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用害怕，朕是逗你們玩。”他笑道，“母後年紀大了，身體一直不好。太醫院那邊說，需要靜養。你們若是不想留在慈寧宮，朕也同意。”
宋盼兒鬆了口氣。
她趕緊對顧瑾之道：“快，給陛下磕頭。陛下仁厚，願意放你離京，你可莫辜負了陛下的一番美意。”
顧瑾之依舊跪著，並沒有起來。
她仰慕的眼神，凝視著皇帝，道：“陛下仁德。您是我長輩中的楷模。”
皇帝哈哈大笑。
他伸手，拉起了顧瑾之：“你也是朕的楷模。這樣吧，朕賞你些東西。”
他站起身，走向了書桌。
顧瑾之也不知道他會賞賜什麽東西。
她的心怦怦跳。
等皇帝拿出一塊墨玉佩掛在顧瑾之脖頸間時，顧瑾之心驚肉跳。
這墨玉是羊脂暖玉，質地細膩溫潤。上麵雕刻了祥瑞圖案。
“……戴在你身上，可以護你周全。”皇帝笑眯眯道。
宋盼兒大喜，忙叩謝皇帝。
皇帝又看著顧瑾之，道：“你也是聰敏之人。你可曾知曉，朕登基之後，先帝留下遺詔，將江山交予朕？”
這是朝野皆知的秘密。
顧瑾之自然知道。
“臣女愚鈍，不敢妄猜。”顧瑾之道。
皇帝笑道：“這是祖宗留下的，朕也不能違背祖製。”
宋盼兒不知道說什麽。
顧瑾之就垂眸斂眉，不發一言。
“朕今日就和你母親說了，她也無異議。”皇帝繼續道，“朕雖是帝王，也是個男人。這麽多年了，母後對朕不冷不熱，不理不睬的，實在煩悶透頂。朕希望你能哄著母後高興……”
顧瑾之仍是低眉垂首。
“……母後這些年，心思頗重。她身子骨差了些，朕希望她過得開懷一些。你們姊妹四人，她疼你們更甚於其他公主、郡主。朕希望你能勸勸她，開解她。”皇帝慢吞吞道。
宋盼兒詫異極了。
這些，她怎麽從未聽說過？
顧延韜是外戚，不敢管太後，更何況她還是太後的兒媳婦。
皇帝這般，顯然有私心。
可宋盼兒又不好駁斥皇帝。
“臣妾記住了，陛下。”顧瑾之恭順道，“請陛下放心，我定會勸母後開懷。”
皇帝的語氣，緩和了些，道：“如此甚好。你也累了吧，早點回去歇著。”
他又對宋盼兒道，“愛卿家的姑娘，真懂事。”
“謝陛下誇讚。”宋盼兒忙謝恩。
顧瑾之告退，回到自己屋子裏，腦海中盤旋著皇帝對她說的那句話。
“......母後的確心思重。朕希望她能開懷。”
“......你也不小了，該為朕生個孩子，讓朕安心。”
顧瑾之的耳邊，一遍遍回響著皇帝的話。
她心中惶恐。
她想，這件事，應該找母親求證。
宋盼兒一直擔心她，不希望她嫁到朱家受委屈。
如今她被冊立為皇貴妃。皇帝竟然讓她幫助母親開導母親，這很奇怪。
“父親是皇帝，母親的身份尊崇。皇帝不至於糊塗到要讓母親開懷，除非是有什麽陰謀……”顧瑾之心裏暗忖。
她坐了片刻，起身往外走。
丫鬟正好端茶進門，看到她出來，愣了愣。
她輕聲問：“七小姐，你這是去哪裏？”
顧瑾之道：“去慈寧宮。”
丫鬟就道：“老夫人和侯爺去前頭給大老爺祝壽了。”
顧瑾之就吩咐她：“備馬車，我要去趟慈寧宮，拜訪太後。”
丫鬟忙道是。
顧瑾之換衣裳。
她換了月白色杭綢錦襖裙，係深紫色繡芙蓉花的腰封，梳了飛仙髻，插了支翡翠嵌寶石的步搖。
她容貌清麗脫俗，膚若凝脂，明豔不可方物。
丫鬟在她身邊伺候，嘖嘖稱歎，道：“七小姐真美。”
顧瑾之微笑。
丫鬟給她披了鬥篷，扶了她出門。
宋盼兒正在焦急張羅著，準備午膳。
聽得顧瑾之要去慈寧宮，宋盼兒叮囑她：“路上仔細腳下，別磕碰了。”
顧瑾之道：“娘，我穿著軟底的鞋子呢。”
宋盼兒就笑，催促她快去。
顧瑾之就帶了兩名侍衛，乘坐轎輦去慈寧宮。
半途，遇到了宋盼兒的二弟妹楊氏。
楊氏笑吟吟跟她打招呼。
“三嫂，你這是做什麽？”顧瑾之停下轎輦，笑著問她，“怎麽這麽匆忙？”
“你三哥和三弟妹剛進門，你爹爹叫了媒婆上門提親。我這不是替三哥著急嘛。三弟妹的肚皮爭氣，這次生了兒子，指不定三房還有兒子呢。”楊氏掩嘴而笑，滿臉期待。
顧瑾之也露出了笑容，道：“這麽快就有消息了？”
“可不是？”楊氏道，“三弟妹已經懷胎六月。”
顧瑾之也替顧紹高興。
楊氏又說：“我們府上有個遠方表兄，在南昌任職，他最近閑著沒事幹，想娶妻。三哥的事，他最熟悉，讓他幫著相看相看……”
“哦。”顧瑾之敷衍應付著。
她心裏卻不由警惕起來。
她想，既然這麽急切，那就說明顧紹的事不簡單。
“……他的官位比較靠前，在南昌城裏算得上一方諸侯，是有功名的。我也沒見過，但是挺有威信，他是吏部尚書的族弟，在南昌城裏也是有錢有勢。”楊氏道。
“那挺好的。”顧瑾之道，“隻是，不知道三哥的婚事，有什麽規矩嗎？”
“沒什麽規矩。”楊氏道，“你三哥是庶吉士出身，他的婚事，按例應當由禮部操辦。不過，咱們顧家沒那麽講究，隨便辦一場，請了客吃頓飯就行了。”
這麽隨便嗎？
顧瑾之就道：“要是我，我不願意隨便。”
楊氏笑了笑。
顧瑾之就問她：“三哥有幾個通房？”
“就一個呀。”楊氏笑道，“他在家裏的時候，總說他的性格沉穩持重，不肯納妾。後來入仕後，更是沒有亂七八糟的女人往家裏帶。我們都以為他潔身自好。哪怕後來成親，他也隻寵愛過一個，那是他初春時候納的妾室，才十五歲，嬌嫩得像朵花。你三哥還說，等再過十年，再考慮納妾。現在他還沒成親，就收了你大哥家的表妹，是不是有點孟浪了？”
“那是姨娘，不是妾室。”顧瑾之糾正。
楊氏一愣，隨即笑著道歉。
她轉移了話題，問起顧瑾之：“……皇後娘娘病著，怎麽突然要請你去慈寧宮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