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霧中的海戰(五)

“7時32分,我們被英國人包圍,G-193戰歿,艦長弗蘭克-貝利中尉與艦同沉!G-192遭受重創,G-194和G-195程度輕傷,科隆號擊傷英老式輕巡一艘,我艦中彈一發!請求支援!”

“7時36分,G-192被徹底焚毀,僅12名艦員獲救,G-195上層建築被徹底毀壞,已經喪失戰鬥力,我艦遭受魚雷撞擊,一號鍋爐損壞,航速減半無法突圍,請求支援!”

“7時39分,G-195戰歿,損失無法統計。我艦完全失去動力,全體官兵決意與科隆號共存亡,海軍萬歲!德意誌萬歲!”

海灣上空海霧沉沉遮天蔽日,能見度不超過4公裏,瞭望哨緊張的舉著蔡司望遠鏡觀察洋麵,卻尷尬的發現鏡片裏蒼白一片。

密克朗少校發來的求援電報一封接著一封,盡管王海蒂沒能親臨現場,可從那些局促張皇的電報中,迷霧中的海戰之慘烈可見端倪。宅男心裏焦慮萬分,卻又不能在手下麵前表現出來,隻得一個勁的催促由3艘輕巡洋艦,8艘驅逐艦和4艘雷擊艦組成的赫灣防禦司令部救援艦隊循著轟隆的炮聲在赫爾戈蘭灣西北洋麵上加速行駛。

自7時39分收到訣別電報後,艏樓轟鳴的電報機聲戛然而止,剛才還手忙腳亂氣喘籲籲的電報員頓時無所事事起來,他敲了敲機器,寧願相信是機器出了毛病。

西北方向猛烈的槍炮聲似乎有些減弱的趨勢,一種令人窒息的沉悶在美因茨號司令塔內傳散開來,從司令官王海蒂到駕駛船舶的航海兵麵麵相覷保持沉默,誰都知電報中斷意味著什麽,但是誰也不敢,也不忍心朝那方麵去想。

王海蒂有些憂慮的抬起頭,朝艏樓司令塔外的迷霧掃了一眼,眯起來的眼睛瞬間掛起了一層水霧。也許後世戰史對這場迷霧中的海戰僅僅隻是列舉一些冷冰的數據,指出雙方戰損多少,對德英兩國的海軍態勢產生了何等影響,可對於參與真切參與了這場海戰的將士來說,德國損失的每一艘艦艇都意味著數以百計的袍澤殉國,不知多少家庭即將奏響死亡的彌散。

“瞭望哨報告,發現英國艦隊,科隆號和G-194還在戰鬥!”

在瞭望哨的望遠鏡中,隻見科隆號輕巡洋艦濃煙滾滾,滿目瘡痍的艦身已經向右傾覆四十多度,可即便如此,被爆炸力扭曲成麻花狀的鋼鐵上層建築仍舊不時爆出一團團絢爛的火焰,G-194盡管被一群英國驅逐艦群毆,可它就是那麽頑強倔強的挺立在赫爾戈蘭灣上,永不沉沒!

“保持航向,鑿穿英國艦隊!”歡呼聲自美因茨號輕巡司令塔中傳出,王海蒂重新振奮了精神,雙手環胸的站在司令塔內,殘酷道。

7時55分,由4艘巡洋艦組成的救援艦隊帶著勢如破竹的氣勢將擔任阻截任務的探險者號輕巡洋艦和第1驅逐艦支隊分割開來並且擊沉一艘英國驅逐艦,德國縱隊陣型的隊尾分出S-165、S-166兩艘雷擊艦,他們朝滿目瘡痍岌岌可危的科隆號巡洋艦和G-194號驅逐艦靠攏過去。

“艦隊轉向,左舵15!”王海蒂舉著望遠鏡艦對著茫茫大海漫無目的掃一圈,自信滿滿的下達了一道詭異的命令。

通信兵立刻折身跑了出去,不一會兒,美因茨號巡洋艦桅杆上掛起了“跟隨旗艦,全體轉向”的信號旗。在美因茨號的帶領下,救援艦隊開始左轉,13艘軍艦在赫爾戈蘭灣洋麵上卷起了一層白皙的漩渦,縱隊陣型很快變成橫隊陣型。

