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癢婚
白露從婆婆那裏帶包子回家。包子在樓梯上一步三跳,今天出去玩,情緒特別高漲。跳到了家門口,有人先給他打開門,喊:“征征。”
見到是愛吹牛的高大炮,包子癟癟嘴角:“高叔叔。”
“怎麽?見到高叔叔不高興?”高大帥伸手捏下包子的臉。
包子仰頭看著他:“高叔叔結婚了,不是嗎?”
當年高家不敢大擺筵席,怕樹大招風給隊伍裏的新人惹麻煩,隻請了一些親朋好友。包子有參加,新人他都認得的,兩個都是他爸爸的部下。結婚後的新人,嚴雅靜由於保胎生孩子等等種種緣故,基本歇工了,到後來孩子生下來,養孩子時,經高老爺子勸說,由隊伍內退了下來,加入了高氏集團。
高大帥揚起兩道漢子的粗眉,瞧著包子:“怎麽,叔叔結婚,不能到你家串門了?”
“你不是很久沒來了嗎?”包子磕磕巴巴地說。
“叔叔那是,因為有了個和你一樣的小包子,要在家幫著帶。”高大帥說完這話吐口長氣,帶孩子真是太累了。讓他從半個月的休假,到休到現在大半年,把多少年的假一塊全休光了。
白露提著啤酒和雞翅的袋子,慢吞吞地從後麵走上來。
高大帥連忙伸過去手,道:“嫂子,辛苦了。”
手正好酸的要死,全部塞進他懷裏,問:“你領導呢?”
問的是君爺。
高大帥亮開白亮亮的牙齒:“怎麽叫我領導了,不是嫂子老公嗎?”
白露徑直推開他,脫了鞋,進到客廳裏,在沙發上歇會兒。今天忙了一天,腰都斷了。
高大帥明顯感覺到她哪裏不同,若是以往,回到家裏來,首先肯定是先趕緊看老公在哪兒,老公要不要幫忙。現在她這個樣子,倒是好像把君爺都撇到一邊去了。想起今兒來的時候,姚爺還搭著他肩頭說,說到君領導家裏要小心些,因為昨晚上某人貌似心情不好。
他以為是君爺心情不好,結果現在看來,貌似白露姐姐的心情比君爺更不好。
抱著啤酒雞翅走進廚房裏頭,包子跟在他後頭,好像個小跟班。見到在廚房裏忙碌的君爺,包子衝過去,喊:“爸爸。”
今日君爺回來的早,有點時間,順便收拾下廚房,因為有兄弟要招待。簡單先炒了盤青椒牛肉,伸手摸下兒子腦袋,說:“去洗手,準備吃飯。”
包子聽到爸爸這話想了想,走到了客廳裏去。白露已經坐了起來,在茶幾上他們沒喝完的茶壺裏,倒了杯熱茶喝。
“媽媽,洗手,吃飯。”包子站在媽媽麵前。
白露微驚,兒子這是第一次主動叫她吃飯,以往都是她用力喊:征征,吃飯了!
小孩子都察覺到今天的爸爸媽媽有些不一樣,敏感的小心靈,一下子揪緊了。
白露把茶倒進口裏,站起來,帶兒子去洗手間一塊洗手。
看到他們母子倆的身影閃進了衛生間,高大帥回過頭,見君爺若無其事地拿著炸粉放進不鏽鋼碗盆裏頭,將一塊塊洗好的雞翅膀放進裏頭裹粉。
“我說,陸大廚——”閑著無事時,高大帥換了條腿站,又開始吹大炮了,“你這麽能幹,讓白露姐姐這個家庭煮婦情何以堪?”
“平常都是她在家裏做飯。”君爺淡然地說。
“你沒教她兩手?”
“我怎麽教?我在臨床都不帶學生。”君爺說這話毫不留情。
別看現在多了個叫葉思泉的小跟班,實際上是,君爺擬定計劃後,全扔給下麵的人帶著學習了。想跟他,沒關係,不要問他問題,在旁邊自己看,自己能學多少算學生自己的本事。他沒有這個義務。
高大帥被君爺這兩句冷酷無情的話哽到要死。君爺這脾氣,真是沒人能消受。最坑爹的是,君爺能一幅“我就是這樣你有本事就怎樣”,而且屢屢成效。
君爺將副一次性手套塞進他手裏:“來,繼續裹粉。我去準備炸鍋。”
“我說——”高大帥看看自己的手,“我不會,不然讓白露姐姐出來再幫你。”
“人家沒有其它的事忙嗎?你在這裏站著又沒事做。”君爺一句話,條條是理駁到他捂嘴。
高大帥無奈地戴著手套,邊喊:“白露姐姐,你在幹嗎?不出來幫你老公裹粉嗎?”
