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一夥兒全端了

“爸!”

門口處,溫明珠尖利的叫聲傳進來。溫世同像蚱蜢跳起。

幾個一擁而上向著蔓蔓衝過去的漢子,同被聲音驚住,停下手。

此時,蔓蔓和初夏都退到了沙發後,正想衝進廚房拿碗拿盆抵禦,現在見情況忽變,互相看了眼,都不清楚是什麽狀況。

“明珠!”溫世同發出女人一樣的尖叫聲,可見是看到了什麽恐怖至極。

溫明珠像是一包麻布袋子,被人擲了進來,四肢趴在溫世同麵前,頭蜷縮在胸前,整個身子抖得像觸電了似的,沒有一刻不停地抖。

趴在沙發上麵觀望現場動靜的蔓蔓和初夏,在看到溫明珠頭上那層層包裹的紗布時,知道了溫浩雪報告的事是真的:溫明珠這張臉真是毀了。

然,什麽人毀的?

“你,你想做什麽?”

溫世同往後退,一步一步蹣跚得像個走不動的老人,跌在牆壁上,剛在蔓蔓麵前囂張的那雙小眼珠子,如今氣勢全無,布滿惶恐地大張著,望著從門口走進來的男人。

寒氣,伴隨男人韻律的腳步往四周擴散,冰到零點的聲音回旋在畫廊裏,如寒冰冰封四處:“你問我我想做什麽?”

冷冷的一聲反笑。

溫世同仿佛全身被凍住了,連眼珠子都不動了,根本找不回來聲音。

隨溫世同來的那幾個下手,見溫世同這個樣,紛紛棄械而逃。

擦過那冰冷至極的男人身邊,衝到門口,快要見陽光的時候,突然見一溜的軍影出現在門口,宛如一座高不可攀的綠色的牆。於是,這幾個全跪了下來,高舉雙手,嚷道:這事不是我們做的,是他做的!

溫世同的額頭冒出層層冷汗,巴不得後麵這堵牆能穿個洞讓他鑽過去,或是直接把頭撞牆。

這時候,那個被蔓蔓震得發呆的李振偉,回過了神,卻分不清狀況,發出連聲詫異:“明珠,你怎麽在這?——君爺?!”

“振偉!”看父親好像護不住自己了,溫明珠像條蟲子爬到李振偉腳邊,伸出雙手使勁兒抱住李振偉的雙腿,“你要相信我,這事真不是我幹的,我真是愛你的。”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李振偉叫,因為雙腿被溫明珠像抱佛腳一樣捆住,寸步不能行。

君爺的聲音一響起,全部人再次被凍住了,包括李振偉的叫聲。

“你剛好像是說,要抓誰去法辦?”

冷眸冷丁丁地把溫世同整個兒吊起來掛牆角。

“我,我——”溫世同即使發不出聲音也得拚命地擠。

這個男人太可怕,雖然之前早已知道,但是現在麵對麵對上,才知道遠比自己想象中更可怕。似乎什麽都不用說,什麽都不用做,光用那眼神都能把他像隻螞蟻壓死。

“你什麽?”

“她,她毀了我女兒的臉。”溫世同喘著,痛苦地喘著。

“你說她毀了你女兒的臉?”

再一聲地府似的冷笑,冷眸瞬間發出的寒刀要活活地剝掉他這層枉為人的皮。

喉嚨裏翻滾的口水吞不進去,溫世同像是要死不能要活不成地掙紮:“是,是她指使人做的,有證人。”

於是,那個先前為溫明珠溫世同作證指證蔓蔓為殺人凶手的證人,被高大帥一揪領子,馬上殺雞似地痛叫:“不是的,不是的,是他叫我撒謊,叫我指證那個女人。”

