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憑借一己之力挖出了一個長方形的坑,將白丁的屍體推下去,蓋上土,再用折斷的蘆葦覆在上麵,算是草草掩埋了。
我很難用語言描繪此刻的心情,隻覺腦袋一陣眩暈,時刻有栽倒的危險。
冬日的太陽散發出昏黃的光芒,仿佛透過一層冰麵將原本並不強烈的光投到地上,冷冷的、病懨懨的,令人感到無比頹喪。
孤零零地屹立於湖畔,身後是隨風飄**的蘆葦叢,葦絮像是從白鶴身上脫落的羽毛,被紛紛揚揚地吹向水麵,景象之紛擾與我的心情如出一轍。我在使勁渾身解數後才發現四肢已酸軟無力,一股透徹骨髓的寒冷包圍著我,使我瑟瑟發抖。俯身一看,下半身已沾滿了濕漉漉的淤泥,褲腿上是斑斑血跡,腥臭的味道由腳底升騰而起,鑽進我的鼻孔,進一步侵蝕我近乎衰弱的神經係統。
我不經意間注意到自己的狼狽,驀地想起適才經曆的驚魂時刻,便猶如患了癲癇一般,踉踉蹌蹌地朝旅館走去。我不知踩折了多少莊稼,好幾次因險些失去平衡栽倒在田壟裏。走了一陣,驀地,前方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掙紮著從田壟裏站起來。我定睛一看,是陳俊生,他在彌漫於一望無際的淒清的光束中顯得十分模糊、渺小,仿佛即將被蒼涼的田野吞沒。
我走過去,他哭訴著說他走不了路了,估計是扭傷了骨頭。我見他身上的汙泥並不比我的少,才確信他傷得不輕。於是,我們相互攙扶著行進在狹窄的田壟上,一點一點地邁向旅館。
遠處那幢森森然的建築,頭一回讓我產生向往。
陳俊生受傷的消息很快經他女友添油加醋的描述傳遍了每一位客人,傳到我耳中的卻是這樣一個版本:他發現湖上漂著一具屍體,於是返回旅館要求我一同去打撈。經過他的不懈努力和我的竭力配合,白丁的屍體最終被打撈上來,並被我們掩埋。我由於受到突然竄出的水蛇的驚嚇落荒而逃,而他則在幫我驅趕水蛇的過程中不慎扭傷了腳,慶幸的是,水蛇最終被他趕跑了,我幸運地躲過一劫。對於自身的傷勢,他倒認為無足輕重。
我對他的顛倒是非嗤之以鼻。這種人不配與其合作。
我掐指一算,加上陳俊生,目前客人中受了傷或被疾病纏身的人數已達四人,他們分別是王茜(心髒病間歇發作)、謝凱(身中刀傷)、男孩(倍受恐懼折磨)和他,其中猶以謝凱的傷勢最不容樂觀。我回到旅館的第一時間便是察看他的傷勢,見他仍昏迷不醒,我稍微放下的心便又高高懸起,唯恐他最終一命歸西。
對於客人們遭受的不同程度的意外,我已無暇顧及。坦白地講,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還有心思為別人考慮是有悖常理的——一般人也做不到這點。我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即便在本案的研究上頗有建樹(相比於劉凱威),可我仍清醒地認識到,我的能力尚不足以掌控全局,以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態麵對一切突**況。這種認識施加於我的行為的影響便是我所做的決定看上去皆謹小慎微,容易造成身邊的人對我的忽視。對此,我卻習以為常。基於對自身不善言談的個性的了解,我認為這種低姿態有助於我達成某種不切實際的目的,而不是像某些人那樣,過早地誇下海口,以致最終咎由自取。
我不想淪落到那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