喊了幾聲,沒人答應。
高大帥心裏犯咕噥了:白露姐姐今兒真是有些不一樣。
回頭再瞧那君爺,一言不發的背影,似乎對眼前這一切都默認了。
白露是在浴室裏幫兒子脫衣服,擦肥皂。剛帶兒子進來洗手時,才發現,兒子今天玩到一身都是汗,趕緊先讓孩子洗個澡再說,這樣吃法也能清爽些。
包子被母親按在澡盆裏衝洗頭發,小眼睛被淋到都是水,叫道:“媽媽,我眼睛進水了。”
“閉上。”白露幫兒子搓頭。
包子反正感覺她今天有些不一樣,也就不敢再吭聲了。
洗完,幫兒子擦幹淨頭發擦幹淨身子,才發現兒子一聲不吭的。白露低頭問:“怎麽了?哪兒覺得癢嗎?”
“沒有。”包子自己將大浴巾裹著,像隻毛毛蟲跳出浴室,走去自己房間穿衣服。
白露把毛巾扔在臉盆裏,皺了皺眉。兒子某方麵和他像個十足,越是慣,越是給她冷臉看。
包子在自己房間裏找衣服穿,因為媽媽突然決定給他洗澡,沒有拿好衣服先放好在**。包子隻裹著條大浴巾,不好動作。拉著衣櫥下麵的抽屜,用力不對,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突然覺得哪裏委屈,自己鼻子抽了抽,在喉嚨裏輕輕哭咽。
站在廚房裏給雞翅膀裹粉的高大帥,先是聽見了房間裏的動靜,一驚之下,戴著滿是麵粉的手套先伸出腦袋去看,結果見到了敞開的門縫裏頭,包子一個人坐在地上不知道做什麽。
這可將他嚇到了,脫了手套直接跑過去。
“征征,怎麽了?”兩手掖起孩子隔壁,抱起來,放到**,高大帥仔細瞧了瞧,見孩子臉蛋紅紅的,像是生病了樣,趕緊摸摸小額頭,沒燒,於是有嚇了跳:這不是哭了吧?
“誰欺負你了?”高大帥吃驚,剛包子才回家,看起來還好好的啊,怎麽突然就抽起小鼻子了。
包子鼓了下臉蛋,抬頭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像小狗一樣望著他。
高大帥發現到他身上沒有穿衣服,問:“你的衣服呢?”
包子指了下衣櫃。高大帥轉身,本是想,這孩子爸媽都在這,給孩子穿衣服是爸媽的事吧,喊一個過來就是,但是,看到今天好像白露姐姐有點不一樣。高大帥心頭思索著,算了算了。像他老婆嚴魔女,有時候心情不好時,也是不知發什麽脾氣,讓人二丈捉不到頭腦的。
自己在衣櫃裏給包子找衣服,問:“征征想穿什麽樣的?”
包子說:“高叔叔的小包子穿什麽樣的?”
高大帥失笑:“他啊,現在穿嬰兒的衣服,連體的那種,你小時候穿過。現在你大了穿不了。”
包子坐在床邊踢著小腳,對他這答案聽著好像不滿意,說:“高叔叔不帶小包子來。”
“你想看小弟弟?”
包子不說話,是想,為什麽又是小弟弟呢,要是小妹妹多好。他想要個小妹妹,卻至今一個都沒有。
高大帥見他不吭聲,都知道他想法,想今日見了姚爺的兒子,那隻可愛的洛洛,聽到他生了個兒子而不是女兒,立馬把小臉一撇,自個兒玩去了。
這給孩子找衣服的事呢,高大帥在家裏被教養成半個奶爸,也算是在行的了,不會兒,給包子配好了一套衣服,讓包子穿。
廚房裏,君爺將油倒進大鍋裏熱,熱到油沸騰了,想到某人應該是將雞翅膀都裹好粉了,回頭找人要雞翅膀。哪知道,這轉回身,人影不見一個。不鏽鋼碗盆裏,裹粉的雞翅膀粘結成一團,像極了米糊。
君爺兩道眉立馬聳成老高:這高大炮真是隻會吹牛,這一點小事都沒能辦好。既然辦不好,還學會當逃兵了。不知道突然上哪兒去了。
隻好先熄滅燃氣爐,循著房間裏的動靜走過去看看,那個高大炮在做什麽。一路走到了兒子房間門口,隻見,原來高某人在幫他兒子穿衣服呢。
高大帥給包子配了身衣物,邊幫包子穿,邊哄孩子:“來,看看,征征,叔叔給你配的衣服帥不帥?”
