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爺孫倆
“他是今早上坐車進村的。但是,我們的人認為他很有可能之前已經潛進過村裏探查。”劉秘書說。
“他即使自己不來,也要派人先來查探。這並不奇怪。他最少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君爺冷冷的音量,不足以體現他此刻盯著席座上楊修那抹冰與冷。
現在,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楊修究竟在楊家裏扮演什麽角色,是否與雷文斌母親有聯係。但他記得,楊修與死去的楊樂兒,並不算是親密的關係。楊修其實常年在國外讀書,獨來獨往,與楊家人並不親的樣子。而說起來,要不是他妹妹突然被找到,溫明珠那塊玉佩露出水麵吸引了楊家人,楊樂兒後來都不可能插手。楊樂兒,雖然得了精神病,然而,隱身匿跡多年,可見楊家人生性有多狡詐。
溫柔的陸夫人與楊家人真是不像。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劉秘書問。
按兵不動。
爺爺和陸司令都沒有發話,邀請楊修到來,倒不如說是他們期待著楊家想幹些什麽,好更能摸清楊家人及楊家人幕後人的意圖。
餌已經下了,戴在他妹妹的脖子上,就看楊修怎麽看了。
刀眉下,那雙似是紋風不動的眼睛,的確是在看到台上蔓蔓脖子戴的玉佩時,悄悄地眨了下。
仙桃玉佩,他們楊家人,親眼見過的,隻有死去的楊樂兒。因這塊玉佩,楊樂兒掉了性命。楊家老太很是生氣,對這塊玉佩勢在必得。
玉佩長什麽樣,他在得手的資料裏早已看見過,但隻是照片,不是實物。所以,他不敢百分百肯定,蔓蔓脖子上現在戴的那塊,是他們楊家想找的。
應說比起今天被他看到的,似乎顯露出了真身的仙桃玉佩,他更感興趣的是,蔣玥偷拍下來的那張蔓蔓的出生照。
相片正麵的女嬰,是囡囡沒有錯。相片背麵的鋼筆字跡,是否是老頭子自己親手寫下來的,難說。
如果他沒有記錯,囡囡出生的時候,陸老頭還在獄所裏勞改,而且因為是特殊的政治犯,親人想探親都沒有這個機會。
是誰把這照片交給陸老頭的。
一張寓意深長的照片。
女嬰脖子上戴的玉佩,是仙桃。
這或許,是對方托付楊家要抓他們陸家把柄的線索了。
該感激的是那對狗男女,給了他這麽一個絕妙的利用機會,更不能放過了。
蔣玥隱身在院子一角,盡可能躲避著會與程思全碰上麵。
“爸爸,你在看誰?”坐在程思全身邊的小東子,拉拉父親的袖口。
拿杯子掩蓋視線的程思全,收回了搜尋蔣玥的眼神,另一邊,他妻子蔣梅,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現與蔣父談笑。
今日是陸家的大日子,同是蔣家小媳婦的大日子。
蔣家同感到光榮。
台上,蔣衍站在小媳婦的身邊,玉立生輝,忒紮人眼球。
看得他程思全都有絲羨慕起來,現在,他終於看出來了,他這個小舅子比自己想的要聰明的多,是娶了個真心自己喜歡的媳婦,而且婚後生活過得很好,不像他一團糟。
因此他更不想要繼續這樣一段令自己難受的婚姻了。
“小東子眼睛好了,今後要更加努力念書,快快長大,知道嗎?”程思全摸著小兒子腦袋說。
兒子如果長大了,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了,肯定能理解他的想法。
小東子看著父親的臉,默著低下頭。
程思全對兒子說的意味深長的話,蔣梅聽見了,然為了兒子和父親,她暫且忍下胸頭這股氣。
蔓蔓和老公在小叔陸賀棟的帶領下,向席上的長輩敬酒,她懷孕不能喝酒,隻以清水代替。
然偶爾杯裏有別人會給她強製倒酒,老公趕緊幫她代喝,這可好,不需多久,酒量不勝的老公,腳步都搖搖晃晃了。
她看著心裏都急,向自己的父親陸司令使眼色求助。
女兒寄望的眼神,陸司令收到都心軟。
敬了長輩那幾桌酒席後,她和老公得以釋放,陸歡幫她扶著人,躲進了休息間。
有人經過外麵,說道:
“這麽大的家宴,怎沒見陸老爺子出現呢。”
“要舉行三天呢。可能第三天才出現吧。”
“不是的,今天這一場是最大的。明天,後天,擺的都是小宴席,不會擺在這大院子裏了,也不會放鞭炮了。接待的賓客,都是因某些緣故推遲來到的。”
“老爺子身體不舒服?”
