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無題
白露這個搞人事的,又怎麽會沒有聯係。可是,真的初中初一初二那會兒,是,那會兒,她沒有和君爺一個學校,是在另一所中學。當時,她隨家母,住在保定,上的是保定的學校。直到初三,家母調回京城,她才轉回京城的中學,後來考了京城的高中,由家裏安排,和君爺上了同一個高中。
因此,打這個電話的,是在保定的中學同學。現在,這幾個同學,剛好都在京城裏找到工作,成家立業。碰巧遇上了,談起,就想聯係一下,看看有多少老同學在京城,一塊兒聚一聚。
白露想著多年老同學沒見,是有些想念那會兒在保定的日子。保定的日子永遠不像京城。因為當初是小縣城發展起來的,生活步調慢,保定人工資都低,很少大富大貴的人,都是窮,也就彼此之間沒有什麽心裏不平衡,不會鬥雞眼。不像京城的圈子裏,多的是勾心鬥角。
小陳,你說個地點和時間,我看有沒有時間過去。白露爽快地應了下來。
陳巧麗在電話裏嗬嗬笑了笑:那可就約好了,不見不散。
掛上電話。
白露給手背又抹了層潤膚的。戴了手套做家務,還是覺得皮膚糙了不少。想到君爺那雙漂亮的手,白露隻得在心頭望塵莫及的歎息。
君爺在書房裏辦公,講求安靜。作息時間,從八點半工作到十一點半,三個鍾頭。
白露九點趕兒子睡覺,一麵做護膚,一麵處理來自四麵八方的電話,隻在電話談著,能談到十二點一點甚至通宵,人家都不放過她。
他們夫妻兩個,一個是不喜歡說話用埋頭來幹活的,一個是需要說話拿嘴巴來幹活的。真不清楚怎麽當成夫妻。
白露回想起了高中那個時候,學校組織校內演出,她是舞蹈隊隊長,又是主持人。她不用告訴君爺,校內的宣傳單,寫了她名字。每個同學都在說,君爺不可能不知道。
後來,聽說君爺會去看她表演,純粹是勉強被季雲等人拉過去的。
季雲那夥人愛玩,和君爺不一樣。知道君爺與她有扯不清的關係,非要拉著君爺去。隻是,誰也沒能想到,君爺不愛看表演的根本原因,是君爺看表演繼承了陸爸的性子,看著看著會犯困。到了她領舞的時候,君爺去上衛生間。回來時,她舞蹈也跳完了。從此,有了個流傳在他們這群人裏的笑話,說請君爺看表演的話能在衛生間打瞌睡。
或許是由於這個原因,那時候,隊伍裏的舞蹈隊來招她,她沒有去。因為知道君爺不喜歡。做上人事這份工作,除了是她能發揮優勢的地方以外,更重要的,也是因為君爺。
什麽時候起,她的生活,她的事業,一切都是繞著君爺轉。
到十一點半,工作結束。君爺關上電腦。合上文件夾。
白露在這期間,曾經有兩三次,忍不住,跑到書房門口,偷偷瞧下君爺的身影。
君爺最大的魅力,在他辦公的時候。刀削般的五官,一絲不苟,看起來很嚇人的黑臉包青天麵孔,在白露眼裏,卻不知為何,致命地吸引人。
不知是哪個科學家做過的實驗,說是一見鍾情的愛情是最可靠的。白露對君爺,是一見鍾情的版本。那一眼,遠遠看著他,就愛上了。
在君爺把查閱的書籍辭典放回書櫃時,白露走回了臥室。君爺去洗手間刷完牙,回到夫妻的房間,見她坐在梳妝台邊,收拾一些零零碎碎的瓶罐。想著和老婆一天沒有說上幾句話,回來時,遇上兒子打破玻璃杯,又莫名地黑了臉,君爺斟酌地說了句話:看你的瓶罐,還沒有子業多。
姚爺是愛美人士,據聞,家裏化妝台的護膚品,基本擺的都是他的,姚爺媳婦沈佳音,好像隻有兩瓶潤膚露和保濕霜。
