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姑娘讓您回家一趟。”碧桃道,“姑娘說,廬陽王殿下遇刺,她和二夫人都嚇壞了,想要大老爺過去主持大局。”

顧煊之的表情凝滯。

然後他猛然扔了手裏的書卷,起身去收拾行囊。

碧桃嚇了一跳。

這麽慌忙做什麽?

顧瑾之也在屋子裏,聽到了動靜。

她喊了聲:“煊之,你去哪裏?”

“父親遇刺,我回去主持大局。”顧煊之道,“阿玥你留下來陪陪阿娘,別惹阿娘傷心。”

顧瑾之點點頭。

顧煊之背著包袱,疾馳而去。

他回了顧家,直奔母親宋盼兒的院子。

宋盼兒正準備出門,看到顧煊之回來,愣怔片刻。

“爹呢?”顧煊之進門,沒有往常那麽親熱喚宋盼兒。

宋盼兒心裏頓覺不妥。

她從來不曾見顧煊之這樣。

他雖然冷冰冰的,可每次回來,都會給母親磕頭,問候母親。

他素來孝順。

宋盼兒拉了兒子,問他:“煊之啊,你怎麽啦?”

“我爹遇刺了。”顧煊之道,“凶險萬分,生死未卜。”

宋盼兒渾身僵住。

她一句話說不出來。

好半晌,她才回神:“真的嗎?那,我們要去看看你爹。”

“不必。”顧煊之打斷了母親,“我們不能攙和進去。否則,我們一家子都活不了。”

宋盼兒驚訝:“為何?”

“你沒有見過廬陽王妃,也不了解她。”顧煊之道,“那個女人,陰險狡詐、蛇蠍毒婦。若是我們插手,將來會被她牽連,她絕不會放過我們的。”

宋盼兒的呼吸驟停,心砰砰的劇烈跳動。

她的丈夫,是因為廬陽王妃才遭受了橫禍,差點丟掉了性命,宋盼兒也怕了她。

“煊之……”宋盼兒低聲喃喃道,眼淚簌簌滑落。

她的心,痛得**起來。

她的丈夫,差點就死了!

宋盼兒心如刀絞。

她哭了起來。

顧煊之的臉色微沉,他扶住了母親。

他不想母親跟著傷心。

“娘,我們不能去看父親。”顧煊之道,“我會派人去打探,如實稟報祖母。”

他的態度,比任何時候都強硬。

宋盼兒抬眸,看著他。

“煊之,娘知道你忠義。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朝廷有律法,不可濫用職權。皇帝不是傻瓜。你們擅自查案。倘或被人抓了把柄,不單單是父親和大哥,全家都會遭殃。”宋盼兒哽咽道,“煊之,算娘求你了,千萬別去。你爹爹吉人天相,他會逢凶化吉,平安歸來的。”

顧煊之沉默。

他沒有回答。

宋盼兒緊緊握住了顧煊之的手腕,哀求道:“煊之,娘求你了。”

顧煊之的手腕被攥得發疼。

“娘,我要去。”他緩緩抽出了自己的胳膊,眼睛猩紅望著宋盼兒,“廬陽王的事,關係重大,我們不能置之不理。況且,爹爹也是我爹爹。我是他的兒子。”

宋盼兒搖搖欲墜。

她整張臉煞白。

顧煊之的態度堅決,他一定要去看望顧延韜。

“娘,你保重。”他轉身就走,不願意多留片刻。

“煊之!”

他走遠了幾步,仍是回首看向了母親。

“我會小心。”顧煊之道,“您照顧好我弟弟,我會盡早回來。”

宋盼兒跌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起來。

她不僅僅擔憂顧延韜,也替顧煊之心疼。

他從小到大,從來沒吃過苦,突然被人指責,還要冒著被株連九族的風險……

顧煊之的心思,宋盼兒很清楚。他從前就是一根筋,認為誰都可以欺負他的娘,可他卻沒有膽量反擊;他的性格,也是隨了顧延韜的。顧延韜當初被逼迫退伍的時候,就是這般倔強。

顧煊之不是顧延韜。

他沒有那份勇氣,去做危及自身的事情。

他從前是個紈絝子,如今他長大了,懂得隱忍。

他的隱忍,令他變成了另一個顧延韜。

顧煊之是顧延韜的影子。

而這個影子,最近有點偏激了。

他似乎在改變,可他到底還是顧煊之。

宋盼兒不想失去他這個兒子。

她哭得肝腸寸斷。

顧瑾之站在廊簷下,看著母親的悲慟。

她沒有勸阻。

這件事,顧瑾之並非一無所知。她從前不敢告訴母親。現在,父親出了這種事。她不敢瞞了。

隻希望母親能夠接受。

“阿娘。”顧瑾之走了過去。輕輕擁抱了她,道,“您別太難過,父親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宋盼兒哭得更加厲害了。

“阿姐,父親真的沒事嗎?”顧墨羽也跑了過來,小臉蛋掛滿了晶瑩的淚珠。“你騙娘的吧?”

他年紀小。心智簡單,他並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顧瑾之笑了笑,對弟妹道:“阿娘。煊之不會拿父親的性命亂說。再說了,這是廬陽王府的家務事,咱們摻和進去做什麽?”

宋盼兒擦幹淨淚水,對女兒勉力擠出一絲笑容:“對,咱們不摻合。”

然後,她又吩咐顧煊之,“煊之,你要好好保護你自己,娘不能失去你。”

顧煊之應了,帶著顧琰和乳娘出門,騎馬去了城外營救顧延韜。

顧瑾之送走他,又去了趟母親那邊,寬慰母親,說顧煊之不會有事。

宋盼兒歎了口氣,道:“這孩子,從小就讓我省心,從來不叫人操心。這次……”

她沒有說完,卻已經淚流滿麵。

顧瑾之不知該說什麽。

等宋盼兒睡熟了,她才悄悄離開。

翌日早晨,顧瑾之去上課,卻聽聞顧延韜遇刺的消息傳遍了京師。

“……聽說是廬陽王派的殺手,想要了顧閣老的命。結果,沒能得逞。顧閣老福大命大,逃脫了。皇上震怒,把廬陽王和廬州府的人都捉拿了。如今在大牢待審……”同窗八卦道,“顧閣老這次是死裏逃生,皇上很重視。”

顧瑾之的腳步,驀然停頓。

她腦袋嗡的響了一聲。

心髒像被針紮似的,痛得鑽心。

“皇帝要嚴刑拷打,廬陽王不承認自己派的殺手?”顧瑾之問旁邊的人。

那人點點頭。

他們兩人隔著桌椅。距離頗近。

“廬陽王不會承認,皇帝也奈何不了他。”男同窗道,“顧瑾之,咱們都知道,廬陽王妃對你不錯,你也該感恩。這次的事,你別添油加醋。不管廬陽王妃是真瘋還是假瘋,都輪不到你插手。”

顧瑾之抿唇。

半晌,她才冷淡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