“怪了。不是說昨天,老爺子上山祭祖,向祖宗匯報孫女回來的喜事嗎?”
“上山回來後病了?”
眾說紛紜,沒有個確定的說法。
不管怎麽說,最重要的陸家靈魂人物陸老頭沒有在家宴裏現身,對這場家宴和在家宴中隆重登場的她來說,無疑是打了折扣,陸老頭沒有現身的緣故成了一個撲朔迷離的謎。
然,在蔓蔓心裏麵,陸老頭沒有出現,讓她對這個老頭子,另有相看。
老頭子該不會是早設好了局,認為擺這個家宴,是為了讓她體味一下飛上枝頭的感覺,想看看她得意忘形的模樣兒?
那她的表現,真是要讓陸老頭大失所望了。
事實上,在登上台接受鮮花掌聲的時候,她出神了——腦子裏在憶苦思甜。
她沒法得意忘形,鮮花掌聲同時給予她的是作為陸家人沉甸甸的責任。
她真想做好一個陸家人,首先要記住的是這份責任。
走廊裏過路人說的話,陸歡沒有聽見,是進衛生間裏去弄熱毛巾,出來把毛巾遞給她。
熱毛巾貼在老公的額頭,擦去些醉醺醺冒出來的熱汗。
“我讓人去弄解酒茶了。”陸歡見她小眉頭揪著,安慰她說。
“你回去吃東西吧。我在這裏陪他可以了。”打發弟弟回酒席上去,畢竟,今天她有幸往酒桌上掃上幾眼,見都是名菜,引得她都口水流涎。
可陸歡存心想當個好弟弟,搬張椅子在她旁邊坐下:“姐,你現在都姓陸了,和我客氣什麽。”
蔓蔓一愣:“姓陸了?”
她記得,那時候一封律師通告函告訴她不能再姓溫,但是,後來這事自然成了肇事者自己鬧的笑話,結果不得了之。
戶口她掛在老公房子名下,一直姓溫。
“哥,早幫你把改姓的事遞交有關部門處理了。昨天,爺爺帶大家上山,就是為了向我們祖宗做報告,說你回來。你回家,當然是要戴回陸姓了。”陸歡有條不紊地一聳一聳眉毛兒,口氣鐵錚錚的。
縱使是這樣,陸家並不打算事先和溫世軒打聲招呼嗎?
月兒眉小小地揪,自己在這裏風光地當宴席主人,而溫世軒和林佳靜不知道今晚在家裏吃什麽。
她蔓蔓是個沒膽子能心安理得享受的,想到自己和溫世軒的對比,心裏很是不舒服。
尤其是溫世軒連最起碼的,被尊重告知的權利都沒能得到。
砰砰。
陸歡走去開門,見到立在門口的白露。
“阿姨知道蔣中校可能喝了純度高的白酒倒下了,讓我送來最好的解酒茶。”白露端著煮好的熱茶走進來。
蔓蔓接過,忙是喂老公喝下。
不是蔣大少酒量不好,是被人“陰”了,不知道什麽人,可能是年輕人愛玩,在他酒杯裏摻了純度高的。
喂了點熱茶後,他那張本來喝得有些青白的臉,方是紅潤起來,呼吸逐漸向睡眠過渡。
蔓蔓安心下來,見白露看著自己,問:“怎麽了?”
