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費了好大勁才把她安撫下來,見她麵部的肌肉因憤怒而抽搐著,我感到一股發自肺腑的寒冷。於是喝了一大口咖啡,熱飲下肚,整個人才有了點底氣。
“——嗯,讓我想想,該從何說起呢……”我努力讓宋先生生前的影像鑽進我的腦海,“這樣吧,王小姐,他的起點應該跟你一樣,就在花園門口——”
“你為什麽揪住一個死去的人不放?!”她忿忿地說道,帶著哭腔。
我內心一凜,“我沒有這個意思,王小姐。亡夫也是作案嫌疑人之一,他的行徑構成了對破解本案極其重要的一部分,哪怕是忽視了其中一點,那案情就不具備連貫性,我的推斷也無從著手。”
“你別想汙蔑他!他不是凶手!”
“我自然知道凶手是誰。沒到最後,這個懸念會一直保留。隻不過這一過程需要充分的論述和論據,否則你們會認為我在無中生有。推理就跟做數學題一樣,一切答案都是基於所給條件的。”
“那你就說吧,叔。我一直想知道我父親是不是好人!”男孩毫不避諱地說道。
“你很快會知道答案的——”我瞥了他一眼,隻見他的臉上交織著與年齡不相稱的痛苦。我轉向眾人,“宋先生當晚出了花園後,便與王小姐分別了,一個人上了汽車。這個事實一開始是被隱瞞的,無論是他還是王小姐,都對此事絕口不提,生怕引起懷疑。然而,沒有不透風的牆,宋先生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毫不起眼的行為竟會被人看見,而這個看見他的人正是謝經理——”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在餐桌另一頭響起,謝凱捂著腹部,斜斜地靠在座椅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記得謝經理那天是最後一個離開旅館的人,這也是他能目睹宋先生在車上的原因。然而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卻是汽車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雨刮器一直在動,他不可能不察覺,於是走近了瞧,借住手機亮光,他發現車上的人是宋先生。這本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可是在何老頭被人殺死的情況下,宋先生此舉無疑具備很大嫌疑。為什麽這麽說?因為他有可能假裝外出吃飯,實則到車上躲著,等人走完了便悄悄返回旅館,溜進林女士的房間行凶。宋先生與我之前分析的三位客人一樣,他們都是名義上外出就餐實則存在一段空白時間的人——什麽意思呢?就是在這一段空白時間裏,沒有人能證明他們到底幹了些什麽,這也是我們調查所麵臨的最棘手的問題之一。所幸,線索並沒有就此中斷。我想,大家應該猜到我此刻要說些什麽了吧?沒錯,就是那把手術刀——噢,不好意思,說岔了,還沒到那一步!”我興奮不已,又掏出一根煙點著,深吸一口,說:“據宋先生交代,他在檢查完汽車上的設備後便去飯館就餐了,其帶回來的飯菜便是一個很好的證明。他也是目前為止唯一到過飯館的人。我這樣說你們沒有意見吧?”我環視眾人。
“那我父親是無辜的嗎?”男孩激動地問道。
“這個問題不能回答你,現在還沒到妄下結論的時候。”我撣掉煙灰,轉向王麗洋,“王小姐,宋先生已經分析完了——你不介意下一個輪到令郎吧?”
“沒事。我沒殺人。”男孩替他母親答道,聲音簡短有力。
客人們紛紛裹緊了外套。
王麗洋橫了我一眼,“你要是刁難浩浩——”
“你放心,”我迫不及待地打斷她,“我隻是簡要敘述他的行為,其餘的一概不涉及。”
“行。”
“小朋友,你是一直待在房間裏嗎?”
“是的。”男孩怯怯地答道。
“完了,”我轉向王麗洋,“我的敘述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