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鬧騰
夜幕降臨，灰蒙蒙的黑逐漸在天空中漸漸彌散開來，送走最後一抹晚霞的時候，夜來了。
老北京的胡同巷子裏，小攤小販的吆喝聲逐漸響起，黃包車師傅拉拽著拉車一路小跑地走街串巷，那掛在脖子上擦汗用的白毛巾，已經經過一天的擦拭汗水和汙垢讓毛巾已經很顯灰黑，但它還是熱情地陪伴著車夫的奔跑，在不斷地晃動自己的身子，告訴人們車夫今天的收獲不少。
街角的路燈就像即將死去一樣，發出的昏暗燈光老是閃爍個不停，但這並不影響街上的販子做生意，能有點光亮的地方都擺滿了各種攤子，賣小吃的、小玩意兒的一個勁兒的向過往的人推銷自己的貨，有一部分行人也會停留下來，買點小吃什麽的、玩弄稀奇的小玩意兒，不過隻要下定決心買，肯定是免不了和小販一番討價還價，偶爾拉車經過的車夫不小心濺起一灘水，立馬就能惹得一陣叫罵……
這僅僅是老北京城的又一個夜晚而已，太陽每天升起又落下，老北京城內的人生活依舊，緊巴巴的日子裏也少不了些新鮮的國際國內事情增添談資，老北京的主人自從不再是皇帝老兒輪流坐後，這城池的主人就三天兩變幻，所以街頭巷尾總是有議論的東西，但最能影響到老百姓的，還是帝國主義列強們。
自從中國代表團在在巴黎和會上做出了拒絕簽字的表演後，這中華大地上無不一陣陣響起叫好的聲音，老少爺們隻要能聚在一起，免不了嘮叨幾句，話不出三句總會有誇獎代表團作為的。總之，中國人第一次對帝國主義國家們說不，這事情做得是夠爺們，也夠給中國人漲尊嚴，連一向對坐黃包車不給錢的老外，根本就不敢吱聲的車夫，現在也敢挺直了腰杆、拍著胸脯叫罵上幾句，老外是挨了不知多少國罵之後還是得給錢，中國人已經好久沒這般大氣了！
老百姓的精氣神是大有變化，時不時有些膽子夠大的還敢到租界裏去溜達溜達，誰說掛著“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牌子的地方中國人不能進？巴黎和會中國人揚長而去之後，以前不能做的現在全做了，不能去的都去了，誰叫咱們中國人根本沒和列強們簽下那狗屁合約，既然這樣，那就任由老百姓享受自由了。
而這段時間，在華的洋人們才真是懵了，他們不知道是中國人集體發瘋了？還是自己國家真同意了中國人的請求？反正看見在租界街道上溜達的中國人，他們隻能驚訝的看著，非常非常驚訝的。平日裏牛氣得很的租界巡警也不見了蹤影，以往的日子裏他們看見誰敢闖進租界區，那就是辱罵、廝打外加恐嚇，而現在空氣中連他們以前放過的屁，現在也一點兒味道都沒了。
中國老百姓享受著“主權的回歸”，享受著期盼已久的自由，但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一切其實都是不應該的，至少在軍閥和列強的眼裏，這些都是觸犯天條的行為。但軍閥們還真沒辦法應對，連洋人都沒說什麽，百姓又沒做什麽犯法的事兒，難道一股腦的全抓進牢房？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甚至把橫行城市的巡警們也牢牢控製住，生怕這些不省事兒的家夥，一不小心引爆了寧靜背後的那顆大炸彈。
1921年1月11日，寒冬季節裏的北京可謂是萬裏雪疆，漫天的大雪正紛紛揚揚的灑落在大地，古老的城牆和不寬的護城河都被凍住了，發出陣陣寒氣。街道上的行人走路很是困難，在沒有掃去積雪的地方，走起路開咯吱咯吱的聲響傳得很遠很遠，偶爾街道上還能看到那些冷得瑟瑟發抖，不斷動彈著的乞丐，或者是一會兒哈氣一會兒叫賣的小攤販。
“膨…”的一聲巨響讓街上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還沒到春節怎麽這麽早就放起鞭炮了，但響聲又不同於鞭炮聲，而是槍聲。接上的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紛紛搖頭但都不說話，彼此都知道這老北京已經是很久沒聽到過槍聲的了，難道是有大事發生？關門閉戶的街上商家都從被窩裏爬了出來，很快大夥雖是披著棉衣，但那嘴巴卻動得很是利索，眾人七嘴八舌的嚼舌根子，紛紛猜測到底是出什麽事兒了。