白露看的,其實是蔓蔓脖子上那塊玉佩,這塊玉佩,在酒席上已經被很多人注意上並議論上了,當然,更多人,隻以為是一塊裝飾的項鏈墜子罷了。今仔細瞧,這玉佩,竟是有點像她以前在溫明珠脖子上看到的那塊,最少造型上挺像的。
“沒有,我隻是看你今晚這禮服,很好看,應該是你自己挑的。而這花簪,這鞋子,這鐲子,則是阿姨們給配的。我有沒有說錯。”
白露走在時尚界的前頭,對衣服飾物敏銳的嗅覺,令蔓蔓大開眼界。
“禮服是媽帶我去做的,有兩套,這一套的確是我自己挑的。花簪鞋子銀鐲子,都是媽今天讓人送來給我配的。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白露一笑,極是自信:“我給你說說。你這人的性子,照我看,不是傳統的人,思想其實挺前衛的,所以絕不會挑那些看起來顏色很深或是大紅大紫富貴相但顯得很傳統的禮服,白,是新潮的,被知識女性所喜愛。而花簪,鞋子,鐲子,一看這做工樣式都是屬於傳統手藝,必是讓人找工匠親手打造出來的。據我所知,二嬸子,是會自己繡鞋子,而且據說是一把手。我早些時間,曾經和一個朋友想找二嬸子就繡鞋這一塊做生意呢。既然鞋子是二嬸子送的,花簪和鐲子是誰送的這個問題,大嬸子和小嬸子,能甘於落後嗎?”
想來極是,猜的真準。
蔓蔓對這未來大嫂,欽佩之極。
這會兒,又有人進來。
蔓蔓她們抬頭一看。
對上俊顏上那雙冰眸的瞬間,白露一刹那想逃開,緊接定了下來。
“你怎麽來了?”
未婚妻,此時嘴角呈現出的那抹淡極了的微笑,比起以前,更是從容。想來,已是從楊修引發的迷惑中走了出來。
“隻準你來,不能我來嗎?”
冷冷的音量,不失分寸的話語,始終體現他對是她未婚夫這一身份精準的描述。
蔓蔓和陸歡聽著他們倆人對話,都不知如何插口。
“他怎麽樣了?”君爺問向**醉著輕聲打呼嚕的妹婿。
“喝了媽讓白露姐送來的解酒茶,我想應該沒事了。”蔓蔓答,順道幫老公身上滑下來的被子重新拉上去。
既然妹婿沒事,君爺對向了弟弟陸歡交代:“你在這裏代你姐看著你姐夫。”
“哥,有事嗎?”陸歡站起來,急道。
轉向了妹子:“爺爺想見你。”
陸老頭這會兒想見她。
真是用心良苦。
辦宴前見一次她,宴席之後再見一次她。
蔓蔓眨了兩下眼皮:愈來愈覺得這老頭子玩心計很厲害。
“正好,我正想和陸爺爺打個招呼,說我哥遲到的事。”白露跟著她起了身,說。
冰眸掠過她的秀顏,不知是出於什麽考慮,答應道:“那就一起來吧。”
如此這樣,三人出了房間。
大哥和未來大嫂難得走在一起。蔓蔓,自然不能當電燈泡,有意走在他們兩人後頭,給他們兩人製造空間。
對此,前麵兩人反而都不自然起來。
白露有意與未來小姑打好關係,落下來和蔓蔓攀親近。
蔓蔓見著,往後退,給她和大哥機會。
為了配合她們兩人,君爺隻得放慢腳步。
走到最後,每個人都像是宮廷裏的頭頂書本的小女人,一步一步躡著腳尖子如履薄冰。
冷眉一挺,頓步,不悅地朝向她們:“幾步路而已,要走到明天天亮嗎?”
火了?
