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

她握著手機的手晃了一下,眼神有瞬間的恍惚,以為是自己沒聽清楚。

“時衿,你快來吧。”

“哐當。”

手機從她手裏滑落,一角砸在玻璃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餐廳裏的客人紛紛向這邊看過來。

脾氣好些的,是皺著眉滿臉的疑惑,脾氣不好的直接招手讓服務員過來詢問是什麽情況。

服務員堆著笑,腳步加快地朝這邊走過來。

顧時衿完全麻木地去彎腰撿還在通話中的手機。

大腦裏好像有電流在不停地發出警報。

她的手來回摸索幾次都沒有碰到手機,好不容易摸到了,卻順著她的手指被推遠。

還是服務員好心地蹲下身把手機放到她手裏。

大概看出她的失態服務員並沒有說什麽,而是在她跑到門口前為他遞了一把傘。

“下雪了,注意腳滑。”

是啊,下雪了。

港城終於迎來了第一場冬雪。

身旁的人都與她擦肩而過。

有的人在向天空呼喚,終於下雪了。

有的人將手放在半空中,迎接雪花的到來。

“求求你救救外婆!”

唯有她好久好久才呼出冷氣,聲音都在發顫,腳步一刻也不敢停。

淩淮的聲音戛然而止,電話裏隻傳來嘟嘟嘟。

怎麽會呢?外婆怎麽可能會跳樓呢?

她還沒有吃到外婆的餃子。

她們說好做完手術就一起回到鄉下去種滿園子的果樹和蔬菜。

不會的,不會的,外婆從來沒有騙過她。

這一定是一場夢。

顧時衿你快醒來,你快醒來呀!

一片片的雪花落在她的頭發上,本也是無什麽知覺的,直到融化成水滴在她的睫毛上,再從睫毛上漸漸地滑落。

眼睛裏模糊成一片。

滴滴滴。

“瞎了嗎?怎麽走的路?”

滴滴滴。

“哪來的瘋女人?”

“你他媽沒長眼啊?”

她不知何時闖了紅燈。

站在人行道上舉足無措,四周的來往車輛都瘋狂地按著喇叭。

最近的一輛黑車,緊急刹車在離她膝蓋遠的十厘米處。

“對不起,對不起。”

像是大夢初醒般,她瘋狂地對著周圍的人道歉。

人們嘴裏不停地嘟囔著,可是她已經完全聽不清了。

遠處傳來警車的鳴笛和人群的吵嚷。

她幾步跑進醫院裏。

扒開人群,看到雪白的地上鋪滿了血。

血順著一條軌跡蔓延到她腳邊。

“時衿。”

淩淮看到了她。

又害怕去看她的眼神。

“外婆,外婆。”

她撲了過去。

此時的外婆唯有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已經已經模糊得不成樣子,血肉交纏。

很多看熱鬧的人都不敢睜眼看,唏噓著。

此刻外婆好像還有什麽話對她說。

“外婆,不要離開我。”

手掌碰到開始發涼的身體,她再也繃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落。

“不要,不要。”她拚命地搖著頭,外婆隻能看著她卻說不出話來,血還在不停地往外湧。

“外婆你怎麽能離開我呢?不是說要親手為我包餃子的嗎?我們還沒有離開這個鬼地方,你怎麽可以就離開我呢?你別走。”

“我以後都會聽話的外婆求求你。”

撕心裂肺地吼叫著。

空**的醫院裏仿佛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在回**。

外婆空洞無神的眼睛裏突然泛著淚光,老人用盡最後一口力氣將手攀在她的掌心裏,還想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顧時衿快速抓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淩淮,你快救救外婆,求你了,你救救她,好嗎?”

她跪在外婆身體的腳邊,哀求著淩淮。

誰都知道從這麽高的樓上跳下來已經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性了。

“時衿。”

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因為所有的話在這一刻好像也不合時宜。

終於外婆的手還是順著她的臉頰滑下。

“哢嚓。”

顧時衿心裏的那根弦斷了。

警察忍不住過來,歎息:“家屬請節哀吧。”

“不,不,不!”

“外婆隻是睡著了。”

她搖了搖頭。

抱住外婆的身體,在此刻爆哭起來。

像是壓抑了很久很久……

那一夜,港城的雪下得格外的大。

銀裝素裹之際,她在為外婆舉辦喪事,直到手裏捧到外婆的骨灰時,顧時衿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外婆了。

明明,明明就差幾天了啊。

為什麽外婆不願意再等等呢?

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裏裝著外婆的骨灰。

她準備抱著她一起去鄉下。

就像外婆還在她身邊,她們就要這樣過一輩子。

她從來都不敢想,如果自己離了外婆會變成什麽樣。

每每遇上送葬的隊伍,她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她也變成其中的一員。

也抵觸著港城的第一場雪中覺得會有什麽不祥發生。

即使在心中告訴自己不會的,不會的,可是這一天還是發生了。

雪下過之後的港城分外的寒冷,而她還穿著前幾天的風衣站在馬路邊。

茫然地望著前方。

忽然角落裏竄出一條狗來,繞到她的腳邊衝她瘋狂地狂吠。

她嚇了一跳,趕忙把腳收回。

這條狗完全沒有退縮,反而更囂張,趴在她腳邊,仿佛下一口就要將她撕裂。

騎著電動車的中年女人將手伸向她四四方方的盒子一把搶了過來,對地下的狗說,快上車。

狗這會兒也不衝她喊叫,就乖乖地坐上了車的前麵。

一切來得太突然,顧時衿反應過來就追著電動車後麵奔跑,“把東西還給我。”

下一秒對麵的綠燈變為紅燈。

無數的車往她這邊湧過來,不停地鳴笛。

還是有一輛車擦過她的腿邊。

她摔倒在地。

“你瞎了眼嗎?這是紅燈,會不會走路?不會走路去死,行嗎?”

車上下來一個壯漢,對著她破口大罵。

“對不起前麵的人搶了我的東西,我想把她追回來,沒看到,真的對不起。”

時衿的眼裏隻有那個漸行漸遠的電動車和一人,她向麵前的司機道歉。

“我老遠就看到你撿了什麽破東西抱在懷裏又不值什麽錢,搶了就搶了,老子有病啊,往路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