“上校,為什麽不早一點搶占‘T’字陣型……”美因茨號艦長委婉的抱怨道:“要是早一點變陣,英國人損失的可不止一艘驅逐艦……”

搶占“T”字頭,占據橫隊陣型扇麵攻擊乃是大艦巨炮時代的主流作戰方式,因為搶占“T”字陣型橫隊一方可以集中更多的火炮攻擊對方,縱隊一方因為艦體設計,後主炮總是不能投入戰鬥,所以在火炮數量吃虧。特拉法爾加海戰的納爾遜,日俄對馬海戰中的東鄉平八郎都是采用搶占T字橫頭戰術而獲勝。

當然,T字橫頭戰術並不是海戰的全部。1863年的利薩海戰,奧地利人就是用亂戰和縱隊陣型僥幸獲勝,然而他們的勝利幾乎是無法複製:在大艦巨炮時代,戰鬥總是在數海裏之遙的地方爆發,近戰亂戰則意味著更大的損傷。

“第一,科隆號和G-194還在戰鬥,我們得去救他們。第二,擺在我們麵前的並不是英國人的全部實力,我有一種預感,英國艦隊的主力就埋伏在附近。第三,算算時間,萊布李希特-馬斯將軍的第二偵查艦隊應該快到戰場了吧!”宅男放下望遠鏡,咬牙切齒:“雷金納德-蒂裏特,老子今天非得把你留在這裏!”

8時11分,在海蒂-西萊姆救援艦隊身後,一支比宅男王海蒂預料中更加豪華的第一波增援艦隊正在緊趕慢趕,它不僅有第二偵查艦隊萊布李希特-馬少將率領的羅斯托克、科爾堡斯、特拉爾鬆德三艘巡洋艦,還有瑞博-帕奇文斯(Rebeur-Paschwitz)的第三偵查艦隊阿裏阿德涅、斯得丁、斯特拉斯堡、但澤、斯圖加特和慕尼黑六艘輕型巡洋艦,弗朗茨-馮-希佩爾將軍率領的第一偵查艦隊塞德立茨、馮-德-坦恩、毛奇號戰巡、布呂歇爾號大型裝甲艦組成的第二波增援艦隊也剛剛駛出傑德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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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一支德國增援艦隊加入戰團,他們擊潰了瓊斯上校的阻截艦隊並且擊沉了斯巴達國王號驅逐艦。”情報參謀匆忙送來一份電報,雄姿英發羽扇綸巾的蒂裏特準將隻是粗略的掃了一眼,簽完名字後揮手讓情報參謀離開。

“三艘輕巡洋艦,8艘驅逐艦,4艘雷擊艦,還掛有赫島防禦司令部旗幟……”哈裏奇艦隊司令雷金納德-蒂裏特準將站在仙林號輕巡洋艦上,攥著手裏的電報紙輕蔑一笑:“海蒂-西萊姆,德意誌的海軍鬼才,看來你已經用盡全力了,然而好戲才剛剛開場……”

“命令,突襲艦隊主力出擊!”蒂裏特準將的老朋友威廉-古德諾會意,朗聲下令道。

8時25分,由仙林號、南安普頓、洛斯托夫特、諾丁漢、都柏林、墨爾本、悉尼和雅默斯8艘輕巡洋艦組成的突襲艦隊主力出動,朝剛剛加入戰團的赫灣防禦司令部艦隊碾壓過去。

趕在一戰爆發前夕,雷金納德-蒂裏特準將成為一支駐紮在英國南部哈裏奇港的艦隊指揮官,他的艦隊在戰爭期間將負責保護英國西部海岸線的安全,為英國漁民和商船保駕護航,所以民眾和報紙都親切的稱呼他的艦隊為哈裏奇艦隊。

