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行動
“你對孩子發什麽火!”陳二伯站起來衝陳二嫂發火,聽孩子的哭聲都多招人心疼。
陳二嫂自己可能都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跌坐回了沙發裏,目光都傻傻的,好像個小孩子一樣手足無措。
彤彤淒厲的哭聲在客廳裏回旋。陸夫人在陳二嫂扔芭比的時候已經傻眼了。對孩子發泄自己的脾氣,是陸家人最不屑的一件事。孩子哪有大人腸子裏的彎彎曲曲,不懂,要教育,發脾氣有什麽用。所以你看君爺對孩子嚴厲是嚴厲,可是,君爺從來沒有對小包子凶過,這點哪怕是溫柔的姚爺都比不上。
早知道,不讓陳二嫂進門了。陸夫人後悔地想。
陳二嫂一吼,本末倒置,好事都變壞事了。
陳二伯歎聲氣,走過去抱住孫女想哄一哄孩子。可是彤彤扭過身體,看都不看他,一溜小步走到了小包子後麵。
包子隻覺背後衣服濕了一片,小妹妹的眼淚沾到他衣服上,讓他心裏都像決堤泄了洪水似的,抬起頭看著陸夫人:“奶奶——”
包子的聲音軟糯糯的,像是帶了哀求,含著哭音。陸夫人聽都沒有聽過自己孫子這樣叫過自己。小包子自小把自己定義為男子漢,不準自己軟弱。陸夫人的心頭一下子都像牛奶糖一樣軟了。
與陳二伯無奈地對上視線,陸夫人說:“讓征征帶彤彤到房間裏玩一玩,心情可能會好些。”
陳二伯能怎樣呢?瞧自己老婆幹的好事。本來好好的事兒都搞砸了。
目光糾結在彤彤身上的陳二伯,緩慢地點了點頭。
小包子見大人同意了,馬上拉著妹妹的小手走進自己的房間,生怕那些壞人追來,包子進門後關上房門把房門反鎖了。
這時反應過來的陳二嫂,見到陳二伯讓孩子走,又發起脾氣來:“你傻了嗎?現在應該趁她不在把孩子抱回我們自己家!有她在,一輩子那孩子都不會認我們的。到底是我們陳家的種,你想懦弱到什麽時候?想眼睜睜看那孩子一輩子都不隨我們姓了嗎?”
陳二伯僅一個兒子,兒子沒結婚就死了,當時,他和陳二嫂都差點活不下去。養兒子養那麽多年,最終落得一個沒有後代的結局,任誰都受不了。中國不像外國人,最專注傳統。沒有了孩子,一切都沒有了意義。再有錢,有什麽用。沒後代,被誰都瞧不起。
自從兒子死後,人家在他們兩口子背後指指點點的聲音從來沒有少過。有一段時間,他都想帶陳二嫂一塊到深山野林裏住了。光是輿論,都可以壓死他們倆。
不,他們不想任何人同情,每個人同情的話,其實都像把刀子無時無刻在揭穿他們的傷疤。他們隻想靜靜地被人遺忘。但是,偏偏不會有人遺忘。每個人,都喜歡拿這個事來說,背著他們說,當著他們麵說。說話人是什麽心情他們不知道,他們隻知道快瘋了。
陳二嫂說的他明白,彤彤是他們所有的希望了。兒子死了,但是好在有一個後。如果,彤彤不能姓陳,是不行的,肯定不行的,這點陳二伯比陳二嫂更明白,因為他自己都姓陳。
“回去。”陳二伯站起身,表情變得很冷靜,冷靜到像是戴了張麵具。
“你幹嘛?!”陳二嫂震驚地看著他,“你瘋了嗎?你說我們回去?我們好不容易能到這裏來看到孩子,現在什麽都沒有做就回去?”