事實證明,這吹牛的高大炮不說這話還好。說了這話,讓小包子有了期待,興致勃勃走到穿衣鏡前對著看,看完,包子臉馬上鼓了起來。
高大帥給包子搭配的這身衣服,上麵是紅杉,下麵是綠褲。大紅大綠,號稱最土氣的搭配,而且,像極了小醜的衣服,難看死了。
二話不說,包子馬上脫衣服。
高大帥手忙腳亂:“征征,你不喜歡,告訴高叔叔,叔叔給你挑你喜歡的,你再脫,不然感冒了怎麽辦?”
可包子的自尊心受損了,他不想當小醜,要是被爸爸看到了,會被笑一輩子的。
站在門口的君爺抬手揉了揉眉,走進房間,擦過高大帥背後,打開衣櫃,給兒子重新挑了套。這回選的是一身帶著酷勁的藍色衣褲。挑完衣服的君爺,轉回身時,見高大帥和包子,都一臉木頭的樣子看著他。
“穿這個。”君爺絕不多說一句廢話,將衣服扔到高大帥手裏。
高大帥慌忙接住,緊接一幅哭喪臉:這算啥。你兒子的衣服得我幫著穿?
不管如何,這是領導的兒子,服侍好就對了。高大帥轉回身,幫包子換衣服。包子隻是兩隻眼睛怔怔地看著爸爸走出去的背影。
“怔怔,擔心你爸爸?”高大帥從孩子眼神裏能讀出幾分憂慮。
小包子兩隻小手對了對。
雖然他知道爸爸強勢,但是,越強的人,其實越弱。媽媽真是鬧起來,怕君爺也是沒轍。
高大帥站起來,摸了下包子腦袋,說:“你爸爸媽媽好著呢,別胡思亂想,出來吃東西。你肚子該餓了。——對了,你媽媽呢?”
白露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在浴室裏,要把兒子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裏洗。而且,君爺雖說早回來,一些該幹的家務活,卻是都不清楚的。比如,她放在洗衣機滾筒裏自動清洗的外套沒有拿出來晾曬。陽台上的衣服,也都沒有收起來。忙活著,很快忘了時間。
君爺在廚房裏將高大帥沒有幹完的活兒幹完,重新開爐熱油,拿著長筷子將一塊塊雞翅膀放進油鍋裏炸。
高大帥帶包子回來時,見雞翅膀已經炸好一半,放在了一個盤子裏,香噴噴的,可誘人了。君爺的廚藝絕對不是蓋的。
雙手提起包子放到凳子上,說:“你在這裏坐著,叔叔去喊你媽媽過來吃。”
在屋裏走了半圈,發現白露姐姐是在陽台晾衣服,高大帥吆喝道:“嫂子,吃飯了。”
白露拉了拉晾曬的衣服邊角,再走回客廳裏頭。高大帥給她讓開路,半開玩笑道:“我聽姚爺說,白露姐姐是昨晚上被君爺給氣著了。”
這姚子業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嘴。
白露回頭,看了他一下,沒話。
說出口的高大帥,卻沒想好像是真的,從她表情來看。
話說,君爺昨晚做錯啥了。好像姚爺也沒有說君爺做錯啥了。高大帥直撓後腦勺。
所以說這女人心海底針。
走回食廳,君爺在開啤酒,給兩個男人的杯子裏倒著。
白露洗完手,坐在兒子身邊,給兒子小碗裏添了白飯,不準兒子隻吃菜不吃飯。包子手裏抓著隻雞翅膀,吃到嘴角邊全是油,見媽媽回來,把啃了一半的雞翅遞到媽媽麵前,說:“媽媽嚐嚐,好吃。”
君爺做的東西怎會不好吃。
白露想都沒想,道:“好吃就吃,不用多說。”
被媽媽拒了個冷臉,包子頓時又覺委屈了,低著腦袋不說話。
高大帥則是被嚇了一大跳,想白露姐姐曾經何時,有過在君爺麵前說這樣的話。婚前沒有,婚後更沒有。
君爺將倒好酒的杯子放到他麵前,坐了下來,好像對眼前發生的事兒一點都沒有看見,說:“你老婆打了報告交了辭呈,是真決定走了?”
嚴雅靜遞辭職給君爺時,君爺一句話的表態都沒有。後來,嚴魔女回家,對高大帥發了頓牢騷。好像君爺一點都不想挽留她。
如今聽君爺這樣問他,高大帥左右為難。一麵是爺爺,一麵是君爺。隻是,這君爺的態度也真怪,不是已經都要批了他老婆辭呈了嗎。怎麽突然問起了他這事。
“君爺,不是批了嗎?”
“批了不能問問嗎?”君爺口氣尋常得好像問家常。
高大帥為老婆抱屈:“你若想挽留人,早點說,我好在家裏做動員工作。現在到這個份上了,我回家又能怎麽解釋。”
“我有叫你回家做什麽嗎?”君爺問。
高大帥猛地怔了神色:怎麽?君爺不是想挽留他老婆?那麽,莫非問這話,是想看他老婆後悔?
