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悔恨
“緋雪?”她的表情讓裘邪擔心起來,她太過安靜了,要像剛才那樣哭,拚命的喊著,求著,讓他保住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可是她卻冷靜的說了一句話便沉默了。眉心深蹙,唇瓣緊抿著,明顯是在掙紮痛苦。
裘邪捏緊她冰涼的柔荑,一邊用內力為她逼毒,一邊輕聲對她說道:“緋雪,不要再去想,我會救你,也救你的孩子,然後帶你離開這裏。丫頭,你一直都想離開這裏的,不是嗎。”
緋雪依然沉默著,靜得仿佛沒有了呼吸,在聽到裘邪說要帶著她離開時,睫毛顫動了一下。
旋即,緋雪的手指悄悄的抓緊身下的錦被,唇瓣被貝齒緊緊咬出血痕。
“緋雪,你是不是肚子痛?”裘邪看著她烏黑的唇瓣上那一圈紅紅的牙印,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連忙收回真氣,扯開蓋在她身上的錦被,掀開的一霎,被她身下那灘暗紅的血嚇得大吃一驚:“緋雪!你怎麽這麽傻!”
緋雪躺在血泊中,扯起一抹虛弱的笑,睜開眼,看著他:“裘大哥,現在,我與他唯一的牽連也沒有了,嗬嗬,我不要他的孩子,這個孩子本就不該來的,希望它再投胎時,能找到一個愛它的爹娘……”說到最後,竟是聲帶哽咽,硬是將淚珠兒深藏在了眸子裏,旋即嘴色滲出一口鮮血。
“丫頭!”裘邪被她那模樣扯得心疼,看著錦被上那一圈圈越擴越大的血跡,輕輕的將床榻上的她摟在懷裏,“緋雪你現在很痛,對不對,想哭就哭出來,不要強忍著,丫頭。”
緋雪隻是將臉埋在了他的懷裏,沒有哭,隻是絕望的閉上了眼,臉色慘白的如薄紙。
裘邪將她放平,拉起她的素手,再次往她的身體內渡真氣,其實緋雪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已經吸收了她身上大半的毒素,所以這個孩子注定是保不住的。
半晌後,裘邪收真氣,給她喂食了一顆清毒的丹藥。
此時,應該沒有人比緋雪的心更痛了,如被撕裂了一般的痛,碎成了一片一片,再也拚湊不起那已經遺失的心。昏睡中的她,就像是一尊沒有生氣的紙娃娃,濃密的羽睫不再顫抖,終是從她那苦澀的夢中再次流下了一串清苦晶瑩的淚。
她曾經是那麽的期盼著這個孩子的到來,卻在痛徹心扉的碾落成泥後,狠下心來殺死了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也許那個男人說對了,她真的很可怕!可是她此刻的痛,此刻的恨,又有誰給夠明白!
裘邪緊緊握住她冰涼的素手,暗啞道:“丫頭,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一定不會!”
而霞陽宮那邊,慕緋煙已經痛得昏了過去,蓉兒在一邊抱著她低泣著。
上官宸眉心深鎖,在屋子裏來回的踱步,對著跪了一地的太醫吼著:“養你們這群人都是做什麽的,如若煙兒有什麽三長兩短,朕讓你們陪葬!”
“皇上,娘娘快不行了,您快點想想辦法呀!”這時慕緋煙身子開始抽、搐,蓉兒驚慌的叫道。
上官宸薄唇緊抿,朝床榻走過來,伸手撫上她的肚子,狠狠的瞪著跪在一旁的太醫問道:“你剛才給她檢查的是什麽情況?”
“回皇上,臣現在暫不敢確定娘娘到底是什麽症狀,臣無能,臣該死。”那名太醫瑟瑟發抖的回應著。
“你是該死!”
“上官宸!”這時裘邪勃然大怒的衝了進來,上去就給了上官宸一拳,“你對緋雪都做了什麽?”
一旁的侍衛衝上前來,就要抓裘邪,卻被上官宸揮手阻止了:“你們全都下去,蓉兒留下。”
屋子裏的人靜靜的退了出去,獨留下了蓉兒。
“她……怎麽樣了?”上官宸負手而立,背對著裘邪,猶豫的問道。
“還不錯,還留有一口氣等著你再去折磨她!”裘邪眸裏語裏全是憤怒。
“活著就好!”上官宸的墨眸濃得化不開,牙關緊咬著擠出這句話來。“裘邪,幫我看看煙兒是怎麽了?”
“你這個混蛋!”裘邪走過去,他又是一拳揍上那不躲閃的俊臉,“你就不想去看看她嗎。”
“裘邪……幫我看看煙兒怎麽了?”