月牙兒眼點點:不讓慢走,她走到他們前麵去,一樣成。
加快腳步,擦過他身旁,疾走。
“哎,蔓蔓,等會兒。”白露急追。
後麵,他都要跑著去追她們兩個。
幸好這樓是緊挨著,路不長,不然君爺必得發大火。
蔓蔓走上二樓,看見陸老頭背著手站在窗前,怕是他們三人你追我趕的場麵都看進去了,不由想咬自己舌頭。
“白露也來了啊。”轉身對向他們三人,陸老頭先是微微含著頭向白露說話。
足見老頭子對這白家和陸家之間的關係很重視。
“很久沒見了陸爺爺,今日才來和爺爺打招呼是我不對。”白露說,眼神裏流露的笑意,盈盈如光,給她一張麗顏添了幾分靚麗。
賞心悅目的美女,誰看了心裏都舒坦,老人家點著腦袋說:“坐吧。我是很想找個時候,和你爸媽,和你爺爺奶奶,都見見麵聊聊天的。”
“我爸媽那忙。近期,都被派遣出國了。我爺爺奶奶,雲遊四海,我們家想找他們兩個老人,都不知道往哪裏找。因為兩個老人,比我們年輕人還年輕新潮,去哪裏都不說一聲。”
瞧未來大嫂與老人家說話的這口氣,多親切,沒有一點隔閡。
蔓蔓看著都挺羨慕的。
白露,畢竟自從中學時候起經常來返陸家做客的人了,被老爺子當自家女兒看大的。
勤務兵沒有來上茶。君爺親手往茶壺裏擱了茶葉,衝上熱水。
白露沒有去幫未婚夫這個忙,可見老人家不會允許她這麽做。她如今尚未過門,即是客,老人分得很清的。
白露不動手,她這個妹妹就得幫忙待客了。
掂量掂量,走過去,是要幫著洗杯子,還是端茶。
“你坐著吧。”
他讓她回去。
可這時候她坐不是不合適嗎?
“我去倒掉茶水。”見下麵放茶葉渣滓的髒水桶好像滿了,終於找到點事做,她彎下腰。
有力的手,在她小臂上握緊:“回去!”
提高的音量,讓那頭說家常話的陸老頭和白露,都將眼光放過來了。
小小地蹙個眉,甩開他的手。
“囡囡,你過來。”
陸老頭開聲。
蔓蔓直線走過去,不覺得自己有做錯的。
陸老頭在這一刻,發現這孫女有一樣是陸家人的血統了:強。
尤其是認為自己對的,忒別的強!
這令他摘了老花眼鏡,有些哭笑不得的:其它的怎麽不繼承,偏偏承繼了這個性格上的缺點。
“爺爺?”
見老頭子揉著額眉,白露等人以為老爺子不舒服,擔心地問。
“陸君,你和白露都在邊上坐著。”對自家人,陸老頭幹脆將眼鏡扔一邊了。
受老頭子吩咐,君爺停下了手中的活,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白露更是一聲不敢吱。
蔓蔓想:是受審時間到了。
可陸老頭說的是:“我知道你畫廊被人燒了,讓人重新找了塊商鋪,回去後,你自己去瞧瞧,滿意的話,就搬進去重新開工吧。”
老頭子要送她畫廊的風聲她有聽說過,但沒想到是真的。
“爺爺,不用了。”
“怎麽不用?你燒了畫廊,難道不用重新再找個地方畫畫?”
“不是,我已經和朋友商量好了,我們要開飯館。”
君爺冷眉中微微凝住一絲懊惱:這事應該先和老人家打聲招呼的。
陸老頭果真是一驚,很不明所以地望著她:“你想開飯館?為什麽想開飯館?你畫畫不是畫的好好的嗎?”
“當藝術家賺錢不容易。”蔓蔓一語三關。
“你現在是一幅畫能賣上個幾千了,不足以過生活嗎?而且你老公沒有工資嗎?你老公的軍銜和職位都不低,理應能養得起家。”陸老頭不知是不是故意沒有聽出她話外的含義,驚是壓下來了,慢慢地道。
“但是爺爺不知道這其中的回扣和利潤。我並不能算是個出色的藝術家。我賺的錢,論商業價值來說,不夠。如果開飯館,應該能比開畫廊賺的錢多上幾倍。而且藝術這條路,我是想通了,一輩子隻是這樣畫是不行的。”蔓蔓有意順著老爺子的話來說服老人家。
“停。”似乎是看穿了她找的各種借口,老頭是單刀直入,“我問你,你開這個飯館是為了某個人嗎?”
“不,是為我自己。”蔓蔓道。
或許溫世軒能從中得到好處,但是,這本身是她自己的事業。
“我覺得不是,你就是為了某個人。”陸老頭的軍人風格,比起孫女,那不易顯露的脾氣,定是更強。
眼見老人家咬死了說,蔓蔓隻得跟著老人家說:“好吧,就算我是為了某個人,那很正常。我過得好,他過得不好,我想他過得和我一樣好。”
“他與你什麽關係你非得這樣想他?”