君爺冷冷的顏色繼續說:“我既然沒有開聲不批準她,肯定是讓她回家帶孩子。”
高大帥小心翼翼地捧著啤酒杯:“你覺得她回家帶孩子好?”
“她回家帶孩子,你在隊裏才能認真工作,不用顧到後方。”君爺說。
高大帥撇了撇嘴。感情,賬目早在君爺心裏先盤算清楚了。君爺一直在隊裏對女的有意見,因為上前線用女的費事。沈佳音那是沒法。護理向來是女的強項,男的南丁格爾,怎麽聽都怪異。
嚴雅靜即使不遞這個辭呈,也已是被他調到二線了。剛好給高大帥當老婆,解除了他的後顧之憂。
高大帥由此回想起結婚時君爺給他包的大紅包,特別的大,以前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原來是這回事,對他老婆的遣散費。
豎起根指頭,高大帥說了說君爺:“我回家和我老婆說,她要殺回來對你發飆。”
“她有本事對李俊濤發飆。我提李俊濤替了她位置。”君爺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高大帥對君爺倒豎拇指:你狠。
兩個男人,碰了碰酒杯。
白露扒著飯,見兒子關注地聽爸爸說話都忘了吃東西,拿筷子敲了下小碗。包子馬上低下頭吃飯。
今天媽媽好怪,以前都不怎麽管他包子的。
盯著兒子吃飯吃到半截,手機聲響,白露走去房間裏聽電話。
趁這個時候,高大帥忍不住問君爺:“白露姐姐這是怎麽了?”
君爺一幅處之泰然:“她又不是第一次這樣。”
或許這一次她改變了策略,實質上是一樣的。她內心在猶豫。猶豫自己幹嘛嫁給他。
高大帥看著埋頭挖飯的包子,把聲音再降低些:“君爺,您老不會緊張?”
“我?我不是蔣大少,也不是你,不是子業。我應該比較像文生。”
高大帥翻白眼。您老哪能和趙大夫比。趙文生那是文質彬彬,每天麵帶微笑的人。
君爺卻始終這麽以為:“我能給的,若她還不滿意,我也沒有辦法。”
言外之意,為她改變他自己,不可能。他也不會要求她為他改變她自己。那麽,隻能是合適就過下去,不合適再說。但是,兩人既然有了孩子,分開等於不可能。尤其是他們倆的婚姻不是他們個人的事。
高大帥想了想,說:“我看,她也不是對您老不滿意。你隻是缺了點——”
缺了點偶爾的溫柔。
讓他像娘娘腔說話,或是像他妹婿對他妹妹那樣當妻奴,君爺情願直接跳海。
高大帥見此無話可說了。
隻是小包子,腦袋都快埋進碗裏去了。君爺伸出的手,在兒子腦袋上摸一把:“你是我生的,她是你媽媽,但是,你以後,將來,必定是要自己獨立起來。我和她都不可能陪你一輩子。”
高大帥對小包子都快掬起一把同情淚。君爺是頭獅子王,在兒子幾歲大,就將兒子開始扔一邊了,鍛煉其快點獨立。
白露在房間裏聽電話。電話是雲姐打來的。可能消息都傳到了白家。雲姐這不火燎火急地給她電話問清楚怎麽回事。
“說是你和陸君鬧別扭了?我看之前都好好的,為什麽事啊?”雲姐三兩句,開始批評起小姑了,“不是說你車子拋錨,他都去接你了嗎?你對他什麽意見?”
君爺做事完美,她挑不出意見。
“白露,你做事從來不是這樣的。”雲姐都不明白她腦子裏是想什麽了,說,“你聰明,你能幹,但更重要的是,你不是個會做事不經頭腦的人。”
正是因為這樣,她突然覺得,這婚姻,究竟於她和他是不是好事。她勉強自己這麽多年。他是不是一樣呢。
“我隻是想讓彼此都冷靜一下。”白露道。
雲姐皺了眉頭:“冷靜什麽?他要是做錯事了,沒話說。但是,你這是不是無理取鬧了?你非要指責他的脾氣不好。我告訴你,你哥也這個樣。我這麽多年來,也就理解了。”
“嫂子你怎能理解我哥呢?”
雲姐說:“怎麽不能?這夫妻日子過長了,都是柴米油鹽,誰還想著親親愛愛。有情,也是親情。人家都說婚姻七年之癢。你和他,快七年了。你不要想著離婚了能怎樣?分開還是照樣。再說,他可是你挑的。”
白露坐了下來:“我沒有說再找男人。我隻是想,不要太依靠他。”
樣樣事,都隻維係在他的感情上,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