李振偉傻愣。

溫明珠是要把那張包裹紗布的臉都埋到李振偉的兩腳之間。

看溫明珠和李振偉兩個人的這幅姿態,初夏實在忍不住了,想笑,然而君爺的冷氣太強悍了,讓她的笑都凍在了唇邊。

現在的確不是笑的時候,蔓蔓受誣陷是一回事,主要是在場的人誰都看得出來,眼前的兩個爺都在瀕臨爆發的邊緣。

君爺生氣她們不是沒有見過,而姚爺大怒,倒是第一次親眼所見。

眼鏡後的月牙兒眼微眨:進門的姚爺,劉海下那雙狹長的眸子底下微微發著冬日溪流的冷光,給俊顏上的美鍍上了另一層**的魅色。不知是不是盛怒的關係,她對不上他的眼。

姚爺直走,是一條直線走到溫明珠麵前,單膝一彎,蹲下,劉海一飛,露出底下那雙充滿魅力的眸。

麵對君爺渾身瑟抖的溫明珠,在看到如此美貌的姚爺時,似乎能緩一口氣了。或許在她心裏麵,這個溫謙有禮的男人,肯定比可怕的君爺好應付。

然而,在幾秒鍾之後,她立即明白到自己錯的離譜。

優雅的指尖在她下巴頜上輕輕一挑,她痛得吃聲。

“你說你是不是覺得你這張臉太可怕了,所以嫌自己拿化學藥水淋不夠,現在是要人家給你刀子讓你自己戳臉是不是?”

姚爺的字,一個個地蹦,帶著那慣有的優雅,同夾的是恐怖的寒。

溫明珠嚷了出來:“不是我,是別人做的,我自己怎麽可能毀我自己的臉?”

伸進綠裝口袋裏的手指,緩慢地夾出一隻小型的錄音筆,指尖按在那小巧的按鍵上,隻聽從擴音器裏麵傳出來的是:

我想和我那個朋友開個玩笑,你拿這瓶水在我朋友進門的時候,噴到她臉上,事成之後,我會給你豐富的報酬。

你怎麽做事的!你別想我支付給你餘款!

你噴她的那瓶水還給我。

你是不是自己換了裏麵的**?

我沒有換過,你不信,你自己試試噴到臉上,不就知道了嗎?

呼呼呼——溫明珠的氣隻有的出沒有的進了:“不,不是我——”

“不是你的聲音?沒關係,我們這裏還有影像證物和你去藥店的記錄,你指使誰做的證人,一應俱全。你想要什麽我們提供什麽。”

貼在牆上的溫世同閉上了眼,好像是要代女兒領死了一樣。

這分明是有人洞察了他女兒的計劃,給他女兒設了套,他女兒笨笨地踩進去已經沒法走出來了。

因而,饒是李振偉這種一時瞎了眼的,都意識到整件事是怎麽回事了,怒緊了唇,回向溫明珠:“你,原來都是你自己演的戲碼,還誣告蔓蔓——”

“我——”溫明珠一閉眼,死活都要抱緊李振偉的腿,“我都是愛你才這麽做的,誰讓你隻看著蔓蔓。振偉,我真的愛你!”

初夏在牙齒裏“切”:溫明珠這種隻求享福的豬,能愛李振偉?

“你真的愛他?”

姚爺充滿**力的磁性嗓音飄過溫明珠的耳畔。

渾身一個酥麻,明知不可以掉頭,仍不受控製地朝向他的臉轉過去,眼前這張美麗的俊顏,一如她第一次見的時候,讓她前所未有的心悸和震動,宛如一生中唯一的初戀一般。

心砰砰砰,溫明珠那半張沒有裹紗布的臉紅了。

啪!

李振偉那巴掌狠掃溫明珠的臉,怒吼:“婊子!”

猝倒在地,餘下的半張臉全腫了,幹脆急急閉上眼裝死。

可李振偉不會就此放過她,拽起她,用力拉出門外。

留下溫世同,終於認識到下一個目標將是自己,立馬自己先跪了下來,向兩個爺求饒:“我女兒騙了我,我不知情的。”

“你不知情,能弄出一個汙點證人?”兩位冷爺直接拎出高大帥拎出的那個汙點證人,與溫世同麵對麵。

事到如今,龜孫子都得當了,舉起手自打自己的嘴巴:“是我小人,是我錯,是我妒忌她,如果不是她,我女兒早就嫁入了李家。”

“對你來說,你希望你女兒嫁入李家,是希望能拯救你的公司。所以,這方麵公安部門和紀委已經介入調查了,說希望找你談談。”

