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戰場上,被敵國的箭射中了胳膊。若不是我命大,就死掉了。”裴琅道。

徐公爺臉色煞白。

他不是擔心兒子死了沒法兒交代,他更加擔心裴琅。

他是裴家獨苗苗。

他的血脈,是裴家的命脈。

徐老爺臉色也變了變,問道:“到底出了何事?你受傷了,怎不稟告我們?”

“是我們兄弟幾個,在戰場上失誤,被敵國俘虜了。我僥幸活下來,卻被俘虜。他們想殺我泄憤。”裴琅道。

徐公爺和徐老爺麵如土灰。

兩位老者渾身冰涼。

他們都知道,裴琅說的這些,不足以取信任何人。

可是,沒人再懷疑他說假話了。

因為裴琅不屑騙他們。

“那你為何還要娶她?”徐公爺問。

裴琅道:“我已經寫了休書,我不想害了她的閨譽。我們倆是夫妻,不是仇敵。”

裴琅這麽說的時候,心裏莫名一陣酸澀。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舍不得她。

裴家的男人,骨子裏都是癡情的種子,哪怕是裴琅。

可惜,裴玉藻不屬於他。

他也不願意強逼她。

她要離開,他祝福她,也放她一條生路。

“那玉藻怎麽辦?”徐老爺問。

“我會安排人送她走。等她回京之後,她和三郎完婚。三郎是嫡長孫,玉藻進門之前,他們就先訂婚。

等他們訂了婚,再舉辦婚禮。

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們會覺得,是玉藻背棄了裴家,我們裴家不會嫌棄她。她和三郎也是一對恩愛夫妻,旁人不敢議論什麽,反而會羨慕。”裴琅道。

“胡鬧!”徐老爺怒罵。

“爹,我沒有胡鬧。”裴琅神情冷漠。

他是鐵了心要跟著裴玉藻。

“你們誰都不許阻攔我,尤其是您。我不想讓她恨您,怨您!”裴琅又道。

徐公爺氣得站起身,狠狠拍桌子:“逆子!”

裴琅不動聲色坐著。

他父親發脾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裴家上下,沒人勸得了他。

當初裴琅的祖父去逝的時候,裴家人也曾經想過要改朝換代。

隻是,沒成功。

徐老爺氣喘籲籲,跌坐回椅子裏。

“爹。”大奶奶忙勸慰他,“阿紹也是想給家裏謀條出路,這樣的想法並非沒有可取之處。他是真心疼玉藻,不想讓她將來落入狼窩。

您想想,玉藻要是做了我們徐家的世子夫人,徐家也有了靠山。我聽聞皇帝對徐家有戒心,這件事對徐家有益無害。”

“可是......”

裴琅打斷了徐老爺的話:“爹,我知道您擔心什麽。我不能娶玉藻,您擔心我和徐家關係惡化。

這點您放心,我不會的。您是我爹,我會孝敬您、敬重您。”

徐老爺的火氣消散。

他慢慢恢複了平靜。

“既然你執迷不悟,我不管你了。”徐老爺歎口氣。

“謝謝爹,我明天就走。”裴琅道。

“你要是不能娶了玉藻,就別娶。”徐公爺突然冒出一句話,“你若是不娶,玉藻必死無疑。”

裴琅愣了半晌。

他看了眼裴老太爺。

裴老太爺閉目養神,沒有搭腔,顯然默認了徐老爺的話。

裴琅的胸膛劇烈起伏,他努力壓抑著怒氣,才不至於發作。

徐公爺見此,繼續添油加醋道:“你現在還能救她。如果你不顧及徐家,就隨你吧。到時候她死在路上,我們都會痛苦萬分,不如早早送她一程。”

裴琅倏然起身,往外走。

他走到了院子裏,猛然回首,看著父母:“你們真的希望我娶她?我們兄弟姊妹五個,除了我就隻剩下四個,您們忍心把她送走?”

徐老爺和大奶奶啞言。

裴琅又道:“我們都是男人,您不會知道男人在這方麵的劣根性。我娶了她,她就成了我唯一的女人。我這輩子隻能守著她,我能不碰她?”

裴老太爺睜開眼睛。

“混賬東西!”他厲喝。

裴琅不懼。

他直挺挺跪下:“祖父,請求您允許我娶她。我們從小青梅竹馬,我很喜歡她,這輩子非她不娶。”

裴老太爺大怒:“混賬,糊塗!”

“祖父!”裴琅喊了聲,語氣堅決,“您答應,或者不答應,我都要娶她。她不同意,嫁給我也會死;她同意,我們倆就能在一起,不需要您多操心了!”

裴老太爺氣結。

他瞪著裴琅,眼珠子都差點脫眶。

徐公爺也氣急敗壞,想上來揍他。

可是他年紀大了,動手比不過裴琅。

大奶奶趕緊拉住了徐公爺的袖子,道:“爹,您消消氣。紹棠說得對,咱們家的確該給他找個媳婦。”

裴老太爺氣得腦袋暈乎乎的,半晌才緩過勁來。

他指著裴琅,哆嗦了半天,沒吐出個字來。

大奶奶忙拿藥,喂給了他。

裴老太爺吃了藥,才稍微清醒。

徐公爺和大奶奶一左一右攙扶著他。

“罷了,讓他走!”半晌,裴老太爺才吐出四個字。

他終歸不想逼迫孩子。

裴琅給裴老太爺磕頭,然後退了出去。

他剛到了外頭,就看到朱仲鈞迎麵走來。

朱仲鈞正好遇到他,笑嘻嘻問:“三哥,你今晚留宿嗎?我去給你準備客房。”

“不了。”裴琅道。

他要立刻啟程去桐城。

“那你去哪裏?”

“回南昌府。”裴琅道,“玉藻病了。”

“啊?”

朱仲鈞驚詫。

他不由追問裴琅。

裴琅把事情原委,簡單告訴了朱仲鈞,並且解釋了緣由:“......我是個粗人,不會說那麽多花言巧語哄騙女人。

可是,我真的想照顧她。如果我不帶著她,她遲早是死。我寧肯我自己死,也不能連累她。

我娘也會怪罪我。”

朱仲鈞沉吟片刻。

他思忖良久,然後道:“三哥,我陪你一起。”

他想去趟桐城。

裴琅搖搖頭。

“你幫我去查探下她在哪裏。”裴琅道,“我不相信她會投河尋短見,定是遇到了危險。”

“你自己去吧。”朱仲鈞道,“我派暗衛保護你。我這次出來,也沒帶多少人,不如你身邊多。”

裴琅卻不領情。

“我自己去!”他道。

“行,我替你去。”朱仲鈞爽快道,“你等著我。”

他轉身去了。

裴琅則回了自己的宅子,收拾行李,翌日一早出發。

他先去了徐家。

徐家已經準備妥當,等著他一起走。

裴琅去跟老太爺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