“我都說過多少遍了!”陳二伯對陳二嫂又發了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你心急,你就心急!看你今天是不是把這裏砸了?!能解決問題嗎?孩子能接受你嗎?你怎麽傻成這樣!你不回去我一個人回去好了。”
說罷,陳二伯甩了袖子一個人走。
陳二嫂被陳二伯吼到發蒙,過了片刻,聽到開門聲,才清醒過來,慌慌張張跑過去跟上陳二伯,邊走邊罵:“你對我發什麽脾氣!有本事你對那個女人發!她倒好意思了,騙了我們兒子,生了孩子,一句話都不告訴我們陳家人!她這是盜竊偷竊拐賣,每一樣都是罪!有本事你告她,你發脾氣對我做什麽!我還不是為了你們陳家人的香火著想。”
巨大的嗓門,在樓梯裏回**。
陸夫人關上門時,還能聽見陳二嫂的罵聲不斷,可能一路都要罵到街上去都不能阻止。陸夫人是個心腸特別善良的,所以,對於陳二嫂今天的大發雷霆,一方麵覺得不應該,一方麵又可以理解。
想當年她自己女兒不見了,她都能抑鬱上多年差點得精神病。而這兩口子連唯一的兒子都沒了,是什麽指望都沒有了。要是論換做她陸夫人,現在突然冒出有個希望,一樣要像抓救命稻草抓住不放。
回頭,見兩個孩子的房間房門關著。陸夫人想了想,沒有去敲門,先去給兩孩子做午飯,讓兩孩子吃點好吃的,心情都會快點好起來。想剛包子那幅樣子,都要陪小妹妹一塊哭了,陸夫人歎氣。這陳家人對孩子發脾氣,何必牽連到她孫子陪著一塊哭。
包子小心地把小耳朵貼在門板上,確定老巫婆是走了,回頭,看著小妹妹坐在他**,耷拉著小腦袋一幅低氣壓。包子在桌上的紙巾筒裏抽了兩條紙巾,像是個小紳士將紙巾送到妹妹跟前:“擦擦臉。”
小妹妹沒有抬起臉,小手抓過他手裏的紙巾,往臉上胡亂擦,邊擦,小小的嗓子裏斷斷續續地哭咽。
想安慰包子的妹妹,在房間裏找能逗妹妹笑的玩具。找了半天,都是男孩子玩的。包子嘴裏歎氣,想那個老巫婆雖然是個老巫婆,手裏拿的芭比娃娃卻很漂亮,如果芭比娃娃是他買來送妹妹的,妹妹肯定笑不是哭。或許,回頭他可以找媽媽商量,買個芭比送妹妹。
現階段找不到女孩子的玩具,包子抽出了鄭沅潔上回給他買的畫筆,拿了張紙在上麵畫:畫了個太陽,畫幾朵花兒,再畫隻兔子。
包子的畫畫水平,大夥兒都清楚。跟大畫家姑姑蔓蔓學了幾天,包子其實畫技並沒有多大的長進。對此,蔓蔓都很無奈。君爺的孩子果然是像君爺的,怎麽畫,或許臨摹可以,但是讓包子或是君爺自己憑空想象去畫,那絕對是一塌糊塗,王八都畫不像。
畫完了,小包子呼,長出口氣,拿起了畫紙,走到妹妹麵前,說:“彤彤,快看。”
聽包子哥的聲音很激動,不知怎麽回事,彤彤被驚嚇到,一瞬間忘了哭,抬起了臉。隻見到包子哥兩隻手舉起了一張紙,紙上畫了個圓圓的太陽,下麵有兩朵小花,花叢裏畫的是隻什麽來著?
彤彤的小眼睛努力辨認畫紙上那四不像的動物,因為過於認真想看清楚包子哥畫的是什麽,連哭都忘了,伸出小指頭點點畫中間的東西,小嘴巴張開,遲疑地說:“螞蟻。”
兔子變螞蟻了!