之前留溫世同,是想利用溫世同吊出楊家,現在,能確定楊家不在溫世同身上費力了,兩個爺懶得和溫世同兜圈圈了:幹脆趁著溫明珠這事兒,一夥兒全端了。

冰冷的手銬銬上溫世同的手腕。溫世同被兩個人一拽,像條死魚一般拖出了畫廊。

其他那些打下手的,一個都沒有能逃過,全數押上了警車。

整個畫廊外圍,早已被不少圍觀的人群包圍起來,水泄不通。畢竟動靜鬧的這麽大,警車、救護車、紀委的車、軍車都到了。

杜宇從外麵接到急電,趕回來時,就見到這樣一副氣勢龐大的戰場,他足以相信,他的小畫廊不需幾分鍾後,會在全城裏出名了。

人怕出名豬怕壯。

蔓蔓和初夏都躲在畫廊裏,說什麽都不敢走出門,人渣是被清了,可她們和畫廊都出名了。

甚至有人悄悄地傳遞消息:說是市長和市委書記的車都剛在這裏停了好一陣子。

女兒出了事,打定主意要做幹爸的姚書記以及親生爸爸陸司令怎麽可能不來?

坐在車裏頭,等到親眼確定兩個兒子把這夥渣全給收拾了,兩個父親方是安了心。

“這夥人,一個都不能放過!”陸司令一掌打下大腿,胸口裏的這股怒火悶火熊熊燃燒,宛如讓他重臨當年戰場的火熱。

姚書記心知他是被溫世軒的話給刺激的。

撫慰地拍下他肩頭,同是凝重且富含深意的說:“這裏麵,肯定有些我們尚是不了解的事兒。”

兩位父親,望向畫廊裏的目光充滿了深邃和不舍,最終在公務迫使之下驅車離開。

好不容易等到大批政府車輛離開,從圍觀的人群裏麵像個被壓扁的餅幹擠進畫廊裏頭,杜宇進了門後,急急忙忙關上畫廊的玻璃門,搶先掛上歇業的牌子。

緊接奔向老婆:“初夏,你沒有被嚇到吧?”

龐大的陣勢,有人民解放軍坐鎮,老婆若有事,國門早被人攻破了,所以,鐵定沒事。

初夏嘟起嘴巴,撫摩胸口,回答老公:嗯。

她這心口被嚇的,不是被溫世同溫明珠這群敗類嚇到,是被爺給嚇到了。

杜宇不需與老婆心有靈犀,都知道鐵定是被爺給嚇的,安慰地拍老婆肩膀,意味地說:“瞧,我上回不是和你說過了嗎?”

說的是,老婆你這個拚命三郎在爺麵前要注意收斂一點,兩個爺是不和你計較容忍你,不然,早就把你怎樣怎樣了。

初夏如今信服了:自己能在爺麵前放肆都是托了蔓蔓的福。

“蔓蔓呢?”杜宇問。

“在裏麵。”初夏卻是不怎麽擔心單獨麵對爺的蔓蔓了。

因為,在這世上,能與爺分庭相抗的,似乎隻有蔓蔓了。

蔓蔓走的是韌的路線。不鋼不硬不軟,但是韌。

蔓蔓的韌勁兒,溫家人抵不住,爺抵不住,蔣家人抵不住,市長市委書記都抵不住,因為蔓蔓站得住理。

高大帥清完場,走進畫廊的茶水間向兩爺匯報,看見的畫麵是三個人,坐的坐,站的站,茶水間裏一片沉默的寂靜,有點兒可怕。

立在牆角盆栽邊上的姚爺,指尖攆轉金邊吊蘭細長的葉子,狹長的眸,閃避起蔓蔓。

君爺同誌一如既往,坐在沙發上的時候像座不動的冰山,隻負責散發寒氣。

蔓蔓給他們兩個端上兩杯上好的花茶,扶下大眼鏡,道:“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趕到的話,我們這裏可能被人砸了。”

被她真誠地道謝了。

渾身不習慣,十分的不習慣,因為她向來對他們是冷麵孔的。

高大帥稀奇地看到兩個爺的麵孔都暗地裏扭曲了。

“不用謝。”端起茶杯的君爺,是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掩飾心裏麵被激起來的情愫。

