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勳長著一張天生會鼓動人心的嘴，他麵前描繪的美景簡直不要太好，然而江倫卻沒有想象中那樣情緒高漲。

“我並不合格……”

江倫垂著頭，一隻手無力地晃動著酒杯，仿佛盯著被搖起的泡沫能讓他的壓力緩解下來。

大概是都知道江倫的性格，兩人個都隻是默默地看著他，沒有打擾他繼續說下去。

許久，江倫繼續說：“現有人工智能研究最大的缺陷在於僅從認識論層麵關注人工智能體的感知、計算和行為能力，而不是從本體論—存在論角度關注它們的智能之所以存在的目的和價值。這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迄今為止，沒有任何單位、機構和個人聲稱已研究出強人工智能，弱人工智能興盛蓬勃是人類現存技術的進步體現，曾經我想過改變它，但是當我這一段時間修好了我們當初曾經參賽的那台足球機器人後我就明白了，有些事……”

江倫哽咽了，似乎不願承認，但是從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敢想敢做的年輕人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好像某種光環一下子黯淡下來了。

姚智宸沒勸，或許這也是他不想這麽快找江倫來的原因，當初他走的時候自己沒勸下他，現在想勸回來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英勳畢竟對這個年輕人了解較少，還在試圖說服他。

“技術並非單純的物質手段，強人工智能同樣是人類的生存策略，重要的不是人工智能怎麽使用、操作，而是我們用它來幹什麽。作為一種技術手段的人工智能，它並非來自於機器人、計算機這些概念，而是來自於機器人可以讓人類擺脫自己不願意從事的物質勞動，機器人和計算機可以讓人類從繁重、危險的體力勞動中擺脫出來，可以讓人類不再從事單調的感知和思維。是人類自己選擇和發明了人工智能這一生存策略，強人工智能才是未來發展的唯一通路。”

江倫緩緩舉起酒杯，沙啞著嗓子說：“或許吧，不過我交給別人去做不是更好嗎？”

“那你做什麽？你今天已經被開除了哎。”姚智宸笑道。

江倫想了想後點點頭：“我還有些積蓄，可以開一家小公司，做一些信息服務或軟件相關的工作，或許我真的不適合打工。”

“你還不如說你不擅長和人打交道。”

“……”江倫竟然無言以對，久久，他沉思後道：“是啊，不擅長，以後也未必擅長，畢竟我們已經不年輕了。”

是的，從別的行業上說他還算是個年輕人，但是對流傳著35歲即紅線的程序員隊伍，即將30歲的江倫可以說是“高齡”了，雖然有統計表明即使到了45歲，開發人員也不會因為體力的下降而呈現頹勢，但行業的現實就是這麽殘酷。

不升值，即落後！

別看這個行業的普通就業都動輒兩三萬的月工資，北美的同行年均約35萬美元，不論在亞洲還是在美洲，按照當地的水平都妥妥的算高薪，但是高薪也意味著高淘汰率，這個淘汰並不是說人不能勝任了，而是用人成本增加了，尤其是在國外大公司的擠壓下，小公司為了更好地拓寬生存空間，選擇降低用人成本，很多互聯網大廠寧願用高薪招年輕人，也不願留用老員工，有一些大廠的人力資源專員人家在招聘的時候還采用涸澤而漁的方式，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無可厚非。

尤其像江倫這種把企業帶垮的人，還有幾個肯信任呢……

“所以呀，我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姚智宸恰到好處地搔到了江倫的癢處。

“包括尹文石和柯靜曼嗎？”

“這……”姚智宸語塞，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們走的時候不見你如此苦口婆心，難道你真的認為他們不值嗎？”

“尹文石……”李英勳口中念叨著，目光飄散向遠方天際沉下來的最後一絲落日餘暉……

……

……

國際航班候機室，這個時候出入境是件很麻煩的事，尹文石也曾考慮要不要出去，不過在李英勳遞交辭呈後，他看到了接任李英勳位子的可能。

斯塔基畢竟還是美國的企業啊，如果能在美國的比賽中拿到一個好名次，從多個角度來看都是劃算的。

美國國防預先研究計劃局（DARPA）。

DARPA的主要業務是開展基礎性、先導性、顛覆性國防科研項目的管理，其項目類別分為基礎研究、預先研究和應用研究，預先研究項目是主體。

DARPA“大挑戰賽”（Grand Challenge）的主要內容均與國防科技分不開，比如2004年的無人車挑戰賽、2007年的城市挑戰賽、2016年的網絡攻防挑戰賽和2019年的地下挑戰賽等都是非常有代表性的。

無人車就是為了應對阿富汗戰爭中運輸車隊屢遭襲擊的情況；城市挑戰賽要求設計者設計出能夠遵守所有交通規則的車輛，同時能夠在賽道上檢測和避開其他機器人，對於未來巷戰意義深遠；網絡挑戰賽更是為了應對信息時代可能遭遇的網絡戰應運而生的；其它各類機器人挑戰賽雖然也有“救災”這一主旨，但是能夠完成救災任務的機器人都會成為很好的軍用機器人。

各類挑戰賽中，有來自美國、中國、日本、韓國等國的一百多個團隊參加，其中不乏世界名校，比如韓國隊KAIST（韓國科學技術院隊）的機器人匯博（HuBo）抱走了2015年的冠軍。

過去，來自中國的參賽團體時不時還有一些學術機構，如今多是跨國公司的分支機構，比如斯塔基（中國）股份有限公司。

就在尹文石出神的時候，一隻手拍在了他的後肩上。

“不要緊張，這次隻是聽證，距離正式比賽還有六個月時間，順便我們可以參觀其它模式的比賽。”

尹文石聽著這半熟的英語，一回頭，金在宇那張帶著高傲與過度自信的臉出現在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