蒂裏特笑納了這個光榮而偉大的稱呼,他決心率領他的艦隊取得足夠都多的榮耀戰績,讓哈裏奇艦隊配得上英國民眾和報紙的期望,然而血淋淋的事實和一個叫海蒂-西萊姆的年輕後輩卻狠狠的扇了他一耳光。1914年8月6日多格爾沙洲爆發的那場小規模潛艇戰,哈裏奇艦隊三沉一重傷,德國人僅意外受傷一人(卡爾-鄧尼茨),這種懸殊的戰損比例讓雷金納德-蒂裏特瞬間成為英國海軍界的笑柄,被釘在百年皇家海軍的恥辱柱上,以至於英國報紙毫不留情的將他的哈裏奇艦隊成為菲裏爾艦隊(英語失敗的諧音)。雖然海峽艦隊更加拙劣的表演為他分擔了不少罵名,可仇恨的種子一旦種下了就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埋伏在交戰區域西北方向的英國突襲艦隊主力開始向戰場邁進,此時無論是他們的指揮官還是艦上的普通水兵都帶著自信和驕傲的心理,似乎皇家海軍光榮的勝利就在眼前,哈裏奇艦隊蒙受的不白之冤今天就可以洗刷幹淨,濃霧下的赫爾戈蘭灣就是德國海軍和仇敵海蒂-西萊姆最好的墓地!

8時47分,當英國突襲艦隊匆忙趕到戰場的時候,蒂裏特尷尬的發現德國人的增援艦隊遠不止電報中的三艘巡洋艦,而是他-媽-的十二艘巡洋艦,並且德國艦隊已經完成轉向動作,從西北方向趕來的英國突襲艦隊恰好變成了“T”字陣型中的縱隊。

“轉向,緊急轉向!”蒂裏特準將慌了神,記不清那些豪言壯語,記不起那些恩怨糾葛,心煩意亂的他昏招迭出,他隻想讓艦隊轉向變成橫隊,讓戰鬥雙方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蒂裏特的旗艦林仙號是不久前剛剛服役的新艦,艦上的水兵無論是炮術還是航海訓練都不成熟,直到仙林號堪堪完成轉向動作,“跟隨旗艦,全體轉向”的信號旗才匆忙掛了上去。於是英國艦隊陣腳大亂,仙林號率先完成轉向並且僥幸躲過了海蒂-西萊姆的支援艦隊第一波炮擊,跟在仙林號後麵的南安普頓號看清了旗艦掛上的信號旗,此時轉向的時機已經不合適,可死板的南安普頓號艦長再三確認信號旗後下令強行轉向,而三號艦洛斯托夫特號卻沒能注意到旗艦轉向命令和南安普頓號的異常,猝不及防之下撞上了正在轉向中的南安普頓號巡洋艦,四號艦諾丁漢號采取了緊急規避動作,一個深切角度與事故艦隻擦身而過。諾丁漢號的緊急規避固然精彩,可也宣告英國突襲艦隊奪回主動權的最後努力業已失敗,等待他們的將是殘酷的命運!

身後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那聲音不似炮彈刺破蒼穹的嗡鳴聲,也不似炮彈命中目標的轟隆聲,而是兩塊鋼鐵糾纏在一起的刺耳的摩擦聲。蒂裏特準將有些莫名其妙,他晃晃悠悠的轉過身來,旋即看見了友艦相撞的戲碼。

蒂裏特準將感覺自己的腦袋轟的一聲,似乎炸開了,血液似乎都在回流,眼前一片漆黑。

“通知戴維-貝蒂撤退,這是個圈套!”蒂裏特張嘴想說話,可卻不由自主的噴出一大口血霧出來,心底的呐喊聲在喉嚨關節裏轉悠了好幾圈,就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

“天呐,蒂裏特,你在咳血!別再說話了,讓醫護兵給你看看!”威廉-古德諾雖然很關心老朋友的身體情況,但拯救這支即將被德國人吞噬的突襲艦隊顯然比救人更重要。他招來醫護兵,讓他們將蒂裏特送回司令官艙室,並且接管了指揮官,無數道指令脫口而出:“命令,南安普頓和洛斯托夫特號盡管上報損管情況;各艦擇機後撤,悉尼和雅默斯擔任後衛;通知戴維-貝蒂的戰列巡洋艦過來增援接應……”

“哈裏奇艦隊完了……”躺在擔架上的蒂裏特準將聽完威廉-古德諾準將的指令後,喉嚨深處發出悲愴的嗚咽聲,旋即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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