總以為,她和他們之間開的是紅燈,什麽時候起,已經有了開綠燈的時候。

答完謝的蔓蔓,或許考慮到了他們不習慣謝意的心情,鏡片上一抹光,道:“其實,如果你們事先告訴我有這事的話,或許我可以配合你們演戲,比如做出臉被淋了後毀的感覺,這樣,她或許會更得意些,進你們的圈套容易一些。”

兩個喝茶的爺同時噗,噴了茶水。

高大帥看著從容淡定的蔓蔓,腦子裏忽然驚詫地閃過一個詞:超級腹黑型。

說回來,姚爺真是躲著蔓蔓的。因今天背地裏背著她做的事,私自帶溫世軒去見陸司令。而且溫世軒回去時,還讓人再三恫嚇了溫世軒今天的事不能和蔓蔓說。

“我們有事,需要先走了。”轉動腕上的手背,心思不定的姚爺一說之後,修長的身影急匆匆步出畫廊。

生怕再對上那雙眼鏡後的月牙兒眼一眼,會被看出什麽。

冷眉稍是一皺,君爺擱下茶杯,起來時整整筆直幹淨的衣領,大步離開。

月牙兒眼,對他們離開的背影,一瞅後別開。

兩個爺都走了,高大帥趕忙跟上去,忽然想到什麽,回身記得對蔓蔓說:“是莫少校通知我們的,蔣中校好像不在學校裏,出公差了。”

欠了莫文洋的人情,蔓蔓趕緊打電話到學校親自向莫文洋道謝。

莫文洋卻生怕她誤會了蔣衍同誌,一五一十和她詳細解釋事情經過:“你老公,是出了公務,沒有能帶手機在身上,一時聯係不上。但是,我已經向大隊裏麵報告了,領導都很重視這個事情,會讓你老公盡快先回來看你。”

“不用了。如果你見到阿衍,告訴他,什麽事都沒有了。讓他好好在部隊裏工作,我不會拖他後腿的。”蔓蔓說。

兩個爺即使沒有趕到,或許畫廊會被砸,但她和初夏是計劃好了逃跑路線,應該人不會有事。

隻要人沒有事,錢可以再賺。

蔓蔓心態很好,基本啥都不怕。

莫文洋一麵答應她,一麵在心裏頭裝了話:這事若能瞞得住蔣大少才奇了。蔣衍同誌回來肯定得氣爆,說不定拿捅汽油直接澆到溫世同和溫明珠身上,點火。

蔣衍同誌不惹則已,一被惹火,與爺的脾氣一樣糟糕到底。

正因為很了解老公的脾氣,蔓蔓說什麽都不讓老公去湊這個熱鬧。

不過,正如蔓蔓、初夏、杜宇等擔憂的,這個事不多久,能傳到的人都知道了。

……

溫浩雪和張秋燕,是在出事後三個小時,得知了溫世同一家都進了監獄,溫世同名下的房子全被抄了。

兩人不由都慶幸,沒有接受過溫世同的恩惠。

接下來,張秋燕迫不及待趕到溫奶奶住的醫院,找到了在溫奶奶床邊手捂著嘴巴打哈欠的許玉娥,說:“大嫂,你沒有和我們家那個三叔有什麽利益的瓜葛吧?”

“什麽利益的瓜葛?”許玉娥眯著惺忪的眼睛,好像沒有睡醒的模樣兒,說。

張秋燕知道她是裝,是怕自己過來和她這麽說是有意想分羹,心底一冷笑,我這是來幸災樂禍的,最好你真與溫世同有什麽瓜葛,於是道:“大嫂,我這是好心提醒你,若你真受了三叔的什麽賄賂,你要趕緊把錢花了或是轉掉,三叔現在都落到監獄裏頭了,被紀委公安部一幹人查了後全抄家了。”

蹬的站起,退後的腳絆翻了椅子,許玉娥的眼瞪得老大的圓,口一張,結結巴巴:“我,我是個笨人,三叔他想找我做事都不可能。我怎麽可能與他有什麽瓜葛呢?”

