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宅男的艦隊(一)

從日落到夜幕,多格爾沙洲海戰已經演變成一場擁有30海裏戰線的亂戰。無敵號戰巡率先沉沒,第三戰列艦列分艦隊兩艘老式鐵甲艦和第二輕巡中隊的兩艘巡洋艦還在搜索散落洋麵的無敵號艦員;毛奇號戰巡奄奄一息,可猶有還手之力,戴維-貝蒂與王海蒂的較量仍在繼續;瑪麗女王號以鍋爐受損航速下降的代價擊沉布呂歇爾號,休整後向馮-德-坦恩號戰巡逃竄的方向追擊;繞後截擊的君主、征服者、雷神號戰列艦與虎、皇家公主號戰巡已經將向東逃竄的馮-德-坦恩號戰巡團團圍住。

鑒於獅號戰巡所處的尷尬位置,戴維-貝蒂毫不猶豫的將東線的指揮權交給軍銜和職務最高的指揮三艘戰列艦的分隊指揮官阿瑟-雷文森(A.C.levesen)少將。

19時55分,嚴正以待的三艘獵戶座級無畏艦測定距離調整射擊角度,通過內部電話機和軍艦之間的信號燈,十五座雙聯裝13.5英寸炮塔總計30門主炮打出一輪跨射,用全金屬風暴將馮-德-坦恩號戰巡吞沒。

一發高爆彈和一發穿甲彈命中了馮-德-坦恩號戰巡。高爆彈命中了馮-德-坦恩艦橋後部,於是鋼板被扭曲成一團,發出怪異的咯吱聲,後艦橋、無線電天線、電報室和海圖室瞬間消失,除了通訊官,航海長和海圖室、電報室所有官兵壯烈殉國。穿甲彈擊中了馮-德-坦恩號艦艉,原本就受損嚴重的K炮塔正麵裝甲和彈藥裝填室頂部的50毫米鋼板再也不能拯救世界,炮塔下方的彈藥庫沒能繼續奇跡,被徹底引爆。

伴著悶哼聲,艦艏的水線帶裝甲出現數十道細密的裂縫,半融化的鐵塊、旋轉的彈片、淋漓的人體碎塊和黑煙被投射到數十米高的天空,燃起的衝天大火足以將附近數百米海域點亮。

“向埃米爾(E炮塔,德語)彈藥庫注水!”

英國人的第一輪跨射的威力不止於此,馮-德-坦恩號電力轉向室被一枚近失彈碎片洞穿,轉向機械被鎖死,這艘數萬噸的戰巡不得不以決死衝鋒的姿態朝三艘無畏艦衝去。

“組織水兵操動人力轉向絞盤!”存亡之際,艦長馬克思-哈恩上校幾乎是憑著自己的本能在第一時間下達自救指令,他將通訊官抓了過來,不顧一切的吼道:“向希佩爾司令官報告我艦位置,讓他們盡快投入戰鬥!”

“艦長,無線電天線壞了,電報室沒了……”通訊官後退了幾步,孤家寡人的他一臉頹唐失魂落魄:“馮-德-坦恩號完了!”

濃煙和有毒氣體順著彈藥庫之間的聯係通道蔓延開來,損管水兵不得不戴上防毒麵具滅火,竭力阻止火勢的蔓延;醫護兵盡可能的搶救傷員,可是他們手中的藥物對灼傷和中毒的水兵於事無補,無數水兵念著親人與戀人的名字痛苦的死去;參謀官指揮二十多名水兵推動人力轉向絞盤,一發近失彈打了過來,參謀官當場陣亡,水兵也死傷無數。

20時02分,即便抽水機拚命向E炮塔彈藥庫和艦艏的幾個艙室注水,但依然不能阻止火勢蔓延,馮-德-坦恩號E炮塔彈藥庫的殉爆。

窮追不舍的虎、皇家公主號戰巡循著那些燃燒著的漂浮物、德國水兵的屍體、防水帆布碎片和炮塔零碎殘骸風馳電掣的趕到交戰海域時,兩艘戰巡官兵看到讓他們欣喜若狂的一幕:馮-德-坦恩號戰巡艦艏深處爆出一團熾烈的焰火,不堪重負的水線帶裝甲被震碎,艦艏厚重的水平甲板高高的拱了起來,旋即斷裂成兩半,成噸的海水順著那道可怕的裂縫洶湧而入。

