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二人在佛堂念經祈福。
太皇太後最近心緒不安，經常念叨著：“菩薩保佑，讓太後母子都健康，讓太後早日生孩子……”
太後則勸慰她：“母後不要憂慮，太子妃會吉人天相的。”
兩位皇子夭折之後，她們就把全部的精神，投入到了小皇子的教導中。
小皇子非常頑劣。
太皇太後和太後恨不能將他捧在手掌心，不許他摔跤，不許他跑遠。
可小皇子偏偏不領情。
偶然有時候，他摔了一跤，太皇太後和太後的心髒，都差點嚇停。
小皇子也哭得淒慘，太後更是痛苦不堪，淚流滿麵。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四年前，小皇子病重不治身亡。
太皇太後的心髒就落下了病根。
她每日必須念經，念足了五千遍，才能緩解心悸。
“太醫說，我活不久了。”太皇太後歎息道，“我死了不要緊，我怕阿靜守寡。”
太後聽了，眼睛濕漉漉看向了窗外的景致。
這個夏天，雨水特別多。
“阿靜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太後哽咽，“到時候，我也可以去看她。”
太皇太後道：“阿靜是個懂事的孩子。若是我去了，她不會怨怪我。”
太後又掉淚。
母女二人哭成了淚人兒。
她們這番悲戚，倒讓顧瑾之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當初，她娘也曾經這樣悲痛欲絕。
顧瑾之想，她娘也是愛她父親的。
否則，她娘的脾氣，肯定會發火。
“你們別難過。”顧瑾之輕聲安慰太皇太後和太後，“我爹和娘那麽恩愛，您二老放寬心，他們一定會白頭偕老的。”
太皇太後擦拭了眼角，道：“你說得對。”
顧瑾之笑起來。
母女倆的心結，終於慢慢釋懷。
顧瑾之也想到了顧延韜。
她爹爹也不見蹤影。
昨天，她還派人尋找。
現在想來，顧瑾之覺得她的人手不夠用，不應該派人去找他的。
顧瑾之和朱仲鈞一塊兒，去給太皇太後請安。
太皇太後叫了顧瑾之進內室說話。
顧瑾之跪坐在炕沿上。
“……我聽皇帝說，你要帶著他去江南。”太皇太後問顧瑾之，“此事，你可跟皇帝商量過了？你們是夫妻，凡事都要商量著辦，莫要任性妄為。”
太後在旁邊點頭附和：“你祖母說得極是。你雖然貴為王妃，卻不是正經主子。你是他的正妃，他的一切，都應該聽你的。你隻需要做個賢惠媳婦，就好了。皇帝有自己的政務和軍國大事，他不喜歡女眷幹預的，免得他被掣肘……”
她絮絮叨叨說了半晌。
顧瑾之聽得昏昏欲睡。
最後，實在扛不住困倦，她低聲答了句是，就起身告退。
太皇太後和太後目送她走了出去，彼此互視一眼，都忍俊不禁。
太皇太後感歎：“她是個聰慧伶俐的，就是太過於任性。她是個善良的姑娘！”
太後也頷首讚同。
顧瑾之回到自己屋子裏，先喝了碗熱粥。
她吃了早膳之後，開始幫太皇太後按摩腿部。
她已經學會了按穴。
太皇太後很快睡熟。
等太皇太後起床，顧瑾之才告訴她，自己替太皇太後揉按腰椎。
“……這樣，能減少腰部血液流通，緩解疲憊。”顧瑾之道。
她說著話，手下力度適中的給太皇太後按壓。
太皇太後果然舒服了幾分，闔眸享受顧瑾之的按壓。
直到午膳時辰，太皇太後的嬤嬤進來稟報說：“太後娘娘，您該用飯了。”
太皇太後睜開了雙目。
她瞧見了顧瑾之額頭上沁汗。
“辛苦你了，孩子。”太皇太後含笑道，“本宮乏了，咱們下次再聊。”
顧瑾之忙道：“我陪著您吧。”
太後也忙拉她的手：“別打擾母後休息，她昨夜念了一宿經。”
太皇太後道：“那好。”
顧瑾之又坐了下來。
太後陪著太皇太後用了午膳，又陪了片刻。
到了下午，太後要去坤寧宮處理公務。
她離開了慈寧宮，顧瑾之就在東次間的羅漢榻上歪著打盹。
這是一張八仙椅。
顧瑾之坐上去，腦袋一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她夢到了前世的父母。
父親和母親依偎坐在一起，母親笑吟吟的，和父親說起前世的趣事。父親總是認真聽著。
母親說起她嫁給父親的經曆，父親就笑起來。
顧瑾之想，母親真幸福。
父親對母親，是萬般疼惜的。
顧家的男人，沒有一個薄情的。
顧瑾之突然覺得鼻端酸澀。
這種酸楚，從未有過。
她猛地驚醒了。
她摸了摸眼角。
“怎麽睡著了……”她喃喃，坐起身子來，發現太陽高懸，她竟然睡了一下午。
而且，一動不動的。
這些日子，顧瑾之的確是熬壞了，身體虛弱。
她坐起身，吩咐丫鬟備水，她要沐浴淨麵。
丫鬟伺候她沐浴的功夫，顧瑾之又想到前世的事。
父親的笑容，仍是那樣溫柔，如春風拂柳。
他伸手撫了撫母親鬢角的頭發，母親的臉頰蹭了蹭父親。
顧瑾之心裏湧起濃烈的悲傷，淚水奪眶而出，順著麵頰淌下來，滴到了衣襟裏。
她的丫鬟們慌亂了。
顧瑾之深吸一口氣，拿了帕子擦拭了淚珠，強撐著起身，準備去更衣。
“王妃。”丫鬟們扶住了她，“您怎麽哭了？”
顧瑾之不願意承認，道：“眼睛癢罷了。”
她換了件桃紅色繡百蝶穿花的襖裙。
冬日的衣裳厚重，穿了暖和的，顯出嬌俏美麗來。
顧瑾之梳妝打扮好了，去坤寧宮請安。
路上，遇到了三姨媽和顧玉藻、宋盼兒。
她們姊妹三個，正好在一起逛園子。
看到顧瑾之過來，三姨媽便招呼顧瑾之：“快來瞧瞧這朵海棠花。”
顧瑾之走過去，站在三姨媽身後。
海棠花盛開著，花瓣鮮豔飽滿。
花蕊卻黃褐斑駁，顯示它們的壽命到了盡頭。
“花期短暫。”三姨媽歎了口氣，“今年是不及往年繁華了。”
顧瑾之道：“這是花兒的劫數，誰都逃不脫。”
“不錯！”三姨媽讚賞她。
顧玉藻笑著道：“三姐越發博學多識了。”
“哪裏啊。”顧瑾之道，“三姨娘，您看，那邊有棵桂花樹，樹梢上飄香，您和大姐去摘幾枝回去插瓶吧？”
三姨媽就笑：“你是饞嘴貓嗎，聞著味道就惦記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