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知道，程大哥。”她低聲對他道，“你隻需要記得你說的這些話，你不能食言，否則我會殺了你的，程大哥。”
程笙一陣窒息。
他從來沒見過這麽狠戾的女孩子。
她太過於堅決，連考慮都沒考慮過，就直接拒絕。
他突然明白過來，她是個特別倔強又驕傲的女孩子，她不允許任何人輕視她。
他也不行。
“我記得了。阿籮，你放心吧，我不會食言。”程笙道。
然後他又想到一件事，道，“阿籮，你是不是有什麽麻煩，要是遇到了困難，你可以來告訴我。”
玉藻搖頭，說自己並無任何麻煩。
程笙又安撫了她幾句，才帶著丫鬟出去。
他走到了院子裏，才發現自己掌心濡濕，全是汗。
“少爺，你沒事吧？”丫鬟問，“您怎麽流汗了？是不是哪裏痛？”
程笙擺擺手。
他走到了自家的馬廄旁邊，翻出了他的韁繩，打算騎馬出城。
路過街角拐彎時，看到程老夫人的轎輦停靠在巷子口，他腳步頓了下。
“祖母，怎麽來了？”程笙上前，扶了轎簾。
“你要出去嗎？”程老夫人問孫子，“你不是說不去書齋嗎？”
“有點私事。”
程老夫人哦了聲，示意他可以走了。
程笙回府的時候，已近酉初，程家已經吃完飯了。
玉藻還沒有吃午膳。
她餓得胃疼，卻不想動筷子。
她想，程笙一輩子都不會喜歡她的。
她不是程老夫人的親生孫女，程家的規矩很多，程笙不願意娶她的。
他說他喜歡她，或者他隻把這當成一場戲。
他的確是個聰慧又有遠見的男人。
程家的世交很多。
其中也包括徐家，他們家有位姑奶奶早早就定給了徐家長房嫡孫。
徐家是大族，門庭顯赫，若是結親，能帶來無數利益。
程笙不肯娶玉藻，是怕牽扯進徐家的紛爭裏，害怕受到損傷；同時，他怕自己辜負了這份感情。
他不想被感情衝昏了頭腦，他要顧全大局，所以他選擇拒絕玉藻。
玉藻覺得自己被耍了。
她很憤怒。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夢境。
“我不要嫁給他，誰稀罕嫁給他。”她恨恨道，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麽那麽氣憤。
她覺得，她和程笙之間根本沒有什麽感情，頂多是年幼時他救了她，她對他產生了好奇，這才對他念念不忘。
等這股子好奇消失殆盡，她就不會再惦記他了。
程笙不值得。
可她又覺得自己很悲哀，這份感情她始終放不下。
程笙是個很好的朋友，他幫助她，他照顧她，他教導她功課。
他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依仗。
她舍不得。
她想到這裏，心口一陣劇烈的刺痛襲來，她捂住胸口，痛苦蜷縮在床榻上。
她想要喊人，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渾身發抖。
她感覺自己要死了。
“姐姐！”外麵傳來清脆的喊聲。
緊跟著，一個小丫鬟撩開了簾子，衝了進來。
正是程珠琅。
她跑得滿頭大汗。
看到姐姐躺在**，一臉蒼白，她嚇壞了：“姐姐，你病了嗎？我叫娘......”
玉藻拉住了她，阻止她叫人：“不用......不用......你先出去，我休息一刻鍾就沒事了。”
程珠琅猶豫。
“快出去。”玉藻語氣嚴肅起來，命令道。
程珠琅被她嚇了跳，立即轉身出去了。
屋子裏恢複了寧謐。
玉藻慢慢喘息了片刻，然後撐著床站了起來，去倒了杯茶喝。
她心跳很快，像要撞碎心髒。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自己，慢慢坐回了床沿上，讓自己鎮靜下來。
她不想在弟弟麵前露怯。
“阿藻，你還好嗎？”半晌之後，門口傳來了父親略微粗獷的嗓音。
玉藻道：“爹爹，我很好。”
程艋掀簾進來。
“我瞧你氣色不好。”程艋蹙眉道，“你是不舒服嗎？今日在宮裏，陛下可還和善？”
程老夫人也關切進來。
“挺好的。”玉藻道。
她不想提及程笙，便轉移話題，和程老夫人說話，聊著閑話。
程老夫人又說到了玉藻的婚事上。
“……你的婚事，還是要慎重，畢竟這種事，拖不得的。”她道，“你娘已經給你挑好了人家，你不必操心了。”
“我還沒答應呢。”玉藻道。
程老夫人一愣。
“我沒答應呢。”玉藻笑道，“祖母，你不必急。等過了八月份，再說也不遲嘛。”
“那是自然。”程老夫人道，“我也是怕你年紀太小，婚姻之事耽誤學業、耽擱學業。”
玉藻笑了笑，不置可否。
程老夫人叮囑她好好讀書。
玉藻點點頭，送走了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離開了之後，她的貼身侍婢碧瀾端著藥碗進來。
玉藻喝了湯藥。
她睡了一整個上午，精神稍微好些了，也有力氣做作業。
程琛來尋她。
“二妹，昨夜睡得好嗎？”程琛關懷詢問，“有沒有做噩夢？”
“還好。”玉藻道，“大哥，我沒事了，謝謝你。”
“你是我妹妹，我不是你哥哥嗎？客套什麽。”程琛微微笑著說。
他笑容俊朗而溫柔，比春光還要暖煦。
這樣美麗又英俊的男人，如果他不是程家最小的兒子，那該多好啊，他真的是她的良配。
程琛見玉藻盯著自己發呆，不免失笑。
“我臉上有東西嗎？”他伸手摸了下。
玉藻忙道：“沒有，我在發呆。”
“發呆也能看呆，你的眼睛真厲害，能透徹靈魂。”程琛讚歎道。
玉藻忍俊不禁。
兩兄妹坐著說了一會兒閑話。
然後，程琛告辭。
玉藻留他用了午膳，又將他送了出去。
他走了之後，玉藻就趴在桌子上睡覺，迷糊之際，她似乎聽到了程笙的聲音。
她驚醒。
程笙正站在她床邊，他雙目幽邃地注視著她，神色淡漠，眸光清澈而疏冷。
“我剛剛給你診脈。”他沉吟，緩緩說道，“你的心跳太亂，肝火旺盛，肝氣鬱結，導致心悸，這是心疾之症，不治療不妥當。”
他說完，拿出一張藥方，遞給她。
玉藻接了過來。
她低垂著頭，仔細看著藥方。
程笙也不催促，耐心等待她做決斷。
玉藻卻沒看藥方，而是抬頭看向了程笙：“程公子，我不明白，您何故給我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