裘邪絕望了,“好,好……”
他走到床榻上,探了探慕緋煙的脈搏,暗自運氣用手扶了她的肚子,冷冷的掀唇:“如若想要暫時保住她的命,就讓她喝下那碗湯藥,可惜已經過了最佳時機,嗬嗬……”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宸身子一震,沉思著,感覺到自己的心被一隻無形的手扯著,撕扯得生疼。
片刻之後,他走到床榻前,扶起慕緋煙的身子,撬開她的嘴,將剩下的那碗湯藥給她灌下。
“皇上!”蓉兒被他這一舉動嚇壞了,“皇上,不可以呀,德妃娘娘隻喝了一小口就已經吐血了……”
“閉嘴!”他利眸一瞪,嗬住了她。
半盞茶後,慕緋煙陡然捂住喉嚨幹嘔起來,蓉兒緊緊的抱著她。
“嘔……”一口黑色的血從她嘴裏吐了出來,帶著陣陣的腥味。
上官站在旁邊淡淡的瞧了一眼,薄唇抿得更緊。原來那個女人早就知道煙兒中了毒,她是如何知道的。
等蓉兒給她漱完口,上官宸走過來,探了探她的肚子,發現並沒有之前的飽漲感,便吩咐蓉兒好好伺候著,便踱步走出了霞陽宮。
站在楚德宮寢房門口,他沒有走進去,隔著竹簾子,看著剛才那個被他逼灌湯藥的女人,靜靜的躺在**,她一直在睡著,一動也不動,臉色帶著一種透明的白,嬌顏淺淡寂靜。
原來她是這般的驕傲,明知大家都不會相信她,卻仍是用這樣的方法給煙兒送去了解藥。而他又對她做了什麽,心中的悔恨無限蔓延。
大掌抬起,想撥開那簾子走進去,想進去將這個倔強,驕傲的女人緊緊的抱在懷裏,卻又無力的放下了,他的內心異常的煩亂,竟然連進去麵對她的勇氣也沒有。
極力的抑製住內心的不安與擔憂,獨自坐在楚德宮廳內。天色越來越暗,這時隻見陰沉的天空中,一大片厚重的雲朵慢慢的向這邊推移過來,輕輕掠過屋頂,往天邊飄去了,著著那片漸行漸遠的烏雲,他感覺自己的心情越發的沉重,他知道有什麽東西他已經抓不住了,而那片雲,已經駐進了自己的心間,霎時間便化作千萬的雨滴,傾瀉而下,狠狠的敲打在他的心間。
提起勇氣,剛要踱到裏屋門前,正欲掀開簾子,剛巧撞上正向外出來的裘邪。裘邪抬眸看了他一眼,“還好你沒給她灌太多下去,毒已經逼出來了,殘餘的也已無大礙,孩子……哎!你進去看看她吧!”身為多年的好友,裘邪當然知道他內心的自責,拍了拍上官宸的肩離開了。
上官宸坐在床沿,憂心忡忡的望著昏睡不醒的緋雪,現在的他悔恨交加,內心受著極大的煎熬。他痛恨自己為什麽隻要遇到這個女人就會變得如苛責,隻抓著她的過錯不放,便故意的去冷落她,躲避她,甚至自己從未信任過她。
望著她蒼白的小臉,那是帶著落胎後的大虛,以及一種生無可戀。生無可戀,是呀,當她絕望的對他說“宸,謝謝”他就知道,她已經生無可戀了,她選擇這樣的方式逃脫他帶給她的傷害。
“緋雪。”上官宸輕輕喚了她一聲,眉眼間全是心疼與悔恨,想伸出手去抱她,又怕自己輕輕一碰,她就會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他的心,疼得無以複加,看著麵前的人兒,隻覺得自己腹內似有千萬把鈍刀在慢慢的,來回切割著,那個噬心蝕骨的痛是他從未感受過的。他已經失去了他們的孩子,現在他不想再失去這個女人,他愛這個女人,是的,他愛她。不知何時這個女人已經走進了他心裏,一點一點將他的心噬去。而現在,是他將這個深愛的人傷得體無完膚,生無可戀。想到這裏,他心中又是一陣抽痛,隻是,悔已遲,恨已晚。
正懊悔不已時,隻聽到床榻上的人兒發出幾聲低吟,上官宸連忙俯身將耳貼在她的唇邊,卻隻聽她在喃喃叫著珠兒的名字。雖然心中有些失望,但還是讓人將珠兒喚了進來。
這時一直在外麵跪著祈求上天保佑緋雪平安的珠兒,一聽到緋雪喚她,忙艱難的爬起身來,顧不得雙腿的酸痛,跌跌撞撞的奔到緋雪床榻前,隻是輕輕的喚了一聲“娘娘”,便傷心得再也說不出話來,淚如雨下。
緋雪仍是微閉著眼睛,唇瓣嚅動著輕聲喚著她的名字,珠兒聽了,趕緊用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嗚咽著說道:“娘娘,珠兒在這,珠兒在……”
珠兒隻覺得,手心被緋雪用力的捏了一下,她回過神來,隻覺手上一重,看向床榻上的人時,又已經是不省人事了。
緋雪這個細微的動作,跟了她多時的珠兒豈能不明白呢,沒想到主子在這樣的狀況下,心裏還念著她,要她好好的照顧自己。珠兒放下緋雪的手,跪在床榻前狠狠對她磕了三個頭,堅定的說道:“娘娘,您放心,珠兒一定好好的照顧自己,等著您醒來,珠兒還要伺候您一輩子呢。”說完便撐起身子,向上官宸福了福身,踉踉蹌蹌地出去了。
上官見狀,心裏麵也有幾分明白,忙抓起緋雪的小手,一臉緊張的看著,又轉頭對著門外聲嘶力竭的吼著,“快讓裘邪過來,快!”
一直在院子裏候著的裘邪進來看了看,“宸,她沒事,丫頭她這是在逃避,不想醒過來。”
上官宸蹲下身子,抓著緋雪的素手,在自己臉上摩擦著。他沒想到,一貫堅強的她會用這種方式來逃脫自己給她帶來的傷痛,她也有這樣懦弱的時候,以為這樣沉睡就可以不會痛,不用想了,她是打算放棄他了啊,也打算放棄自己了吧。
上官宸眼睛酸澀,不自覺間,一滴淚珠滾落在緋雪的玉指上。
他掀開錦被,將自己的身子擠進來,躺下。大手緊緊的,珍愛的將緋雪圈在懷裏,眼睛緊緊的看著昏睡中的緋雪,此時他的心裏矛盾不已。他希望緋雪能夠盡快的醒過來,卻又怕她醒過來後,自己將無法麵對她,她定會遠離他,終將會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