白露抬頭,想衝君爺笑一下,表示明白他的笑話。可是,君爺說完這句自己都覺不痛不癢的冷笑話,往**一躺,擰開台燈,準備翻幾頁童話書催眠。
剛在書房裏是工作,需要全神貫注,不能犯困。童話書和小說則是催眠範本。怪不得,他妹妹說他沒有半點藝術細胞。
好吧,君爺承認自己是沒有藝術細胞。所以和自己姥姥和妹妹,一直都是勢不兩立的狀態。
搞藝術的人,和搞科學的人,用的是左右各一邊大腦,怎能不經常對立。
白露看著君爺翻起從兒子房間裏拿來的蝌蚪找媽媽的童話,就知道,君爺要睡了。無奈的,為了不打擾君爺休息,她走去了洗手間,開始了晚間刷洗。等她再走出來時,果然見著君爺擰滅了他那側的床頭燈,披上被子睡了。
夫妻這樣一天過去,上班,接兒子回家,吃飯,幹家務活。他工作,她公關。到了十二點,準時睡覺。
比隊伍裏的時刻表更準時。
白露不知道,是不是家家的夫妻都是像他們這樣。隻覺得隨著婚後的時間越長,這種模式,越是一成不變。不變到,她好像今天過的是昨天,前天,大前天,甚至一年前的某一天,結婚後的第一天,到了明天,或許,又是像今天,像昨天大前天。所以,如果不看手機的話,她完全不知道今天究竟是什麽年是幾月份,是幾號。
低頭,彎腰,將君爺的拖鞋放在床邊放好,方便君爺醒來時可以穿。接著,她走到床的另一側,輕輕掀開另一條被子。
夫妻倆,除了新婚那晚上蓋的是同一條被,之後,一直是一人一條被子,君爺將它美其名曰為以防不小心感冒著涼。實際上,君爺更崇拜國外現代夫婦的某些睡覺習慣,最好是一人一張床,有需要再同一張床。這樣,能保證有人加班時,不會影響到另一人影響其睡眠質量。
君爺或許本意是為老婆好,因為自己經常為了工作而推遲休息的問題,甚至加班到半夜才從單位裏回來也是有的。但是,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總是大相徑庭。
白露更喜歡,等著自己男人回家的感覺。
叫做浪漫。
白隊將自己妹妹交給君爺時,曾說過這麽一句:我妹妹是很傻的一個人。
可是這話有多少人相信呢?女超人,無所不能的白露,會是個傻姑娘。
不會有人信的!
君爺又不傻。
同樣,今夜裏難以入眠的人,還有另一個女人。那是君爺的妹妹蔓蔓。在聽到老公說了自己女兒想學鋼琴的計劃後,蔓蔓抓起計算器,劈裏啪啦,很快給老公計算了筆數字:你以為你在培養一個鋼琴家嗎?在培養一個藝術家嗎?每年學鋼琴的有多少人!這裏頭,真正能考上藝術殿堂的有多少人!真正能成為國際大藝術家將培養成本賺回來的有多少人!
蔣大少感覺得到老婆的聲音像是裝滿了火藥捅,整齊待發,而這會兒砰砰砰,射出來的彈藥,已經硝煙彌漫,讓他連咳了好幾聲,隻能給自己先倒了杯水潤潤口。
在這會兒功夫,小媳婦蔓蔓又啪啦啪啦刷起計算器:她要是有這個藝術天賦,將我家裏的畫筆先拿起來。至少畫筆兩個人用,不浪費。我教她,連請老師的費用都省了。她這不是專門對著我幹嗎?不學畫,學鋼琴。
在蔓蔓這個當媽的眼裏,這個女兒,自小就是對著她幹的。她說西,女兒做東。她說北,女兒一定要往南走。生個女兒本是想貼心的,哪知道她這個女兒,壓根不像她,南轅北轍。
蔣大少隻等老婆發完火,抽掉老婆手裏的計算器,塞給老婆一杯開水:先潤潤嗓子。
蔓蔓邊喝水,邊告訴蔣大少:你不要慣著她!