包子被自己雷倒,滿頭大汗,對妹妹解釋:“不,不是螞蟻,是兔子。”
“兔子不是這樣的。”彤彤不會連兔子都認不出來。她最喜歡白白的漂漂亮亮的像小公主似的小兔子了。
“不,我畫的真是兔子。”包子益發忙碌地為自己的作品解說,“你看見沒有?四隻腿!四隻腿的是兔子。”
“螞蟻也有四隻腿。”
“不一樣,兔子有兩隻長長的耳朵。”
“螞蟻也有兩隻長長的耳朵。”
“螞蟻那不叫耳朵,叫觸角!”包子要瘋了,怎麽妹妹非要認定他畫的是螞蟻,他包子畫的有這麽糟糕嗎,連螞蟻和兔子都分不清楚。
如果妹妹說他畫的不是兔子而是老虎獅子還差不多,為什麽是螞蟻!包子越想越瘋。
“螞蟻沒有耳朵嗎?”彤彤已經忘了哭了,完全忘了,隻覺得眼前的包子哥滿頭大汗的表情好好玩,兩隻小眼珠啪嗒啪嗒地眨著。
“螞蟻是昆蟲類,沒有耳朵,是觸角。”包子以比妹妹年長的年紀,看的書也比一般同齡孩子多的優勢,終於說服了妹妹。
“哦。”彤彤點頭。
包子哥知識淵博,知道什麽不叫耳朵叫觸角,她小妹妹不能不服氣。好吧,算包子哥畫的是兔子不是螞蟻。雖然她怎麽看,畫裏的動物都像螞蟻,和她心目中白白漂亮的小兔子完全不像。
妹妹的腦子終於扭過彎了,不再說他畫的是螞蟻了。包子像是幹進行一場長距離賽跑,贏了都沒有心情歡慶,隻是喘氣,好累,沒想到要爭取自己畫的不是螞蟻這麽累,他需要坐一下,以後不畫兔子了。
知道包子哥是為了自己畫畫後,彤彤跳下床,小手去抓紙巾筒裏的紙巾,抓了條幹淨的,遞給包子哥:“哥哥,擦擦,汗。”
包子額頭全是汗,因為畫畫給累的。
“謝謝,你坐。”包子拉妹妹的小手一塊坐下。
彤彤安靜地坐在他旁邊,不哭了,又像是隻小兔子,乖到不得了。
包子喜歡她這個樣子,很喜歡。幼兒園裏的小朋友,大多一哭停不下來,都要老師抱起來哄。可妹妹不一樣,多乖。
包子喜歡乖小孩。雖然自己在幼兒園有許多小女孩喜歡,可包子覺得那些小女孩,都沒有這個妹妹乖,都喜歡圍著他包子嘰嘰喳喳好像小麻雀,好吵。因此,想到這樣乖的小妹妹,被老巫婆弄到哭了,小包子很憤怒,說:“我知道你為什麽不喜歡他們了。”
彤彤點點小腦瓜,包子哥真好,大人們都不明白為什麽,隻要她和老巫婆親近,隻有包子哥能理解她。
“他們罵我媽媽,我討厭他們。”彤彤說。
“別怕!以後他們若敢對你做什麽,有我!”小包子拍拍自己小胸脯,像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爺爺都說了,我們是戰士,不畏豪強。敵人越強,我們越不怕,越能戰勝他們。”
彤彤瞪大的小眼珠,好像要把包子哥高大的身影深深地印在眼睛裏。
將兩個孩子交給婆婆,白露是很放心的。陸夫人都不知道帶過多少孩子了,從來沒有出過錯。
中午,她約了阿芳一塊出來吃飯。
阿芳見她開車,開了好遠,是開到了苗莘開的那家酸辣米粉店。苗莘現在要照顧苗爸,沒空了,酸辣米粉店交給其他人打理。
停下車,白露對阿芳說:“我們吃酸辣米粉好不好?”
“我不挑吃的。”阿芳說,對她此舉仍存有疑問。
進了米粉店時,由於開車的時間長,店裏已經過了顧客的高峰期。裏頭,寥寥隻有幾個人。
白露找了張桌子,拉阿芳坐下,抽了筷子燙洗,和阿芳說:“這家店做的好吃,你等會兒吃了就知道。”
阿芳已經自己說了不挑吃,不知怎麽回答白露這話。白露的話,比較像是自言自語。
過了會兒,有個店員記下她們兩個點的菜單後,走回廚房。門口的風鈴聲叮咚響,又有客人進來了。
阿芳扭過頭,見是個穿著民族風格長裙子的年輕女人。這個女人麵相很陌生,她應該沒有見過。那女人卻對著她們這個方向,像是略吃一驚微笑起來,說:“白支書,你怎麽來了?”
進來的人,正是開樂器店賣給陸丫頭小提琴的林園園,與白露姐姐是當年的同班同學。
說起那時候在林園園這裏買了小提琴,又委托林園園幫陸丫頭找了個音樂老師,後來,白露自己事兒多,幫陸丫頭學琴的事兒辦完以後,和林園園也就沒有多再聯係。
“這裏酸辣粉好吃。我都要感謝你介紹給我一個好地方。”白露笑道,衝林園園招招手。
林園園沒有拒絕走過來,店員知道她是熟客,給她拉來一把椅子。
“我也是沒有想到白支書會念念不忘酸辣粉。”林園園與白露姐姐借酸辣粉的話題攀談。
“我這個人,對好吃的從來不拒。”白露說。
林園園這時好像記起了當初和白露在這裏吃的那一頓,笑著打探:“我後來,聽說白支書是去了醫院打吊針,好像過敏了?”
“是嗎?你聽誰說的?”白露像是微微的別扭。
“苗莘。”說到苗莘,林園園望了望店內,歎,“我都好幾天沒有見到她了。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過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