“就憑他養了我這麽多年。是養貓養狗都有感情,何況是人。”
“如果我們現在有證據告訴你,這個人,不是你想的,他當年不是撿了你,是從你親生父母手裏偷了你,你仍是這麽想他?”
“不可能。”
蔓蔓鐵的三個字,一如既往。
冷眉很是一皺。
白露吃驚:從沒見過有人敢這樣反駁陸老頭的話。
陸老頭的指頭在桌板上敲打著:“如果我告訴你,我拿到的證據是鐵的,是真實的,你還會說不可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人,我一清二楚,絕對是你們哪裏弄錯了。”
兩張互相咬死的唇瓣,較起勁。
“他告訴你爸,他當時有抱著你,回去你丟的那個村裏找人詢問你的親人,但是,據我們現在再派下去的人去調查,並沒有,那些村人都說不曾見過他這麽做。他在撒謊,你讓我們怎麽相信他這個人的話?”
這些事蔓蔓未曾聽說,但是:“這裏麵肯定有人在誣陷他。”
幾雙眼睛看向她,有絲不可思議的。
蔓蔓卻覺得這很正常。如果有人當著她的麵,說她爸媽陸司令和陸夫人是凶手,她照樣一百個不信,堅決維護。她不過是把養父溫世軒當成了一樣信得過的家人。
然對陸家人來說,她這個反應是無法接受的。
她始終應該是陸家人為先。想到那個滿口謊言偷了他孫女的男人,到了如今依然偷了他孫女的心。
陸老頭“嘭”拍下桌板。
白露和君爺皆都一驚。
蔓蔓紋絲不動的:這個場麵,是她在見到老人後,一直想著很有可能出現的。現在出現處於情理之中。
“你剛才說你開飯館會比開畫廊賺的錢多,那好,我給你兩年時間,你證明給我看,你開飯館的盈餘,是你被燒的那家畫廊盈餘的五倍。這期間,陸家不會給你任何支持,你怎麽想?繼續去開你的飯館,還是接過我手裏給你安排好的畫廊?”
這不是開飯館還是開畫廊的問題。
這是陸家給不給她支持的問題。
你蔓蔓既然一心就惦記著那個男人,陸老頭也夠絕情的,陸家給你的恩和寵我收回了。不信,那個雜貨鋪男人就比陸家給她的恩寵好!
這時候再不出聲結果會怎麽可想,白露和君爺不約而同的:“爺爺!”
“我不是讓你們不要做聲嗎?讓她自己想。”陸老頭堅決。
論堅決,蔓蔓不遜於這個爺爺:“我不用想,開飯館是深思熟慮的事,我不可能會因著這樣而改變主意。”
依賴家族而生的生意,或許會很快走上正軌,但是,潛在的危險,一樣在。她的事業要自強自立自生不息,不借助不該有的。
在他人的詮釋裏麵,她這話變成了:她看不起陸家給的恩寵。
君爺扶住額頭,低下:清楚完了。
陸老頭站了起身,背對她,兩肩微微抖著,不知是給氣的還是怎的,命令大孫子:“陸君,我的話你都聽見了,你吩咐下去,包括你爸媽。戶口上她改姓的事,往下順延兩年,如果她在這次賭注裏麵輸了,她不用姓陸了。”
不姓陸了?
她又變成個沒人要的孩子了。
心尖兒微是一抖,但沒聲。
白露著急地站起來:“陸爺爺,你聽我說——”
剛在窗口他這個老頭子看得分明,白露和他這個孫女有緣分,這本是好事,未來姑嫂關係和睦,然而:“白露,我告訴你,如果她不姓陸,不是你未來小姑了。你是要嫁進我陸家成為我們媳婦,不是為了成為她個人的小姑。”
白露肩頭扛起的,同是有份責任,不容得她一人肆意妄為。
白露默了聲。
與蔓蔓想的一樣。
關鍵時刻,需要靠的,仍必須是自己,沒人能幫她。
陸老頭擺了下手,讓他們三人可以走了。
等書房裏空****的無一人了,他才把目光放到了鎖住麵人的那個抽屜櫃。
是他孫女囡囡做給他的嗎?