“大英帝國萬歲!天佑吾王!”歡呼聲和掌聲響徹皇家海軍主力艦甲板、艦橋和舷窗,長途奔襲十三個多小時,激戰兩個小時的疲倦被一掃而空,自開戰以來屢遭敗績背負罵名的皇家海軍人終於可以驕傲的抬起胸膛,振臂高呼迎接酣暢並且久違的勝利!

“那是什麽?”君主號戰列艦金雞獨立的主桅杆瞭望塔上,內心激**的羅傑中士將視線從馮-德-坦恩號戰巡艦艏衝天的火焰上搬移回來,不經意間發現從東北方向撲過來的一團陰影。

“現在的多格爾淺灘除了掛著不列顛米字旗的皇家海軍,還能有誰?”哈勒上士帶著調笑和戲謔,順著同僚的視線丟去一個輕蔑的眼神,隨即被東北方向疾馳的數道陰影震驚了。慘白的月光照映在哈勒上士的臉上,驕傲的情緒潰敗,滿月的暈圈將他的恐懼無限放大。

“大洋艦隊!”回過神來的哈勒上士抓起話筒接通君主號司令塔,不管不顧吼了起來:“方位301,距離3800碼左右,發現大洋艦隊!”

瞭望員的聲嘶力竭讓司令塔洋溢著的輕鬆氣氛**然無存。前一秒鍾還在展望由海軍大臣溫斯頓-丘吉爾主持的達達尼爾海峽登陸戰,激揚文字揮斥方遒的阿瑟-雷文森少將揮舞著的手臂頓住了,像個滑稽的小醜一般。

根據海軍情報部門的情報,德國大洋艦隊精銳戰艦被他們的皇帝調去波羅的海,由老式無畏艦和不堪驅使的前無畏艦組成的援軍即便全速航行,距離多格爾淺灘東側至少還有一個半小時的航程,更重要的是,這時間他的三艘獵戶座級所有主炮炮口都指向位於左舷的馮-德-坦恩,大洋艦隊它怎麽敢這個時間撲過來!

冷汗順著阿瑟-雷文森帽簷滲透下來,徑直掉入半敞開的衣領,讓少將那顆慌亂的心更加浮躁。

“哈勒上士,請確認情報!”阿瑟-雷文森帶著最後一絲僥幸,對著話筒佯裝鎮定。

“三腳桅杆,那是塞德立茨號!大深切角艦艏、低艏樓船型、四座背負式炮塔,那是德國最新式的德弗林格爾級戰巡!天呐,德國人什麽時候有兩艘德弗林格爾級戰巡!”哈勒上士語無倫次,恐慌的情緒順著電話線路在司令塔內擴散。突如其來的大洋艦隊如同巨人的拳頭擂在英國人的胸口,讓他們心驚肉跳眼冒金星。

德弗林格爾級不是已經返廠改裝了麽?有圖有真相,十一月的大洋艦隊連一艘德弗林格爾級都拿不出來,何來兩艘戰巡?大洋艦隊第一偵查艦隊不是已經被他們的皇帝調往波羅的海了嗎?威廉港那一幫以條頓騎士堅定的信仰為信條的容克海軍軍官團何時開始背叛他們祖輩的誓言,忤逆他們的皇帝?!