“膨…”又是一聲槍響，這下的槍聲可是被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聽到了，有人已經將身子轉向了一個共同的方向，不遠的地方正是日本人的勢力範圍，槍聲從那裏傳來，難道是出事了？一陣揣測之後，不少愛看熱鬧人竟然跑起來了，越來越多人加入到了隊伍當中向那個方向跑去。
1921年1月11日上午9時許，兩名中國煙販在進入北京東交民巷之後，其中一個剛擺出煙攤後不久幾名日本使館所屬軍人前來買煙，當場抽了幾根後讚賞不錯，又拿了幾包揣進兜裏，不給錢就準備揚長而去，商販和他們一陣好說之後卻遭到了毒打，不甘示弱的販子拚命拉拽住其中的頭目大呼救命，結果該畜生拔出了手槍將前來幫助他的另一個煙販打倒。
而後拉拽住畜生的煙販奮起反抗，一陣扭打之後，畜生又開槍了。結果自然是兩槍兩命，廝打的現場造成了煙攤傾覆，地上散落了各種香煙，還有兩具淌血的屍體，更為可氣的是兩具屍體身上還有無數的腳印，日本人臨走之前肯定還不解氣地踢了很多腳……
不到三分鍾東交民巷裏大著膽子來擺攤設點的中國人，和那些趕來看熱鬧的人，看清楚了一切，目睹如此悲慘的場麵後，很快走的幹幹淨淨，東交民巷很快又成為中國人禁進的“巷子”，那兩聲槍響的事情真相很快傳遍了街頭巷尾，日本人當街殺人的事情越穿越玄乎，但無論怎麽個編造，日本人當街殺害了兩名中國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更為令人絕望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上午的槍聲還未消散過去，街上的報童便高叫著“號外！號外！巴黎和會支持日本代替德意誌…號外！”中國代表團在未請示“中央”的情況下，代表團私自做出了拒絕簽字的過激行為，在國際社會上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由此北洋政府致電巴黎和會表示支持大會決議，廢除了代表團的全權資格，並將盡快組織其他在歐人員在合約上簽字……
所以，事情再簡單不過了。在所謂的中央鼓弄下，巴黎和會的決議正式“生效”了，德國人在中國的權益將全部移交給日本人，而中國人提出的恢複國家主權的要求則自然毫無著落了，但中國百姓的消息哪兒有日本人的靈通，所以在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再次進入東交民巷“溜達”，這觸犯天條的事情自然可以讓列強任意處置。
列強正式已拒絕了也已判定為非法的中國代表團的提議，而所謂的被列強諸國皆認可的“中央政府”又同意了列強們的一致決定，所以兩槍兩命的事情自然會以中國人負全部責任結束……要怪就怪那消息傳遞得太不夠靈通了，以至於上午人被殺了，下午報社才緊急印製出了報紙通告社會，但無論怎樣，這件事肯定是不能善了的，也不是應該由中國人負責任的，必須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1月13日，太陽剛剛懶洋洋地升起後，不溫不火的照射著大地，冰凍中的北京甚至讓人感覺更冷了，日本人當街殺人的事情徹底讓中國人醒了過來，有些地方還真不是能去的，有些事兒還真不是真的可以做的，不少人還被窩裏享受著溫暖時，街上突然傳來了一陣陣雷鳴般的口號聲。
“打倒帝國主義，還我中華主權！”“交出殺人凶手，徹查事情真相！”“打倒……”
一句句口號喊得是震天響，當街而住不少人幾乎是蹦下床來打開窗戶，忍著陣陣刀割般的寒風看看街道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見無數的學生拉扯起一張張巨大的橫幅，在白色的橫幅上蒼勁有力的寫著各種大字，一字一字連起來便是懾人的口號。
遊行示威的隊伍不斷壯大，學生、工人、攤販、居民，連買菜的大媽都加入到了遊行示威的隊伍中來，隊伍聲勢浩大的直奔東交民巷而去。而同樣的遊行示威活動在天津、上海、漢口……有租界的地方都出現了中國人的遊行示威活動，遊行隊伍根本就不顧是不是租界，是不是華人禁入的地方，舉著橫幅、喊著口號，幾千人的隊伍直接開進了租界裏，雷鳴般的口號聲不僅讓人有著震耳欲聾的感覺，更是讓所有的中國人都感覺熱血沸騰、洋人們目瞪口呆。
