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瑜的丫鬟秋棠掀了簾子，扶她上車。

她坐穩了，突然問顧瑾瑜：“你認為我爹真的疼愛我嗎？”

秋棠愣了愣。

顧瑾瑜又道：“我總覺得，他對我很敷衍，像個傀儡。”

秋棠就安慰她：“姑娘，您想太多了。大老爺對您，是全心疼愛的。”

“是啊。”顧瑾瑜歎氣道。

她心裏很清楚，這份感情是虛假的。

她爹爹是個好官，但不是個慈祥的父親。

他對待家族利益，非常重視，哪怕她是他的掌中寶，他也毫不留情。

而顧瑾瑜，對他而言，不過是工具而已。

“我想念爹娘。”顧瑾瑜又道，“以前我還小，總以為我娘死了。現在，我長大了。我記憶裏，每年除夕夜都會有鞭炮聲，那是爹爹給我和我弟弟放的。如果娘活著，她一定會陪著我。我不想做個傀儡，我希望有個真心疼愛我的父親，讓我做自己。”

秋棠默然。

她不敢吭聲。

馬車到了朱仲鈞的宅邸。

朱仲鈞還沒有回來。

他在宮裏。

顧瑾瑜就帶著秋棠回了趟娘家。

娘家姊妹們見她回來，各自圍著她噓寒問暖。

楊成業派人傳信，讓顧瑾瑜先回去。

顧瑾瑜卻沒有離開。

她跟姊妹們坐在一起。

姊妹們就勸她。

顧瑾瑜淡淡笑了笑，道：“你們放心吧，我沒事。我是來找六郎的。他說今日要回鄉祭祖，他說今天晚上就能回來。”

姊妹們聞言，都驚訝。

這麽說來，朱仲鈞要搬家。

“他要搬去什麽地方？”楊淑怡最關注此事。

顧瑾瑜微微蹙眉。

“這個我也不知曉。”顧瑾瑜道，“他不肯告訴我。”

姐妹們麵麵相覷。

顧瑾瑜又道：“反正他不住在侯府，我們也不必費心思猜他的行蹤。他搬了出去，就沒辦法騷擾我了。”

“這話倒也是。”二房的楊玉華點頭附和。

大房的顧瑾玥卻沉吟了片刻。

顧瑾瑜看到了她的表情，道：“四姐，你有什麽話就說嘛，遮掩什麽呢？”

顧瑾玥抿唇。

“我隻是奇怪，你和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何要躲著他？”顧瑾玥問。

顧瑾瑜就沉默。

半晌，她才緩緩道：“我們吵架了，他說他討厭我。”

“你們為什麽吵架？”楊玉華又問。

“他說我不知檢點……”顧瑾瑜咬唇，“明明是我救了他，他居然誣陷我！”

顧瑾玥就皺起了眉頭。

她想起自己昨晚撞破了張懷瑾和楊瑾瑜的奸情，被趕到了廂房裏去睡，心裏隱約有些難受。

她原諒楊瑾瑜的。

因為楊家人都挺好，尤其是大夫人。

她甚至覺得，楊瑾瑜比較可憐。

她救了朱仲鈞，卻被朱仲鈞誤會。

朱仲鈞這樣誤會了楊瑾瑜，顧瑾玥不忍再責備她，便幫她遮掩了過去。

可是楊瑾瑜的名譽受損了。

這件事，楊家上下，包括大夫人都知道，就連朱仲鈞也知道。

他仍要誤會顧瑾瑜。

這種傷害，比任何一次，都來勢洶洶。

這次，顧瑾瑜是真的惱恨朱仲鈞。

“瑾瑜……”顧瑾玥柔聲道，“或者是你弄錯了什麽，咱們好好問問他，若是有誤會，咱們就和解。”

楊瑾瑜搖搖頭。

她說：“他不願意和我好好談。我也不想和他談。我隻是想問問我爹。”

她說到這裏，又停下來，改變了主意，吩咐身邊的婢女，“去問問我阿爹回來了嗎？”

婢女應聲，急匆匆跑了出去。

等到了晚間，楊成業終於從衙門回來。

顧瑾瑜已經吃過飯了。

她坐在炕上，聽到仆婦稟報說老爺回來了，急忙迎了出來。

楊成業進屋時，滿臉疲倦。

“爹，我有事問您……”顧瑾瑜欲言又止，她有些猶豫，不知如何啟齒。

楊成業問她：“什麽事？”

“您知道六郎要走嗎？”顧瑾瑜問，聲音有點怯。

楊成業一怔。

“他為什麽要走？”楊成業詫異問，“我不同意！”

“爹，六郎要走，是我惹怒了他。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麽矛盾。他這樣遷怒我……”顧瑾瑜眼眶泛紅。

楊成業看著女兒，突然就想到了自己。

“他是男子漢，我不能強求他。”顧瑾瑜哽咽著繼續道，“您也不用替他求情，我們分開了，各歸各位，互不幹涉，這是最好不過的結局。”

楊成業聽了，心裏猛跳。

他似乎抓住了什麽。

他盯著女兒，目光深邃：“你和他鬧翻了？”

“我隻是不喜歡他。”顧瑾瑜道。

楊成業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高興極了。

“瑾瑜啊，你不懂男人。”他道，“你不喜歡朱仲鈞，就不要嫁給他。他脾氣暴躁，將來會欺負你的。”

“爹爹，我不怕他欺負我。”顧瑾瑜堅定說。

“不行！”楊成業道，“他會殺了你的。你是我女兒，我舍不得你被他傷害。瑾瑜，你不要和朱仲鈞在一起。”

顧瑾瑜沉默。

“他是不是喜歡你？”楊成業追問，“我看你很在意他。”

顧瑾瑜點點頭，承認了：“他的確很喜歡我。他曾經答應我，隻要我救了他，他就娶我。”

楊成業的臉色頓時蒼白。

“爹，我和他不合適。”顧瑾瑜又道，“您也別逼迫他，免得他怨恨。”

“他為何喜歡你？”楊成業卻固執問，“你告訴我，瑾瑜。”

顧瑾瑜無奈歎息。

她把當初在江南發生的事告訴了楊成業。

“……他當眾說，我水性揚花，和那位公子有染，我不知如何辯駁，也不想辯駁，隻想逃避，就請了病退。後來，他就來了京城。他還威脅我，叫我不準告訴任何人。”

顧瑾瑜說罷，低垂下眼瞼，神情黯然。

楊成業聽了，腦袋嗡嗡作響。

“這、這怎麽可能呢？”他喃喃道，似失魂落魄。

“爹，您別激動，您先歇口氣，聽我細細與您講。”顧瑾瑜攙扶著他。

楊成業卻推開了她。

他疾步往外走。

“爹！”顧瑾瑜喊住他。

楊成業腳步稍停：“去把六郎攔住。”

顧瑾瑜就快速去了後院。

後院，大奶奶正帶著幾位姐妹在玩。

她們在打葉子牌。

顧瑾瑜直接衝過去，拉住楊成業，不許他亂闖。

“爹，您聽我說完。”顧瑾瑜懇切對父親道。

楊成業冷靜下來。

顧瑾瑜把朱仲鈞要搬走的緣由，全部告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