現在,他更不能確定了。
囡囡,究竟有沒有回到他身邊。
夜晚,從老爺子書房回到自個屋裏的蔓蔓,將陸家送的衣服飾物脫下來準備洗漱。這些東西,她當然不能隨便扔。收好,放起來。想到白露提到的,這些東西背後或許都是陸老頭的主意,不免深深地歎口長氣。
……
老爺子的決定,很快,傳遍了所有該知道的人。
陸夫人當場即傻眼了,拉著老公要去向老人家求情。
陸司令艱難地摩挲著手心手背,清楚要是求情有用,他大兒子早在當時這麽做了,道:“這也好。讓囡囡自己好好想一想,如果有一天,她必須做出站在哪邊的決定時,能清楚地認識到,她是我們家的孩子不是那個人的孩子。要知道,現在一旦搜出確鑿的證據,我們家肯定會對他進行起訴,他是坐定牢的。”
聽了老公這話,陸夫人倒也無話了。
眾人便是想著:蔓蔓會為一時衝動而後悔,會認清現實。
在這點上,再疼蔓蔓的父母兄弟,都是一致的。
姚夫人坐在房間裏,衝著茶,小兒子今晚上不知被誰灌了兩杯酒,正躺在**起不來。好在大兒子警醒,滴酒未沾。
姚子業給弟弟擦了臉後,見弟弟出了汗沒事了,回來坐到母親身邊,幫母親掰那擱在盤子裏的板栗。
“我見陸君和你一樣,都沒沾酒。你們兩個倒是挺機靈的,沒被騙到。”姚夫人搖頭晃腦地說。
姚爺輕輕冉冉地笑笑:“那是他們不敢灌我們兩個酒。要是席座上突然發生什麽意外,沒有我們兩個怎麽辦。”
姚夫人的手,往大兒子肩頭上輕微一打:清楚兒子這是為了誰禁酒。
然而,陸老頭與蔓蔓爺孫倆之間發生矛盾的消息,傳到她這兒來了,她得提醒下兒子:“她爺爺,這個主意不能說是錯。她那顆心,不能總吊在不實際的人上麵。你千萬可別對著她爺爺幹。”
狹長的眸睞往下低,默著,沒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子業?”
“沒有,我隻是想,如果她不姓陸了,是不是預備要被家人再放棄一次。”
姚夫人心頭為蔓蔓這一震,酸澀,忙著避開眼:“當然不可能。陸家怎麽可能放棄她呢?她始終是陸家的人。這隻不過是家人彼此間在鬧脾氣。”
若真是這樣就好了。
端起手裏的杯子,望到裏麵的茶水,若隱若現她的影子,若是隨時會在他麵前消失似的。
如果這種折磨他的心境是為了懲罰當年他所犯下的錯,他認了。
眸子裏望著外頭的夜,沒有一絲一毫的迷茫。
……
陸家的家宴在晚上八九點結束。蔣玥有心避著人,因而是等著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方才動腳。
走出門口不到一小段路,過路的巷子裏頭朝著她傳出一聲:“蔣記者。”
一時,她誤以為是她衍哥哥在叫她。畢竟蔣衍不是先退席了嗎。
驚喜之間,回頭去看,發現卻是程思全。
當初,她會鑄下大錯,與程思全偶爾低沉的聲線與蔣衍的嗓子有些像不是沒有關係。
不是蔣衍,這可把她惱得,火速拉了他往巷子裏頭藏,瞪著他:“你究竟想怎樣?我不是說了我們不要再見麵嗎?”
她在生氣,說明前晚上的話,他沒有聽錯。
程思全鬱了臉:“我隻是想告訴你,不管再不再和你見麵,我都會和我老婆離婚的。所以,我不會拘束你,希望能給你一個希望。其實離婚並不難。”
“你以為你這樣能影響到我?你想扮演好人?”蔣玥冷冷地笑,“我告訴你,你想背叛你老婆,別把我拖下水。”
這話戳中了程思全的軟肋。
他是在找借口,找能光明正大背叛婚姻老婆和兒子的借口。
“如果我能找到借口,你不是一樣可以嗎?”