這會兒說起自己笨了,真是有些人到了這時候罵自己是豬都行。

張秋燕看她被嚇的,心裏發笑,說:“沒有最好。隻是,我聽說,之前溫明珠好像給媛媛搭了條能上本地高中的線。”

“這事,要看媛媛能不能上再說。我們沒有給他們半分錢,他們也沒有給我們半分錢。”許玉娥咳咳挺直了背,擺出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態。

張秋燕暫收了聲,待看她笑話。實則她到這裏來,除了看許玉娥笑話,是想借機給許玉娥施壓,讓許玉娥一個人開口獨立承擔照顧溫奶奶的責任。

照顧這個半死不活的老人,而且是從來沒有給她這個媳婦好臉色的老人,她都覺得晦氣。可惜許玉娥都來了,她不來,在社會上說不過去,如果許玉娥開口要她不來,那情況不一樣了。

搬張椅子坐到許玉娥身邊,因為知道溫世軒今天下午帶溫媛去學校了。

兩個人暗裏較起了勁頭。

不久,病房門口,溫世軒在後,溫媛在前,走了進來。

看到張秋燕在,兩人皆一愣。

“弟媳,你來了?”溫世軒溫溫吞吞地說,不是很信張秋燕願意把自己送上門。

溫媛眼眉低下,想避開張秋燕。

“媛媛。”張秋燕站起來,卻是早已把目標對準了這個侄女,圓圓臉皮笑肉不笑地說,“怎樣?今天和你爸到新學校辦入學手續順利嗎?”

溫媛眼中利光一閃,不說話。

溫世軒心裏歎氣,想都知道張秋燕是來看他家笑話的,溫聲地說:“這所新校的校長出乎我們意料的,是挺和氣的一個老師,說願意讓媛媛到他學校就讀,學費和戶口的事都暫時不需要考慮。”

笑話沒有能看成,張秋燕一愣。

許玉娥得意了,反過來笑話起她:“我家媛媛,在家鄉的學校上學時,年年都拿第一的,到這裏,誰敢小看。”

“大嫂。”張秋燕哪是省油的等,馬上采取迂回戰術,笑,“你確定你真沒有給錢給三叔幫你疏通關係?”

這可把許玉娥怒的,跳起來叉腰罵人:“我哪裏有錢!你以為我像你家,不知道當會計時幫人家逃了多少稅收心裏早肮髒死了,才會時時刻刻想著走歪道。”

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張秋燕嘴裏牙癢,幹脆全說出來:“是啊,你們家現在是不得了。不說媛媛吧,就說你家蔓蔓,嫁了個高官子弟,現在是聽說連市長市委書記都攀上了。今天有人去你們家蔓蔓的畫廊鬧事,警察軍人全部出動,一個不漏地全抓了起來,說是都要上斷頭台。你家蔓蔓現在不得了,你怎麽不去你家蔓蔓住的大院子裏住,享享福?”

蔓蔓連市長市委書記都攀上了。

溫世軒一個愣:怎沒有聽大女兒提過這事?

溫媛猛地閉上眼皮:回想起上次自己在市長辦公室原形畢露的那一幕,陸司令撥著腰間說要一槍把她斃了。

許玉娥那是後悔得心痛,心絞痛,快想死了重生一次一般的痛,憤怒地想要衝上去廝打張秋燕:“都是你!我本來可以在蔓蔓那裏享福的,都是因為你介紹那個金若文,害我被我女婿女兒討厭了。”

“哎。這事我都和蔓蔓說清楚了,不關我的事,當初是你自己看不上蔣中校的,硬是嫌棄人家窮,結果人家壓根不窮。說到底,是你自己人品問題。”張秋燕拿起小指尖挖耳洞,不痛不癢地說。

真怕這兩人就此在老人家的病房裏打起架來,溫世軒忙著抱住要衝鋒陷陣的老婆,對張秋燕道:“弟媳,如果你來隻是為了我們家的事來,那就算了。如果你是要留下來照顧媽,那我沒有話說。”

“對!”難得老公說一句實在的了,許玉娥忙接上話炮轟張秋燕,“你等著,等著我到處揭開你們家那些醜陋的肮髒事,你是個不孝的兒媳,而你老公居然沒有管你這一點,和你一樣不孝。”

目的沒有達成,被噴了滿臉的灰,張秋燕怒氣衝衝奔出病房門,迎麵差點兒與進來的人撞上。

“二嫂子。”鼻梁上的眼鏡都被撞歪了的林文才,急退兩步,看清楚是張秋燕,吃驚,“你這是來照顧奶奶了嗎?”

