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怎麽能嫁給一個武將?

這傳揚出去,豈不是讓外界笑話公主?

她不願意背這個黑鍋。

“瑾瑜。”公孫瓚喊她,聲音低醇,透露著濃鬱的威懾感,“你可知道忤逆公主,是什麽罪名?”

“我娘臨終前,也是這般對我說的。”林湘夏抬眸,盯著公孫瓚,“我是個有骨氣的人,你想折辱我,就拿出誠意來。”

公孫瓚頓時語塞。

他心緒翻湧。

顧延臻昏迷三天,始終未醒。

太醫每隔兩三日,就會來看一趟;公孫瓚則每日都來。

他也不走。

他要等顧延臻醒過來。

公孫瓚和顧延臻說了許多話,可惜顧延臻沒辦法回複他。

他甚至有點懷疑,顧延臻是不是裝睡。

“公主殿下,公孫侯爺是不是在裝睡?”管家問。

林湘夏搖搖頭:“爹爹他不是,他一動不動躺著。他身體太虛弱了,這兩三日吃藥吃得少。太醫也說,他要多臥床休息。”

管家鬆了口氣。

顧延臻還沒醒,顧家上下憂心忡忡。

公孫瓚則是焦慮得坐立不安。

他每天去看顧延臻,也不敢說重話,免得顧延臻受到刺激,傷勢加劇。

公孫家上下忙碌,唯獨顧延臻和朱仲鈞兩人,悠哉遊哉喝茶。

朱仲鈞道:“嶽丈這是裝暈,他知道我要對付他。”

“嗯,他在試探你呢。”林湘夏道。

朱仲鈞微愣。

“你想要對付公孫瓚,就得把這件事鬧開。我爹爹知曉了,才會放棄顧家這顆棋子。”林湘夏道。

朱仲鈞失笑:“你倒是明白我。”

林湘夏笑容略冷:“這件事不算秘密。當初公孫瓚打仗,皇帝不肯撥款,全靠嶽父從南方弄錢。

後來他打勝仗了,卻連戰利品都舍不得交割,還賴在公主府裏。

這種做派,讓我娘寒心。”

朱仲鈞哈哈大笑。

林湘夏也抿唇。

她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諄諄教誨,她心情有點壓抑。

“別難過了。”朱仲鈞勸慰她。

林湘夏道:“我知道。”

她轉移了話題。

顧延臻昏迷期間,林湘夏一邊守在他榻前。她偶然瞧見,顧延臻的手腳上,都綁了鐵鏈,鎖著他的琵琶骨。

林湘夏的心,就狠狠揪起來。

她忍著惡心,用剪刀挑開了鐵鏈。

她給父親拆掉繃帶。

“爹,女兒不能伺候您。”林湘夏道,“您的傷,我已經吩咐了丫鬟照料,您要快點康複起來。等您痊愈了,您還是我父親,您想幹嘛都行。”

顧延臻閉著眼睛。

林湘夏站在他麵前,心裏酸澀得厲害。

她哭了。

她哭得像個傻瓜。

她哭完了,擦幹淨了眼淚,才出了房間。

公孫瓚仍在屋簷下。

“公孫將軍……”林湘夏叫了他一聲,“我娘病逝,我想自己靜一靜。請您不要打擾我。”

公孫瓚頷首,道是。

他站定了片刻,又看向了林湘夏。

他猶豫了下,道:“瑾瑜,你是故作姿態,還是真想和離?”

林湘夏道:“不管如何,我們已經成親了,就該相互尊重。我若是要求你休妻,我不配為妻,我也無顏苟活於世。

駙馬爺,我想清楚了,我要和你和離。你若是同意了,我們就寫下休書,往後各奔東西。若是你執意不肯——”

她停頓了下,眼眶紅潤。

“那我隻能以死明誌。”

公孫瓚蹙眉,心中更煩躁了。

這女人,簡直是油鹽不進!

他想要發火,又擔心刺激她傷到她腹部的傷口,怒意硬生生壓了下去。

“隨你。”公孫瓚道,“既然這樣,我先告辭。”

說罷,他拂袖而去。

林湘夏呆站在原地,整個人被風吹得瑟瑟發抖。

她的手,慢慢攥緊了拳頭,指節泛青,渾身微顫。

她在屋子裏呆了半晌。

顧氏族長來敲門,請林湘夏過去。

林湘夏出來,對顧氏族長道:“祖父,我要和離。”

她的嗓音嘶啞。

族長嚇了一跳。

族長是個精明能幹、滿腔熱血的老人。

聽聞顧延臻病重,他也急切盼望著顧延臻趕緊醒過來,所以沒阻止林湘夏和離。

“瑾瑜啊,你年紀還小,別衝動......”

“我不小了,祖父。”林湘夏道,“我已經十六歲了,我有了婚約的人。如今我和離,他總歸是我自由了吧?”

族長愕然:“你有婚約了?哪位?”

“他叫司徒釗,現在還不知道我和離了。但是,他很快就要回京述職。等他到了京城,我會找個理由,和他說我和離了,讓他另謀佳緣。”林湘夏道。

顧氏族長驚訝:“誰呀?”

“祖父不必管他。我自會處置妥當的。”林湘夏道。

族長遲疑,似乎不讚同林湘夏和離。

他想了想,最終沒說什麽,默認了此事。

他歎了口氣:“好,好吧。”

“祖父,我去收拾衣物,您先出去。”林湘夏道。

族長點點頭,離開了。

林湘夏深吸了一口氣,去收拾自己的衣裳。

她的衣裙和首飾,都是林湘夏自己置辦的。

她要離開。

公孫瓚在屋頂,偷偷看著。

看到林湘夏收拾包袱,神色平靜。

公孫瓚的臉,陰沉得幾欲滴水。

“她居然要和離,她居然要拋夫棄子,和我斷絕關係......”公孫瓚氣得握緊了拳頭,指甲嵌入掌心,鮮血淋漓。

他恨不能殺了林湘夏。

“我不會放過她的。”公孫瓚暗忖。

這些年,林湘夏對他百依百順,他習慣了她服帖溫柔,一旦觸碰到她的底線,她反抗得格外激烈。

她越是激烈,公孫瓚就覺得新奇刺激,興奮異常。

“等她回到了朱仲鈞身邊,看看她能囂張多久。她不就喜歡朱仲鈞嗎?朱仲鈞死了,她也不過如此,還不是哭哭啼啼的?”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朱仲鈞。

他一共兩次提及朱仲鈞。

第一次是他父親的忌日,朱仲鈞來祭拜,他心情不太好。第二次,則是他剛剛提起朱仲鈞。

他對朱仲鈞充滿了敵視。

他想毀掉這樁聯姻。

這種仇怨,源遠流長,已經埋藏在他心裏數十載。

“我要娶林湘夏!”公孫瓚咬牙道,“我會讓她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

他走之前,顧延臻還沒有蘇醒。

林湘夏的院子裏很冷清,除了一些婢女,再無其他人。

她收拾好了包裹,打算搬回娘家住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