笑話。她怎麽和他一樣了。
她可從沒有愛過現在的老公,她自始至終,想要得到的隻是她的衍哥哥。
“你嫁給了他,就是一種承諾,一種信條,能說你沒有背叛他嗎?”
啪!
她一巴掌果斷地甩到他臉上。
被甩了巴掌的程思全,再抬起頭時,見著她已經氣衝衝出了巷子。
他倒不是非要賴著她,然而,他知道他剛才的話戳傷到她了,她眼裏都有淚,令人憐惜的淚。這是他從不甘願表示懦弱的老婆不能帶給他的。
一雙躲在陰暗裏麵的眼睛,一動不動,是把他們兩人剛剛的對話都用手機錄音錄下來了。
見程思全都走了,溫媛把玩著手中錄音的手機,嘴角勾起玩味:現在,是要對誰先透露這個秘密好呢。
……
心裏氣不過的蔣玥,在第二天聽說蔓蔓被陸老頭嫌棄後,不禁起了冷嘲譏諷的心思。
老公昨晚醉酒,蔓蔓準備今早上到廚房裏頭,為老公親自弄點營養的粥水。
搞到個皮蛋,瘦肉,蔥,薑等,弄了個小鍋,擱在電磁爐上熬。
舀了一勺子試了味道後,感覺行,走去外麵找點拌嘴的那個鹹菜。
剛走到廚房門口,迎麵走來的蔣玥,越過她,是望到了她擱在爐上的那鍋粥。
是熬給蔣衍的?
紅著眼:沒法否認的事實是,蔓蔓是他的老婆。
但是他老婆又能怎樣?想那個程思全,不是都背叛自己老婆了嗎?
“蔣記者。”見蔣玥一直堵著門口,蔓蔓提醒。
“這裏那麽多人做飯,你非要親自下廚,但是,即使親手做的東西,如果對方沒有這個接受的心思,你做了不是反而給對方添堵嗎?”
哪怕你給陸老頭捏了麵人,陸老頭照樣不領情,可不就是這般。
蔓蔓一口氣,給蔣玥的話給堵的:齷齪的女人,幹了壞事,還想炫耀?
“蔣記者是否聽過這樣一句俗話,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自己幹的虧心事,遲早一天都得曝光。
蔣玥卻是一瞬間,由這句話聯想起那個神秘人了,臉色刷的青白,看著她:莫非她知道了,她就是那個神秘人,知道了她和程思全秘密的人?
果然是這個蔣玥幹的好事。
蔓蔓擦過她,對蔣玥此時那副沮喪的神情很是滿意。
蔣玥則是昏頭昏腦地走了回去。
蔓蔓是怎麽知道她秘密的問題,一直盤旋在她腦子裏驅之不去。一時都沒有能仔細考究這其中的細節時,一封突如其來的匿名短信,發到了她手機上,寫的是:
我知道你和程思全的事,我們見個麵吧。
想都沒有想,定是蔓蔓發的,想揭發她,拿這個再來最終恫嚇她。
好個蔓蔓。
你不義,別怪我不留情。
迅速想出了個局,這片村子周圍的地勢,她比蔓蔓要清楚得多,這些村人外出的習慣,她也熟悉得多,於是向對方發出會見的時間地方。
午後一點鍾,正是人少的時間。
攀上村後一小山坡,蔣玥看到了等候在那裏的人。
不是蔓蔓!
“你好,蔣記者。”蔣梅扶著眼鏡,隻要稍微從眼前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身上打量一眼,都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種無法壓抑的怒火。
這女人是程思全的老婆,之前她曾經是見過幾次的。然昨晚上的酒席,是她第一次看見蔣梅與程思全在坐在一塊的。那時,她才知道自己惹的這火,是燒到了衍哥哥二姐的老公身上了。
更不可能與程思全繼續搞在一起。
蔣玥心虛了,她更怕的是蔣梅告訴蔣衍這事。
然而蔣梅怎麽知道的?是蔓蔓告訴的嗎?