一個兩個都這麽說,好像有意拆穿笑話她似的。

張秋燕往林文才臉上一瞪,撥開腿,走兩步,忽然發現他身後還有個人影,一驚,回頭:“這是——”

“你小姑和我的女兒佳靜。”林文才扶著眼鏡,對張秋燕不認得自己女兒一點都不吃驚,畢竟這些溫家人向來戒備他,更別提會關心他女兒了,“你應該很多年沒有見過她了。”

對方的言外之意張秋燕收到了,這可好,不僅大房的氣,連林文才和他女兒都給她氣受,一甩臉,像子彈頭衝向電梯。

或許是因突然間與林文才對付張秋燕成了同仇敵愾,許玉娥這會兒對小姑丈,露出少有的和氣,說:“小姑丈,你女兒都長這麽大了。”

“不大,和媛媛一樣年紀。”林文才溫溫不露聲色地笑道。

許玉娥被他一句話堵了嘴,臉色半是青,有些埋怨:我都主動和你示好了,你居然給我冷屁股。

“文才。”這裏麵的人,大概隻有蔓蔓和溫世軒是最歡迎林文才的,蔓蔓不在,溫世軒忙給林文才搬椅子,問寒問暖,“你現在是請假過來的?”

“是啊。一是請假,二是剛好這邊有間學校來挖我們佳靜的牆角,要佳靜到這邊念書說是學費全免。”林文才說。

“這樣啊。”溫世軒帶著驚訝與高興的目光望著站在林文才後麵的小姑娘。

林佳靜長得與林文才有些像,都是文文靜靜斯斯文文的模樣兒,白潤的小臉蛋,習慣地保持默聲低小頭。

溫世軒記得自己有一年沒有見到這個小外甥女了,發覺小外甥女在這一年中身高拔高了許多,都快一米七的樣子,加上身材苗條,是個一見都令人印象深刻的孩子。

笑道:“我記得佳靜的成績一直都很好。其實你這麽說有學校要,一點都不奇怪。”

“成績好,可說話像鋸齒的葫蘆,悶的。”說罷,林文才教育起怕生的女兒了,“大舅子你年年都見過,怎麽這會兒還怕?”

“大舅。”林佳靜急急忙忙開口,向溫世軒的方向慎重地行了個見長輩的禮。

“好,好。”溫世軒連聲說好,發自心底裏的笑都到了嘴角邊。

站在牆邊的溫媛望著:父親的這種笑容,對蔓蔓露過,現在對佳靜露,卻是對自己從未露過的,哪怕她今天為他掙回了臉麵。

犀利的目光掃到佳靜那隻低下的小頭:有點像蔓蔓。

許玉娥在旁看老公當自己孩子的麵隻誇別人家的孩子,心裏不悅,咳咳:“我們家媛媛,今天去北京的一所重點高中麵試了,對方也答應了全免學費邀請我家媛媛去讀。”

聽到許玉娥有意炫耀的這話,林文才斯文的臉笑開了紋路,這個笑可壓根沒有許玉娥的小氣模樣,讚道:“大哥,大嫂,這樣一來,我們兩家算是雙喜臨門了。”

許玉娥癟了嘴。

溫媛對母親皺了眉頭:都叫別亂說話,每次說話都吃悶虧,總是不接受教訓。

“既然有喜事上門,老大哥,今晚我們倆人喝一盅。”林文才邀道,扶著眼鏡的動作有一絲其它意味。

溫世軒卻是沒有疑問的,大聲應下。

於是,兩個男人稱兄道弟地往外走,林佳靜低著小頭跟在父親的後麵。

溫媛搬了張椅子坐下來翻書,因為在回來的路上答應過父親,要在這裏坐到母親吃完晚飯幫母親代吃飯時的班。

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看著**不能說話不能動的老人,許玉娥生著一肚子悶氣:難道自己以後的人生,隻是在這裏守著這個老不死的老巫婆嗎。

