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的麵容僵硬,嘴唇蠕動了下,想說什麽,又咽了下去。

顧瑾瑜就站起身,走到張氏麵前,攙扶了張氏的胳膊,溫和安慰道:“母親莫急。你若是不嫌棄我年紀尚幼,我願意替父親守孝,直到守完整個六十六周歲。”

張氏心裏一暖。

她的女兒,是真心疼愛父親的。

她不忍心辜負了顧瑾瑜。

這樣也挺好。

她不用每天擔心,顧延韜會被誰搶走。顧瑾瑜雖然不夠聰明,可勝在乖巧。

她守孝三年,不爭不搶的。

顧延韜總要念及兄妹親情吧?

張氏的內心裏,鬆了口氣。

“我沒嫌棄。”張氏道,“你是長房嫡女,本該承擔責任。你先去祠堂,我晚些時候去給你父親掃墓,你隨我一道。”

顧瑾瑜笑了笑。

顧瑾瑜的母親,顧延韜的原配夫人,也是個潑辣蠻橫的人。

她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張氏在外頭跋扈,在家裏卻畏懼自己的丈夫,唯命是從。

顧延韜去世後,張氏一個人撐起整座家業。

她不肯服輸,不肯妥協。可顧瑾瑜瞧著,她的性格軟綿綿的,根本無法支撐偌大的顧家,遲早是要吃虧的。

如今顧瑾瑜占據主動權,顧瑾瑜希望她能變得強硬一點。

張氏在屋子裏呆了很久,一直哭,一直流淚。

等到傍晚時分,她仍是沒有停歇。

顧瑾瑜勸了她好多遍,她都沒有停下來,顧瑾瑜沒辦法,隻得讓冬梅給她熬些湯水,喂她喝下去,讓她補充體力。

張氏喝下湯水,精神好了一些。

“瑾瑜,你跟母親說實話,你是不是知曉幕後黑手?”張氏問顧瑾瑜,“如果知道,就快告訴我,咱們倆聯手對付他。”

“母親,我什麽也不知道。”顧瑾瑜道,“我隻是懷疑。”

張氏不甘心。

顧瑾瑜又道:“母親,您別擔心,我會想辦法抓到凶手,給父親報仇。母親,你不用太擔心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

張氏不信。

“瑾瑜啊,我知道,你是怕牽扯到我。”張氏拉著顧瑾瑜的衣袖,“我不會連累你。我已經想好了,你父親去得蹊蹺,我要為他討回公道。”

顧瑾瑜笑笑,拍了拍張氏的肩膀,道:“母親,我不怕。你放寬心。”

張氏還是不依不饒的。

顧瑾瑜又陪著她說了半晌,張氏情緒稍微穩定了下來。

顧瑾瑜就趁機道:“我聽說,大伯和四叔最近頻繁往外宅跑,不知道做什麽?”

提起這個,張氏立馬變了臉色。

她冷笑了聲。

顧瑾瑜裝作不懂。

“……你祖母說過,他們是要搬出去。”張氏冷漠道,“你父親不喜歡他們住在家裏,老爺子也同意了。”

顧瑾瑜道:“他們搬出去,是要開鋪子嗎?”

張氏點點頭。

她沒注意到顧瑾瑜眸光微閃。

“他們開了什麽鋪子?”顧瑾瑜又問。

張氏道:“不知道。老爺子說,等過兩天我問問。我不喜歡他們,他們離開更合我心意。”

她不喜歡顧延韜的兩個兄弟。

她覺得他們不安好心,處處針對她,想要奪取顧家的財產。

張氏一輩子都是小妾。

她在侯府裏,除了一副好皮囊,其他方麵全是缺陷。她比較謹慎。

“他們要搬出去,正好。”顧瑾瑜笑著說,“等他們搬出去之後,咱們才好動手呢。”

張氏狐疑看著她。

顧瑾瑜笑了笑,不再多言。

顧瑾瑜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將丫鬟們遣退了,隻留下冬梅伺候。

“姑娘,您怎麽知曉大老爺、四老爺搬走,對您大有好處?”冬梅好奇問。

顧瑾瑜笑而不語。

冬梅就不敢再問。

顧瑾瑜則低垂了眼簾,思忖著。

她在考慮,要怎麽樣才能弄到顧延韜的屍體。

“……大哥和二姐,他們是庶子,所以不能參與侯府的繼承,隻需要幫著管理府邸。

我和二姐,我們倆是嫡女,又是顧延韜的骨肉,自然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父親的爵位。

顧瑾瑤是嫡次女,她不能進宗族祠堂,也不能入祖墳,隻得另外置辦墓室。”

“父親生前,是不允許他們分家產的。”

顧瑾瑜歎了口氣,“他們既然想分家,就必然要有借口,才能名正言順的分家。我們且等等。

倘或他們沒有借口,母親也不能把我爹的東西送給他們。”

她的話,讓冬梅醍醐灌頂。

“是,姑娘。”冬梅道。

顧瑾瑜笑了笑。

她想起了她的父親。

“……我父親當初娶我母親,並非因為愛慕她。他是貪圖我母親的美貌,想納了她當填房。”顧瑾瑜喃喃道,“父親那個時候已經是舉人,我祖母也讚成。

他們兩個人互相看中,婚姻很圓滿,沒有任何波折,就成了親。”

“那您......”

“我也是。”顧瑾瑜打斷了冬梅的話,“當初我剛滿五歲,我父親就帶我出門拜訪名師。父親教授琴棋書畫,我則讀書習字,學習詩詞歌賦。我們倆,琴瑟和鳴,很恩愛。”

“我們很少見麵。”冬梅道,“我記憶中,隻見過幾次。父親很嚴肅,他不苟言笑。您也一樣。”

顧瑾瑜笑了笑。

冬梅似乎有點傷感。

顧瑾瑜握緊了拳頭。

“......後來,他們吵架,我也是從旁勸解的。母親不喜歡我父親,我卻很敬重他。

他教育孩子,很嚴苛,但不算失敗。我很崇拜他,也佩服他。”

張氏是不屑和顧延韜計較的。

她的眼睛裏,隻有顧延韜,隻要他活著就行。

“後來,父親突染惡疾,臥病在床,我就常常在他身邊伺候湯藥。”顧瑾瑜道,“我知道,父親有一個妾室叫趙姨娘。她很善妒。她不允許母親照料父親,甚至逼迫父親抬舉她為正妻。我母親受盡委屈。父親卻沒有怪她。

父親說,她辛苦了,她是他的良人。父親是個好男兒,值得珍惜。哪怕是我母親,也沒有錯的地方。”

冬梅越發難過。

顧瑾瑜繼續道:“母親和父親關係很僵。後來,我父親過世,我們母女就分家了。母親恨死了趙姨娘。”

顧延韜臨終之前,顧延韜的確很疼愛趙姨娘。

顧延韜對待趙姨娘,和張氏對待張靜雲完全是兩種態度。

他們都很寵溺張靜雲,甚至有點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