蔣大少自認是個公平的人,在家裏,不會偏袒女兒,也不會偏袒老婆,徐徐說道:你當年,家裏不也沒有藝術家的爸媽,但是,你爸,不是照樣花錢讓你學畫了。
那是我爸看出我有天賦。
你爸不是藝術家,怎麽看出你有沒有天賦?
這就是我爸的靈性了。
照你這麽說,我覺得我女兒南南也有學鋼琴的天賦。
蔓蔓立馬橫了蔣大少一眼:說好不偏袒,不慣著她的。
我哪兒慣著她了。不過,她是我女兒,我總是能稍微理解我女兒的心,是不是?蔣大少拍著胸口彰顯一片赤誠的心意說話。
蔓蔓還是拿白眼睨他:你意思是說,女兒的心你能懂,我就不懂了?我怎麽不懂了?她那哪兒是想學鋼琴,我看她是愛攀比,知道同學裏都學鋼琴,她不想落後。我就不明白了。鋼琴能和成績比嗎?她成績拿第一,多少同學羨慕妒忌著呢,非得弄這個鋼琴嗎?反正我當時念書的時候,是這樣,學習成績最重要,其它都是白搭。難道你當年念書的時候不是這樣?
蔣大少隻得忍著一口氣,耐性地和小媳婦溝通:你都知道你自己當年念書的時候,學習成績雖然重要,但是有藝術特長的同學,每次到了搞活動,不是都變成了香餑餑,而且,還能在考試中適當加分,會受到老師等人一些特別的待遇。現在呢,哪怕是人家企業單位招聘,都想要特長生。因為搞活動,搞公關,這樣全麵的人才最受用。
這話,有道理,蔓蔓怔了怔,聽進去了。
莫非,女兒的小九九,已經打到了將來。女兒這計劃,也太超前了些,比他們做父母的考慮更多。不過,蔓蔓不是沒有考慮過給兩個孩子培養特長。隻是,這藝術都是燒錢的。沒有興趣,沒有天賦,孩子學習特長,八成都是打了水漂,花錢都不像樣。
蔓蔓扭了扭眉頭:要特長,不是非得學鋼琴,學畫不成嗎?有我教,成本低。
你不要總想你自己。你猜她為什麽學鋼琴?
說到她這個媽好像很自私自利一樣,蔓蔓認真地看向蔣大少:為什麽?
你大嫂,當年,聽說想學鋼琴沒學成,抱憾終身。你都是大畫家了,她照著你學,不是壓力大嗎?而且她自己都覺得沒有什麽意義。因為你想達到的,你都達到了。她順著你的那條路走,除了給自己和你增添壓力以外,沒有任何好處。別說她不同意,我都不同意。蔣大少一串說到這兒,歇了口氣,但是,白露遺憾的東西,她若能幫白露做到,不是能圓滿了白露沒有女兒的心願嗎?白露那麽疼她,她能不為白露想嗎?
自己的哥和嫂子,尤其是白露,對她女兒是真的疼,打從心底的疼。
白露本想要個女兒,卻由於家庭、國家都不允許,隻能生了小包子。這份愛,這份理想,隻能全寄托在小外甥女身上了。
隻要她是真心想為舅媽學琴,我會不同意嗎?但是,買鋼琴,不能嫂子出。嫂子她拿工資的,本來錢就不多,再把錢花我們女兒的鋼琴上,不行。蔓蔓鬆了口風。
蔣大少對這點沒話說:這個錢肯定我們自己出,哪能大嫂來出!
白露那一晚,見君爺在自己身旁很快睡著了,隻能拿出手機裏的賬本,算計著,能挪出多少錢給小外甥女湊出台鋼琴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