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一個人影從車窗外走過。
我陡然一驚,伸出頭一看,一個矮小的背影消失在車尾。
“誰?!”我喝道,差點想推門出去。
一張蒼白的麵孔怯生生地從車尾探出來——是那個男孩。
他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意識到我不會罷休,便乖乖地走到我跟前。事實上,我隻是好奇地盯著他的手指,他兩指間有一截煙在徐徐燃燒。他刻意勾起手腕,不讓我看見。
“怎麽了,一個人跑外麵來?”我搖下車窗,胳膊靠在車門上,試探地問道。
“噢——唔——是的。”他似乎忘了如何說話。
“你父親的車鑰匙找到了——”我拍了拍方向盤,“昨天晚上我發現的。你母親同意我上來找點資料。”
他的眼球很快掠過一線光,沉吟不語。
“怎麽,你也抽煙嗎?”我注視著一縷煙霧從他兩指間竄出來。
他慌亂地耷下眼皮,手顫抖著抬起來,一截煙出現在我眼前,煙灰堆得老高。“我——我不小心發現的。”
我從他手中“奪”過煙蒂,仔細一瞧,牌子竟是“泰山”。我倏地想起什麽,正色道:“在哪發現的?”
他肩膀一抖,咕噥了一句。
“——啥?別說土話,我聽不懂!”
“在——在樓梯上撿到的。”他改口道。
“樓梯上?還有嗎?”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我一把搶過去,果真是“泰山”,裏麵還剩了幾根。
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忙問:“知道是哪位客人的不?”
“不知道。撿的。”他的臉黃裏透紅。
“你撿到煙,所以想出來抽?”
他表現出一副不願承認的表情,哀求道:“叔,你別告訴我媽行不?”
“不會的,我又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教師。”我向他擺擺手,“你以前抽煙嗎?”
“很少,幾乎不——”
“所以想試試?”
“嗯……對。”
“那也沒什麽,我九歲就開始抽煙了……不過我想知道這是誰的。”我反複打量著煙盒,“行吧,你先回去吧——我不會告訴你母親的。”我想靜下來琢磨一陣,便打發他走。
男孩露出一絲討好的微笑,悻悻然走開了。
樹葉似乎刻意在他離去之後才飄然落下,冷風攜裹著雪後泥土浸濕的腥臭,徐徐地掠過我麵頰。
男孩矮小的、身著灰色風衣的背影通過車的倒後鏡愈縮愈小,在樹籬下一顛一顛地走著,並逐漸加快了步伐。我真想知道此時此刻他的麵目表情,唯恐他因詭計得逞而竊笑。我從未感到如此抓狂,因為我感到所有人都在騙我……
“泰山”明明是凶手抽過的煙,現在卻出現在你身上,你說是撿的,還不讓我告訴王麗洋……
你認為我會信嗎?
我拿著“就診登記”找到了林老太,經她確認,何康便是她死去的丈夫何老頭,該醫院就是何老頭定期就診的縣醫院。
我向他說明宋先生生前曾在醫院工作,並問林老太是否認識他,她連連搖頭,直言他們從未與外科醫生打過照麵,更別提相識了。對於我的積極探訪,她表示了一定程度的驚訝,並表達了與王麗洋相同的疑惑——即便我通過宋先生的“就診記錄”查明了她陪同何老頭此前的就診次數和日期,可是與當下所處的境遇有什麽關係呢?她滿腹疑團的神情讓我打起了退堂鼓。
“——沒什麽大不了的,林女士。”我故作輕鬆地說道,並退至門口,“我隨意翻了翻,隻是感到有些巧合罷了——”
“巧合?”她眯著眼睛。
“是的,是有些巧合。你看嘛——我通過宋先生的就診記錄查到了亡夫的名字,表明你們處於同一家醫院;而這家醫院又在近期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凶殺案,死者的身份尚未核實,凶手仍逍遙法外……因此我想問一下,你在醫院的那段時間內有無注意到與案件相關的細節呢?”
她搖搖頭,極為平靜地說道:“沒有。我也不知道你問這個有什麽意義。”
“呃……”這句話把我問住了,我不好把劉凱威的提示抖漏出來,便搪塞道:“我習慣於見微知著嘛。既然你不了解,那我就不叨擾了。”
“沒事的,我盡可能提供我所知道的一切……”
“稍等——”手機鈴響了,我拿起一看,是一條信息。
——是劉凱威發來的。
我匆匆瀏覽一遍,感覺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