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丫鬟們服侍顧瑾之洗漱歇息。

她獨自躺到**,翻來覆去睡不著。

翌日,宋盼兒的貼身嬤嬤進來伺候,見宋盼兒神色倦怠,便勸她:“太醫院的李太醫,昨日已經進宮了。王爺也進宮了,您別急。太後娘娘那邊,王妃也派人送信去了,想必太後娘娘會理解的。”

宋盼兒的臉色,稍微好轉。

她點點頭。

她看了眼時辰,已經午初。

顧瑾之尚未歸來,顧瑾之去了哪裏?

宋盼兒吩咐丫鬟去問問。

丫鬟回來道:“王妃進宮去了,王爺跟著去了。”

宋盼兒蹙眉。

她的丫鬟見狀,輕聲寬慰道:“王妃素來孝敬您,您莫要擔心。等太醫瞧完了太後娘娘,王妃想必就回來了。”

宋盼兒沒吭聲。

丫鬟退了下去。

宋盼兒的腦子,飛速旋轉,開始猜測顧瑾之進宮幹嘛去了。

顧瑾之進宮是有目的的。

她的目的是什麽?

宋盼兒的腦袋裏亂糟糟的。

顧延韜去上衙,顧珊之也出門去了。偌大的內宅,隻剩下宋盼兒和她的陪嫁丫鬟。

丫鬟見宋盼兒煩躁不堪,不免提議說,給王爺寫封信報平安。

顧延韜每次進宮,最快也要一兩個時辰。

宋盼兒想了想,同意了。

她讓陪伴自己的丫鬟取紙筆。

她提筆就寫,想了許久。

顧延韜是個念舊情的人,這件事也不該瞞他。

她索性把陳氏的事,全部寫進去。

寫完了,又猶豫片刻,把字跡磨平了,折好塞進信封裏。

她的丫鬟拿著信去寄出。

信寄出去,宋盼兒的心情才略微平複了些。

她在等待的期間,又做噩夢了。

夢境紛繁,似乎回光返照一般,宋盼兒記憶尤深。

“我是誰?”一道聲音響起,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宋盼兒猛然驚醒。

她的額頭全是冷汗。

睜開眼睛,窗台上掛著白紗簾,朦朧的陽光從帷幕縫隙漏進來,投射在地上,斑駁樹影映襯在窗欞上。

她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

過了良久,她的呼吸漸漸恢複了正常。

她伸手摸了摸鬢角,發現自己渾身濕漉漉的,居然嚇得出了一身汗。

宋盼兒擦拭幹淨了自己,又梳妝打扮。

她穿戴整齊,就等著女兒。

顧瑾之仍沒有回來。

宋盼兒心底隱約不安。

這種不安越來越強烈。

到了晚膳,丫鬟們擺飯上桌。

顧延韜也回府了。

顧延韜一進門,就問宋盼兒:“瑾姐兒呢?”

“不知道啊。”宋盼兒道。

顧延韜眉宇微凜。

“王妃沒有回來嗎?”宋盼兒追問。

顧延韜搖頭,道:“應該沒回來吧。咱們等等。”

顧延韜先吃飯。

宋盼兒坐立難安。

她不停看外麵。

顧延韜也忍受不住焦慮。

等了一個時辰,顧瑾之還是沒有回來,顧延韜就道:“要不叫人進宮去找找,問問王妃在哪裏?”

“不用,等明天再說……”宋盼兒道。

“不行。這麽晚還不回來,她一個女兒家,孤身進京,我怎麽放心?我親自去找。”顧延韜堅持道。

他就換了衣裳。

宋盼兒攔都攔不住。

顧延韜騎馬去了皇城。

到了皇宮。守衛卻告訴顧延韜:“陛下病倒了,今天早朝,沒來禦書房……”

顧延韜頓時愣住。

“什麽病?”他急切問。

守衛搖頭。

顧延韜又問:“王妃呢?”

守衛仍是搖頭。

顧延韜失魂落魄回來了。

“怎麽樣了?”宋盼兒忙詢問。

顧延韜道:“太後病重。皇帝也臥榻休息,不準任何人探望。”

宋盼兒就知道,太後生病不假,而且病情嚴重。

“我去看看太後娘娘吧。”宋盼兒想了想。“老爺,我求求您了。太後娘娘病情凶險,她一旦去了,王妃恐怕就危險了。我想去瞧瞧。我也是宮裏出來的,太後娘娘若是需要幫助。我也可以的!”

她哭著哀求丈夫。

顧延韜沉吟。

最終,他答應了。

宋盼兒換了身素淨衣裳,帶著幾名丫鬟婆子,去慈寧宮。

路上遇到了王妃的乳母,乳母也隨著宋盼兒去。

慈寧宮戒備森嚴。

宋盼兒和顧延韜在殿前等候通稟,被攔在殿外。

顧瑾之在寢殿裏陪著太後。

太後的氣色很差。

“你不能走……”太後抓緊顧瑾之的胳膊,聲音嘶啞低吼。

顧瑾之不肯走。

她握緊了太後的手,溫言細語哄道:“姑母,不如我們再等等,父親很快就回來了。等他回來,我們再商量,好不好?”

太後不肯鬆手,她拉著顧瑾之往懷裏拽,想抱著她。

顧瑾之掙紮。

她一動,傷口痛,淚水湧上了眸子。

“姑母,疼……”她喊。

太後聽到了,果真不敢碰她,隻是抓得更加緊。

太後的力氣,遠比顧瑾之想象中大,她幾乎被太後拖了下來,跌倒在地。

乳母連忙衝上去,攙扶了她。

顧瑾之站穩腳步。

她對乳母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趕緊離開。

“我不走,姑母,您不要害我。您病重,我留在這裏照顧您。我也學過醫術,能給姑母治療的。您要相信我。”顧瑾之依舊柔順,聲音輕柔。

她的聲音本就清脆悅耳,此刻軟糯,更像黃鶯啼鳴。

她的聲線,透出了濃鬱的悲傷。

“太後,您不要逼我走。”顧瑾之繼續道,“您不能為難我,否則我隻有死路一條。”

“太後娘娘,王妃是個孝順孩子,您別逼迫王妃啊。”奶媽跪地,磕頭道,“奴婢願意替王妃去。”

顧瑾之感激看了眼她。

奶媽的確忠誠。

太後就歎氣,慢慢鬆了顧瑾之的胳膊。

顧瑾之趁機站起身,將手抽出,然後對太後福禮,轉身出了寢殿。

“太後娘娘,您千萬保重。”顧瑾之在門檻處,對太後道,“您不是常說,人固有一死,或者重於泰山、或者輕於鴻毛嗎?太後,您是高貴的,您是長輩,您不能輕易拋下芸芸眾生……”

太後呆怔著,看著顧瑾之走出了門。

她眼眶倏然紅潤,眼角滑落了眼淚。

乳娘慌亂去扶她。

太後卻一把推開她,喃喃自語:“不可能……”

她是長輩!

她是太後!

她怎麽會死?

她不會的。

乳娘被她推得一踉蹌,跌在地上。

顧延韜已經出了宮,他在宮門處等著顧瑾之,卻沒想到,他的女兒並沒有回來,反而是太後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