“先不考慮威廉-R-霍爾少將言之鑿鑿的情報精準程度幾何……”

這一刻,擊沉馮-德-坦恩號戰巡的**褪色,皇家海軍數百年的榮譽感和責任感泯滅,樸茨茅斯海軍學院海軍旗下的理想動搖,保守退縮的情緒如潮水一般占據他的心頭。

第一戰巡艦隊已經擊沉了進犯大英帝國本土的西萊姆艦隊,擊沉三艘主力艦,擊斃德國海軍年青一代最傑出的指揮官的榮耀足夠了,沒必要讓海戰滑向不可預知的方向,然後演變成為一場可怕的大艦巨炮決戰。

英國海軍軍校流水作業批量生產出來的管理型人才和戰術指揮官阿瑟-雷文森少將道出了他內心的恐懼:“最重要的是,不該出現在多格爾淺灘的第一偵查艦隊出現了,這否意味著德國人的凱撒、王國、赫爾戈蘭、拿騷級也埋伏在這附近?一旦我們被第一偵查艦隊纏上,大艦隊鞭長莫及,第一戰巡艦隊的戰巡能夠逃走,而最高航速隻有21節,主裝甲最多不過12英寸的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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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時04分,就在鍋爐艙進水的瑪麗女王號以20節航速埋頭朝馮-德-坦恩號逃竄的方向追擊的時候,遠在十數海裏之外的的獅號戰巡和位於多格爾淺灘西北側邊緣海域大艦隊旗艦收到阿瑟-雷文思少將的撤退通報。

與此同時,虎、皇家公主號戰巡電報室分別收到君主號戰列艦語焉不詳的、令人倍感疑惑的撤退命令。擁有戴維-貝蒂指揮授權的阿瑟-雷文森少將執拗的命令虎、皇家公主號向右轉向,與多格爾沙洲西北側邊緣海域遊弋的大艦隊主力會合。

馮-德-坦恩號戰巡沉沒在即,無論如何也用不著狼狽撤退吧?須知道第一戰巡艦隊可是勝利之師,他們全殲了由德國海軍年青一代成就最高的海蒂-西萊姆少將指揮的德國突襲艦隊,而這支艦隊十多個小時前還無恥的偷襲了大英帝國本土並且向海岸線派出了海軍陸戰隊!要知道第一戰巡艦隊所有人都還在幻想著能夠列隊穿過威靈頓拱門和特拉法爾加廣場,在唐寧街騎兵衛隊閱兵場、威斯敏斯特城堡、西敏寺大教堂的議會大廈前接受倫敦少女的鮮花和香吻,獲得國王、議員和首相的接見!

虎號、皇家公主號戰巡指揮官議論紛紛之時,第一偵查艦隊用炮彈為阿瑟-雷文森的反常做出最好的注解。

呂佐夫、德弗林格爾、塞德立茨這三艘戰巡擁有中央火力控製係統,在統一指揮塔的指令下,黑森森的主炮口直指毫無反抗之力的獵戶座級無畏艦,塵海浪間隙形成的跨射時機迅速開火。

16門350毫米主炮讓戰艦主炮口徑一直處於劣勢的大洋艦隊官兵首次感受到了大艦巨炮的魅力,火力至上的快感,出膛的火炮照亮了德國炮手興奮的臉,帶著水兵“los!los!los!”的呐喊聲下直奔海洋另一側。

20時07分,炮彈如流星一般砸在三艘英國艦隊的縱隊陣型中,位於縱隊隊尾的雷神號戰列艦在寂寥的夜色中爆出一團橘紅色的火焰,繼而傳來不同於近失彈爆炸的沉悶聲。

“將軍,擔任後衛的雷神號中彈!”

阿瑟-雷文森少將剛剛下達撤退指令,德國人的炮擊便開始了,一枚近失彈在君主號右舷二十米處爆炸,十二名水兵受傷,一門4英寸副炮瞄準鏡被打碎。就在雷文森暗自慶幸的時候,瞭望塔再次傳來不好的消息。

“看得見中彈位置嗎?”雷文森頗驚恐萬狀,須知道作為世界上第一款超無畏艦的獵戶座級戰列艦水線帶主裝甲最厚處也不過12英寸,炮塔和指揮塔裝甲隻有11英寸,而德弗林格爾級戰巡主炮口徑是350毫米(13.5英寸)!

“是輪機艙!”哈勒上士沙啞的嗓音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