對帝國主義的遊行示威結束之後，第二天緊跟著就是對北洋軍閥政府的示威活動，而這一次更多人加入了示威隊伍中，許多不知道13號舉行示威活動的人，都積極加入了第二天針對北洋政府的示威活動當中。
1921年1月14日，各地的兩輪遊行示威根本沒有受到帝國主義和軍閥政府的重視，而就在這一天，數千名學生衝破了軍警的阻攔，雲集在北京天安門，比起前些日子的口號，這一次的更加瘋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外爭國權，內懲國賊”，而後遊行隊伍直奔交通總長曹汝霖、幣製局陸宗輿、駐日公使章宗祥等人的家，激動的示威人群放火點燃了他們的狗窩，痛打了這些賣國賊，但很快與趕來的軍警發生衝突，打鬥中造成了數十人受傷，而後軍警逮走了幾十名學生。
沉寂已久的矛盾就如同一大堆火藥一般，被有力的火星引燃之後，所產生的爆炸威力難以想象。
1月15日，英法日意美等國駐中國大使紛紛向北洋政府發去外交照會，要求中方盡快平複國內的大規模遊行示威活動，保證各國在華利益和人員的安全……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支持示威活動，對列強們的決議產生嚴重憤慨，如果不加以處理必將釀成更大的災禍，所以15日下午，就在各地紛紛成立各界聯合行動協會之時，北京軍閥政府頒布嚴禁抗議公告，大總統徐世昌下令鎮壓，並嚴令各地政府配合中央決議，讓學生複課、工人複工、商人複市……
第二天，北京、天津、上海等地的老師學生依舊罷課，不少學校甚至直接把前來說服的校長以賣國賊處理，而後學生們又準備上街和罷工的工人和罷市的商人們一道繼續遊行示威，然而悲劇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16日上午，上海日商的數個紗廠工人準備聯合罷工，但遭到工廠的阻攔甚至把工廠的進出門全部鎖死，等工人們好不容易打開大門準備上街遊行示威之時，才發現門口早已布置了無數的軍警。同樣有此遭遇的還有學生們，他們剛一上街不久就遭遇了蜂擁而來的軍警，各地都有數百名不等的學生工人被逮捕,衝突中開始出現了人員的傷亡。
17日，北京上海等地掀起更大規模的大罷工，老師學生徹底罷課，並且開始衝擊封鎖校園的軍警，突圍成功後便開始匯聚一團再次遊行示威。鐵路、港口、船塢等各大行業的工人們掀起總罷工，一時之間沿海各省鐵路、航運全部癱瘓，工人們和手工業者、小商小販聯合起來向政府施壓，要求釋放關押人員，嚴懲賣國賊、否決巴黎和會決議，如果政府一日不執行人民的請求，則學生不複課、工人不上工、商人不開市。
17日下午三點，由於各地的局勢一再惡化，列強們再次發來的外交照會，北洋政府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所以徐世昌大總統很快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條件允許情況下，各級政府可以出動軍隊鎮壓示威人群……
這一驚人的消息一經公布之後，各地陷入了更為糟糕的局麵，人民除了對政府徹底失去了希望的同時，也喪失了應有的理智，大規模的騷亂開始爆發，不少沿海城市開始出現人們衝進外國商行打砸的現象，所有的列強商品開始被囤積焚燒，外國的書籍、報刊、甚至連金色的假發都扔進了熊熊大火之中，而其中自然有不少的不法之徒趁機作亂，變相的為群眾的過激行為推波助瀾，打砸之後開始有了搶奪的事情發生，照此發展下去，列強們在租界裏的軍隊隨時可以出動向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開槍。
軍閥政府除了派出更大規模的臨時軍警上街維持秩序以外，還開始大規模的逮捕鬧事之人，在上海一些街道甚至架起了機關槍震懾示威人群，北洋政府腳下的北京城內更是受到了異常嚴密的控製，徐世昌踐行了他的諾言，將軍隊調入了城市維持秩序，隻要有鬧事的就鳴槍示警，之後大肆抓人或者直接開槍擊殺，不法之徒雖然被壓製住了，但也讓不少無辜遭受厄運…
然而，這件事情還不會就此結束，波及數個省市的反帝遊行示威事件，會以什麽樣的結局收尾，還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