“有什麽事嗎?”微微眯著眼,蔣玥先要知道蔣梅知道了多少,“我並不認得你。”
“你不認得我,我可認得你。你是我弟弟義父的女兒,我曾經聽阿衍說,也把你當做妹子。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如此不堪的女人。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你就不怕你爸知道,你部隊裏的領導知道?”蔣梅奮力地吸上口大氣,忍著一拳頭砸到蔣玥臉上的衝動。
她今天是預備好來套蔣玥的話的,雖然報料的人給她發了段錄音,但是僅那段模棱兩可的錄音,還不至於解釋完前因後果,定蔣玥的罪。
蔣梅說得好像證據在握的樣子,令蔣玥一著慌:“不是的,梅姐,你聽我解釋。你先生的事真是和我無關的。他想和你離婚而已。我都勸過他不要和你離婚。”
“如果你不勾引他,他會想和我離婚嗎?你自己都想離婚不是嗎!”蔣梅可不會被她富麗堂皇的借口給騙了。事實就是,這個狗女人,勾引她老公不夠,還想勾引另外的男人,不知想腳踏幾條船!
她蔣梅見過厚顏無恥的,但從沒見過比眼前這個女人更齷齪更厚顏無恥的。
然而,蔣玥這時候,反而是定住了神了,因為看見了蔣梅口袋裏露出的半截手機屏幕,顯示是在錄音。
“梅姐,你就這麽想致於我死地嗎?”
“是!”蔣梅毫不猶豫的,一腔惡心全噴了。
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是黑暗裏怒放的罌粟,伸手忽然過去,去搶蔣梅口袋裏的手機。
一時未防,蔣梅見錄有重要證據的手機落到了對方手裏,伸手去搶。
兩人爭執之中,手機落到地上,蔣玥一腳踩下去成了兩半。
蔣梅一巴掌朝她臉上掃了下去。
可蔣玥捂住被她打的那半張臉,不知怎的,忽然往後一倒,從山坡上直落。
蔣梅慌然伸手去拉她,沒有能拉住。
蔣玥往下滾,一路往下滾。
“表姐!”一聲驚叫從山坡底下傳出來,秦少往上一看,看到立在坡頂上的蔣梅,指住,“你別跑!”
蔣梅站在那裏,饒是再幹淨利索,這會兒也得被突發狀況弄懵了。
……
昨晚陸老頭那話放出來,今日那個宴席應該不再辦了吧。蔓蔓清閑地與睡了一夜再加上一上午的老公說話。
蔣衍是宿醉,一時起來,仍有點頭重腳輕的,扶著老婆的手坐起來:“我怎麽聽說你和別人吵架了?”
“嗯。”
“嗯?”指尖彈點老婆可愛的臉。
說嗯點著小頭的老婆真可愛。
打下老公不規矩的手:“你有完沒完?看你醉成這樣,扔進太平洋都不醒。”
“是,我沒有睡醒,做了個老婆變成白癡的夢,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不當,就想開飯館當女老板,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娶的是個女金剛。”
蔓蔓被老公這話給逗得,哭笑:“你覺得我傻?”
“你傻,也是我老婆。”蔣衍同誌道,同時親親老婆翹起的小嘴兒。
管別人怎麽說,他蔣衍就這個老婆,別人不疼,有他蔣衍疼。
蔓蔓把頭靠在老公肩膀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對未來是對,還是錯。但是,若不這樣做,我心裏不舒服。我大概真是傻的吧。如果這事被浩雪她們一群人知道,八成要拿口水淹死我。”
“你知道你自己傻就成了。說明你自己有自知之明,接下來的路子絕不會走錯。”
沒想,老公口才這般絕妙的。哲理性的話語,充分體現老公當教官的才能。
“阿衍,你真適合當老師。我還真想看看你教學生的樣子。”蔓蔓小媳婦讚老公。
老婆的誇,讓他心花怒放,再親,再親。
“阿衍,蔓蔓!”
蔣父突然在門口焦急的叫聲,令屋裏兩張貼緊的嘴唇立馬分開。
“怎麽了,爸?”蔣衍衝過去開門。
“不好,你姐,被人控告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