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這發音的意思在精靈文明中有著避難所之意，而這一發音傳承到人類文明中，則是演變成了試煉之地。林恩從來都沒有好好的看過阿瓦隆，他沒有看過這座建立於一個正神之上，夾縫之間的奇觀。

雖然從外界來看這裏很小，猶如一條細細的絲線。

但裏側的空間實際非常大。

起碼林恩站在這顆不知道多高的巨木上，一眼是看不見空間的邊緣，隻能夠隱約窺視到所謂的混沌狀的變化色彩。阿瓦隆在衰敗之後，承受著來自星界種種現象的侵蝕，一幅末日荒土的景象。

大地上滿是破裂的溝壑。

當精靈半神帶著林恩行走於一道從破碎蒼穹上投射下來的日珥激流邊上時，林恩算是明白這片千瘡百孔的大地是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因為缺少維護，阿瓦隆就變成現如今這個模樣，這裏曾經是草原，還生活著一些半人馬、虎人氏族，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全部消失了。”精靈半神淡淡解釋，從她口中不難得知曾經這個避難所有過非常美好猶如伊甸園般的時光。

但是隨著留存駐守此地的精靈，一個一個失去活性，那一切的光景都變了。

“他們沒有向你們求助過麽？”林恩好奇道。

“求助過，但那個時候經由程序判斷，救助阿瓦隆裏的一切都是徒勞的，是延長痛苦的行為，阿瓦隆的要盡可能的長的維持自己的存在，履行自己最初的職責。”

精靈半神的話語中頓時透出了一股機械的冷酷。

活得越久就越沒有活性。

能夠從文明中誕生的智慧生命在有著充足的時間後都會不由自主進入終極三問裏，這三問都將決定了一個生命在經曆過能經曆的一切後，是否還能始終如一，而不至於走向寂然。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將往何處去。

“你有些不忍，覺得我們的做法是錯誤的。”精靈半神微微側頭，她很輕鬆就察覺到了林恩那沒有明顯外露的情緒。

“不，我無意評判對錯，我也知道和有希望的文明相比，這個避難所裏的生態圈……”

林恩說到最後自己都有些不忍了，他不知道這該從什麽角度去說。程序沒錯，想活著也沒錯，錯誤的是無法清醒理性。個體可以保持自己的感性，那鮮活的感性是文明集體不會走向極端病態的基礎之一。但文明的集體卻不能夠感性，那太奢侈了。

這一點，精靈半神非常讚同1號當初決定遠航想法。

“不過，你們留下來的精靈，都沒有考慮過再創造一個精靈文明麽？以你們的技術或者幹脆說半神的操作力，應該是沒有障礙吧？”林恩突然發現了自己忽視的一個地方，假如說一些人類在避難所中避難，那麽肯定少不了的是生殖行為。

而精靈文明從遠航星界後就一直沒有消息，林恩尋思那應該是撲街了，他不相信精靈半神沒有動過再創造一個精靈文明的想法。

“精靈，生於母樹，但和你們人類一樣具備情感，能夠進行兩性生殖活動，當然不會和你那樣狂野。我們的結合都會在母樹意誌的意誌下進行，整個過程不會產生人類那失控的欲望。”

“創造生命，並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早在我們文明剛剛起步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能夠創造千奇百怪的植物生命，它們都能夠按照我們的意願，進行改變。而動物的創造，比如我們留在這個世界地底下的某些造物，都有相關的知識。”

“對於我們來說，問題不是如何創造，而是如何培養。在我們中有一個理論，那就是一個個體的可能性並不是無限的，他在不管任何事情中會或多或少的消耗自己的可能性，直到自己的可能性全部消耗殆盡，進入冷崩或者熱寂。”

“文明的責任驅使我們不能夠在阿瓦隆這種避難所創造生命，創造出來的生命必須要在正常環境中接受引導良性成長。非常遺憾，我們這裏並沒有那麽奢侈的環境，也沒有充足的可能性可以任由一個新的生命索求。”

精靈半神說了很長的一段話，從這段話中林恩讀到了一個有責任外加有些失活的存在是什麽的。

他沒有再問，為什麽不放到表界去培養這種蠢話。

能夠看得出精靈對於文明的概念是近乎神聖的，他們為了給搖籃裏的兄弟文明留更多的發育空間，不惜把自己能帶的都帶走，絕對另外一個文明造成負麵的幹擾影響，是那麽的滿懷期待未來兩個文明能夠在星界攜手前行。

那麽甘願留守阿瓦隆的精靈半神覺悟就不用說了。

“……你們的覺悟讓我深感敬佩。”

望著這片死寂的土地，日珥的光暈攪動得自己的影子時常淩亂擺動，林恩忽然間覺得自己被一種無聲的偉大給輕輕撞了一下。

這個偉大早已經逝去，現如今隻留殘骸一角供林恩瞻仰。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林恩這一刻突然油然生氣了一種唏噓的情緒，他很想說這些長耳死腦筋，文明應當以延續為第一要務，但隻求延續而不求原則底線隻會讓文明衰弱病態。

在阿瓦隆之行後，要說林恩還有什麽遺憾的話。

大概就是歎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太晚了，假如他來的更早一些，或許就能夠看見星界的光輝點燃天空五個晝夜的奇景了。

“你還有什麽問題麽？”

麵對林恩的敬佩，精靈半神好像什麽反應都沒有，隻是執行程序一般問了下一個問題。

“我還有一個問題，精靈也是有智慧和感情，那麽精靈中可曾出現過愛情呢？”

“…………”

這一次精靈半神沉默了許久，她這沉默讓林恩聯想到上一次自己差點被吹飛，不由得稍微飄動遠離了一點。

精靈半神思考的時間足夠久，久到了林恩懷疑她是不是像個機器人一樣出錯的時候，她才是慢慢的開口道。

“接下來是你的考驗時間了，林恩·莫裏亞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