不行,說什麽都得拉上幾個當墊背的,張秋燕、蔓蔓一個都不能放過。

躺在**的老人,微微從閉緊的眼皮縫裏透出的光,掠到旁邊的人身上,一閃而過,馬上蓋回了眼皮底下。

……

與林文才走到門口的溫世軒,突然想起,道:“我該和蔓蔓說你來北京了。讓她好好招待你。”

“嗯。”林文才對這事,倒是不介意的,說,“我正有此意。想讓佳靜見見蔓蔓,總覺得她們兩姐妹愛安靜的性子比較像,能說得來。而且蔓蔓和蔣中校都在北京,見識麵廣,能給佳靜轉學這事提點意見。”

溫世軒點著頭:“蔓蔓在這裏,我也在這裏。如果佳靜來這裏念書,你即使不在這邊,我和蔓蔓都能照顧好佳靜,這個你放心。”

因而,蔓蔓在接到父親說小姑丈來了,並且要帶佳靜給自己認識,心裏頭不止是高興,立馬打了電話給老公。

蔣衍在聽說媳婦出事的當晚,趕回了學校,先是向莫文洋與高大帥等人了解了當時的情況。

“蔣中校,過了這事,你心裏要打點醒。我感覺兩個爺不止防著那一家子。”跟兩個爺做事的高大帥,貼在蔣大少耳邊偷偷報個料。

這事,他清楚,陸司令都有和他打過招呼了。陸家一直在查楊家那條線索,但一時半會兒想要翻出二三十年的舊賬,不是容易的事,何況說不定牽涉上陸老爺子當年的事。

對此嶽父大人親口要求他不要插手,因為如果這事真翻出什麽內幕需要對戰的話,他蔣大少是最後一道防線了,最低限度能保障蔓蔓的安全。

所以,他現在能為媳婦、為媳婦的兩個娘家陸家和溫家做的事是,去調查當年溫世軒丟失的大女兒的線索。

今天他名義說是出公務,實則奔著這條線索去的,可惜尚未摸到真正的頭緒,僅憑一張第三代人民幣的鈔票,想抓到什麽不是容易的事。

正好,媳婦的電話打了過來,沒等他開口問起今天媳婦身上發生的事,蔓蔓小媳婦先興奮地像隻小麻雀與他說:

“阿衍,你先猜猜,什麽人來北京了?”

“蔓蔓,什麽人來北京讓你這麽興奮,比與我這個老公相隔兩地說話還興奮?”蔣衍同誌表達小小的不滿,始終目標是希望能達到成為媳婦心中第一的人。

蔓蔓突然意識到好像自己興奮過頭了,歉道:“對不起,阿衍,我忘了你剛出任務回來,肯定很累。”

“我不累,我隻是妒忌。”蔣大少現在和媳婦說話,時時刻刻都帶著挑逗的性質。

蔓蔓小臉一赧,避開老公的攻堅戰,說:“是小姑丈來了,而且帶了佳靜過來,說是想和我們見個麵。”

林文才上北京了,不知是不是有什麽變數?

英眉小挺,英氣的眸光狡黠地轉了圈,道:“行,我收拾收拾,回去和你們見麵。”

……

母親去醫院打飯盒了。父親今晚去和林文才喝酒了,或許會拉上蔓蔓。

想著這些的溫媛,獨自一人坐在老人家的病房裏,低下的眉在眼皮上落下一圈陰陰的影。

溫奶奶住的是單人病房,關上門,基本誰都不知道病房裏麵發生什麽事。

眸子在**躺的那半死不活的老人死人一樣不動的臉上轉了半圈,繼而嘴角一勾一凝:這人若是真死了,倒是能讓很多人解脫了,包括自己的父母。

鈴鈴鈴。

書包裏的手機在響。

手摸進書包掏出那個被她摔爛外殼後被許玉娥黏貼回來的手機,來電顯示的陌生號碼讓眼底的顏色更深,溫媛轉個頭,起來走到窗邊說話:“我說過了,叫你不要再找我了,我不會幫你做任何事的,你們威脅不了我。還有,我三叔被抓進監獄了,你們該更小心些,不是嗎?”

