清楚那份名單的來源。長長的名單上羅列的均是波羅的海艦隊旗艦奧丁號官兵。
在基爾波羅的海艦隊總部大樓參謀長辦公室,被匆忙召集過來的貴族軍官望著那份名單,不由自主地倒吸冷氣。
僅僅一艘奧丁號海防艦就有這麽多工人黨,可以想象工人黨對這支艦隊的滲透程度。這支艦隊明麵上效忠帝國,其實恐怕早就被工人黨掌握了。
“工人黨對海軍的滲透是不懷好意的。我們應該采取果決而有效的行動,徹底掃**工人黨勢力!”
麵對如此嚴峻形勢,部分軍官覺得他們應該將這裏的情況向基爾市政廳、基爾駐軍和柏林海軍總部報告,但是悍勇的波羅的海艦隊總司令古斯塔夫-馮-巴赫曼上將卻粗暴地拒絕了本可以遏製和減緩局勢失控的建議,一意孤行地宣布波羅的海艦隊進入緊急狀態,由自己親自率領基地全部陸戰隊和憲兵隊登陸奧丁艦,抓捕工人黨分子。
古斯塔夫-馮-巴赫曼上將頭腦一熱的緊急狀態命令顯然是打草驚蛇了。潛伏在艦隊總部的同誌冒死送來警報。於是奧丁號海防艦德共負責人奧托-斯特拉瑟得知黨員名單泄露的消息。
“奧丁號情報泄露了,巴赫曼那個老家夥正在集結兵力朝我們撲過來!”
奧丁號昏暗潮濕的輪機艙,十七名德共黨員和十二名預備黨員聚在窄小的空間。若有所思地望著奧托-斯特拉瑟。後者一臉嚴肅地告訴下屬情報泄露的噩耗,奧丁號年輕的黨員臉上倒是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或許從緊急狀態令下達的那一刻。他們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上級有什麽指示?”一名在廚房工作的黨員問道。
“巴赫曼宣布整個艦隊都進入緊急狀態,水兵和基地工作人員沒有命令不得離開軍艦和兵營,我們根本就聯係不上上級,如果不是潛伏在司令部的同誌拚死通知,恐怕我們連情報已經泄露都不知道!”
眼見大好革命態勢被破壞,斯特拉瑟越解釋越氣憤,仍不住對輪機艙的鋼板重重地打了一拳!
“既然聯係不到上級,我們都聽您的指示!”
是撤離還是大鬧海軍,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輪機艙小小地沉默了片刻,奧丁號黨員最終還是將決定權交給將他們領上這條革命道路的引路人斯特拉瑟。
“乘坐小艇離開未必安全。既然奧丁號已經暴露了,有了戒心的巴赫曼肯定會在艦隊內部進行大清洗……”斯特拉瑟捂著鮮血淋漓的手,喊道:“我決定提前起義!”
“就這麽幹!”
“我也同意!”
輪機艙,奧丁號黨員的意見很快被統一。
下午3時12分,基爾港奧丁號海防艦。一夥水兵氣勢洶洶地從輪機艙鑽了出來,無視其他水兵的目瞪口呆,沿著舷梯來到奧丁號槍械保管室。
“嗨,你們要幹什麽?”看管槍械的水兵阿登納問道。
“阿登納,為了和平,為了驅散那些屍位素餐的家夥。我們要起義,要打碎這一切。怎麽樣,跟不跟我們一起幹!”斯特拉瑟湊到阿登納跟前,盯著阿登納那張蒼白而倔強的臉,一字一頓道。
“如果這不是玩笑,那我就加入!”
槍械保管室艙門的鑰匙在副艦長手中,起義水兵隻能用原始的鐵斧將艙門鑿開。越來越多的水兵被起義水兵弄出的巨大聲響吸引過來,其中包括不少軍官。
奧丁號槍炮長扶正軍帽,指著搬運槍械分發步槍的斯特拉瑟,怒不可遏:
“你們在幹什麽?”
“革你們的命!”斯特拉瑟笑著舉起步槍,對槍炮長扣動了扳機。
斯特拉瑟打槍了海軍內戰的第一槍,站在艦橋上的槍炮長身形晃了晃,從高聳的艦橋上翻落下來。
“沙赫特,你帶人去控製司令塔和軍官休息室,如有反抗格殺勿論!弗裏克,讓鍋爐生火,我們得將奧丁號拉到海上去。達雷特,請召集全艦官兵,我要向他們宣布——基爾水兵起義了!”
沙赫特領著一隊起義士兵朝司令塔走去。奧丁號海防艦司令塔艙門被粗暴地推開了,與其他幾名軍官聊天的奧丁號艦長弗朗茨-馮-卡普夫頓時被照進來的光亮刺疼了眼睛。
“沙赫特,你們想以下犯上?”魚雷長庫爾特-達呂格剛色厲內荏地叫囂了一句就被沙赫特用槍托砸倒在地。
直到庫爾特-達呂格捂著肩膀滿地打滾,頭昏腦脹的弗朗茨-馮-卡普夫方才明白奧丁號究竟發生了什麽。
“天呐,你們這是要暴動?”
“卡普夫,請注意你的言辭,不是暴徒的暴動,而是革命起義!”沙赫特緊了緊手裏的步槍,淡淡道:“你欺淩壓榨奧丁號水兵的好日子到盡頭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