對方的聲音,正是那個在楊樂兒身邊露過麵的王海:“我知道你三叔讓你查探過玉佩的下落,我隻是想知道這事你做得怎樣了?如果你能把結果告訴我們,你想要什麽我們都能幫你解決,比如你今天去麵試過的學校,不是十分順利嗎?”

學校?

今天她剛掙回麵子的學校,難道也是他們一手操縱的?

呼吸微微地一絲急,聲音強硬地持住沉穩:“不需要你們我照樣能考進去。”

“你真以為你能?”

“當然能!”

“好,那等你第一次模擬考成績出來,我們再來等你的好消息。”

對麵哢掛了電話。

指尖捏緊手機,溫媛的背影在窗口的月光下,拉成一條巍巍的斜線。

**的老人,嘴角在背光燈下輕微地勾了點,活像抽搐的冷笑。

……

在部隊的蔣衍,看時間差不多了,要出發前往和媳婦他們匯合。

結果,這人未走到門口,隊裏通知他說是有親人來找。

怕是媳婦等不及直接上他這裏找他,一麵心裏高興一麵深懷對小姑丈的妒忌,蔣衍英氣挺拔的身影衝進接待室。

坐在接待室裏等著他的,卻是蔣家真正排行老大的大少蔣飛。

對這個大哥,蔣衍是親,親不過與二姐蔣梅的關係,但不是不親,畢竟小時候曾被大哥背著玩過竹馬,兩兄弟一塊玩過沙子一塊偷過人家田裏的西瓜一塊被人逮住遭大人挨訓過,一人頂著一個水桶罰站。

兒時的往事印象深刻,牽絆兄弟情誼。縱使後來兩人各有各的發展,現各有各的媳婦,各有各的家。至少,在大嫂金美辰插了進來慫恿蔣母針對蔓蔓的那件事發生之前,蔣衍對兄弟間的感情懷有極大的信心,如今,隻剩下考量了。

畢竟,怎麽說是兒時的大哥了,大哥在成長的歲月中,似乎與他與他二姐蔣梅,都越走越遠的感覺。

“蔣大少。”蔣飛對弟弟開口的第一句,雖是笑融融說的,然而,其中那些複雜的滋味,足以馬上讓兩兄弟間拉起了警戒線。

蔣飛是蔣家真正的大少,然無論在部隊,在大院,在任何一個地方,人家說起蔣大少,第一個想到的是蔣家老三蔣衍而不是他。

論起來,蔣飛混的不是比蔣衍差,隻不過蔣衍無論在哪個領導麵前,在哪個單位裏,都是天生的吃香,人緣比他好的不是一丁點。

蔣飛始終想不通,論能力,他哪點比蔣衍差了,以至於被一個老三壓下了老大的位置。就說娶媳婦這事吧。他蔣飛娶的是高幹女,嶽父身份比自家老爸高官一等,而老三蔣衍,娶的是一個雜貨鋪的女兒。

母親蔣母的態度,算是正常的,力挺他媳婦貶低蔓蔓。父親蔣父則是被老三和老三媳婦灌了藥,居然黑白不分,到處誇老三媳婦。

搞到現在他媳婦愈來愈難做了,回娘家訴苦,嶽父嶽母大人親自給他下了命令,要他回家處理好這些事情,不然他媳婦再回娘家哭訴,他別想領回媳婦不說,今後在部隊裏也不用指意攀嶽父的關係往上升了。

因此,他是盤思了一夜的話,要和弟弟談判。豈知道走到學校路過大隊辦公室的時候,聽說了老三媳婦一出事現在是連市長市委書記都驚動上了。

沒想到,這個雜貨鋪的女兒有這樣勾男人的能耐?怪不得自家媳婦給氣的不行。

別人不敢隨意說,他作為家中老大,教訓一下弟弟和弟媳,總是應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