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臻道:“你忘了,你妹妹臨終的時候,最掛念的就是她娘和她弟弟。如今你娘沒了,你妹妹卻活在這世上。她既然不想認祖歸宗,我們就別逼迫她,免得她傷心,徒增煩惱。”
“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把徐神醫推開了?”朱仲鈞問。
“不算推開,是他沒答應。”顧延臻道,“我們可以求他嘛,他是個仁慈的,定會同情咱們家。”
“萬一他真的鐵石心腸呢?”朱仲鈞又問。
“不可能的。”顧延臻道,“徐神醫雖然脾氣古怪,卻是一位醫術高超的郎中,他不喜歡權貴,卻極其熱衷救治百姓。
他年輕的時候,給很多富商瞧病,都被那些富商奉為座上賓。徐神醫是個很有良知的神醫,他不會拒絕咱們這樣的窮困之人。況且,景辰病了那麽久,咱們都束手無措,隻有他或許還能試一試。”
朱仲鈞覺得很有理。
他又道:“爹,那咱們去求誰呢?”
“廬陽王!”顧延臻斬釘截鐵道,“廬陽王和你姑姑交好,他是唯一能指使徐神醫的人物,咱們去求他。徐神醫不喜歡權貴,咱們家又不是權貴。他肯定會聽廬陽王的話。”
朱仲鈞頓時茅塞頓開。
他道:“行,我明日和您去一趟廬陽王府。廬陽王妃生了病,廬陽王又忙著造船,咱們不要擾亂了他的事情。”
翌日,顧延韜和顧延臻去了廬陽王府。
他們遞帖子,求見廬陽王。
廬陽王府守門的,乃是廬陽王身邊伺候的小廝,叫小順子,是個機靈伶俐的孩子。
他看了眼顧延韜和顧延臻的衣裳,就冷淡道:“王爺吩咐了,任何人不準來叨擾。王爺說了,廬陽王府不留閑人。”
顧延韜愣住了。
他的手腳冰涼。
他不甘心,低聲道:“我有事相托。請你去稟報王爺。”
小順子仍是冷酷:“王爺不在府內。您改日再來。”
“王爺什麽時候回府?”顧延韜問。
小順子搖搖頭:“奴婢不知道。”
顧延韜失魂落魄的,被顧延臻拉回了家。
“爹。”顧延韜道。
“先回家。這件事暫時擱置。”顧延臻歎了口氣,“咱們慢慢找機會吧。”
顧延韜沒有異議。
回到了顧宅,他依舊悶悶不樂。
顧瑾之的婚期臨近了,顧延韜每次來。總有種恍惚之感。
他總想起顧瑾之臨死之際說的話。
他的心就像被人揪住,疼痛欲裂。
晚夕吃飯的時候,宋盼兒見他心緒鬱結。便讓他去園子裏散散步。
“……你要是實在放心不下,不如請了你姨母過來陪著你,咱們一塊兒吃晚膳。”宋盼兒道。
顧延韜搖搖頭:“不必勞煩她老人家,我自己隨便逛逛。”
宋盼兒就叮囑他小心點,別摔了跤。
顧延韜嗯了聲。
晚上歇下。他輾轉反側睡不著。
他在想:假如顧瑾之沒有去找顧延韜,他是否會發現廬陽王府的秘密?
倘若他發現了,廬陽王會不會殺他滅口?
想到這裏。顧延韜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整夜難眠。
第二天,天色微明的時候。顧延韜就醒了。
他翻身坐了起來。
外頭天蒙蒙亮。他穿戴洗漱妥當,去花園裏練功了。
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了傍晚。
他累癱了,回房躺下。
他沒什麽胃口吃飯。腦海中一團漿糊。
他想了半晌,還是決定去趟廬陽王府。
不管成與不成,去試一試也是可以的。
顧延韜在王府門口等。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朱仲鈞和顧瑾之的馬車停在了門口。
“爹。”顧延韜喊他們。
朱仲鈞跳下車,扶著他的胳膊,攙扶他上了馬車。
他們去了趟廬陽王府。
顧瑾之在屋簷下迎接了他。
“爹、哥哥,你們怎麽來了?”顧瑾之詫異,“快請進,外麵太陽曬,咱們回屋去說話。”
父子倆就隨著顧瑾之進去。
顧瑾之給他們沏茶。
顧延韜端詳女兒片刻,然後問她:“瑾姐兒,你最近在忙什麽,臉色怎麽白了這麽多?”
“爹,我沒事啊。”顧瑾之摸了摸臉頰,“我沒瘦。”
她最近確實比較瘦。
不僅僅她瘦了,顧延韜和顧紹也瘦了。
“你沒瘦,爹才擔心。”顧延韜道。
顧瑾之就笑。
顧延韜問她在做什麽。
“我在學針線呢。”顧瑾之道。
她從小就愛搗鼓這些東西。她的針線活,非常不錯。
“你要出嫁了,怎麽不和你大伯娘學針線?”顧延韜不解。
“爹,這個是新鮮事,我怕娘親受刺激,所以沒告訴她。”顧瑾之含笑道。
顧延韜點點頭。
又聊了幾句,他們父子才告辭。
顧延韜心思沉重,他甚至想,假如他知道了廬陽王府的秘密。廬陽王還能饒了他們嗎?
顧瑾之的婚禮就要到了。
顧延韜不能讓女兒的婚事出紕漏。
可如今,他不敢貿然動作,怕惹怒了廬陽王,反而害了女兒性命。
故而他猶豫不決。
而且,他不知道如何和顧延笙夫妻開口。
五月初八。
顧延韜帶著顧延晟和顧延韜,一道進宮覲見皇帝。
皇帝對顧瑾之出閣之事頗感欣慰。
他誇讚顧家的女娃兒懂事,知道尊敬長輩;也對顧延韜和顧延韜兄弟倆恭敬有加,稱讚他們兩個。
“……你們倆,一表人材,文武雙全。”皇帝誇獎顧延韜。
“陛下謬讚了。”顧延韜謙遜道。
他心裏有事。
皇帝看出來了。
“阿靜和延韜,朕早已經安排妥當了。”皇帝道,“你們兩個也該娶媳婦,生兒育女。朕打算賜你們一棟宅院,讓你們搬出來單過。等瑾姐兒及笈之後,再接你們回來。”
這是要分開居住。
這是正常的程序。
可是顧延韜聽了,心裏更難過。
他不願意和顧延韜分開,可是皇帝的旨意是聖旨,不容違背。
他跪下叩謝。
皇帝賞賜完畢,又說起了顧延韜的職務。
他把顧延韜封為戶部尚書,官升三級,俸祿漲了一倍。另有田地三千畝。
他還把自己的私產劃撥一部分給了顧延韜。
顧延韜連聲道謝,收了詔書和錢財,就離開了皇宮。
他回到家裏,跟顧延韜道:“爹爹,咱們還有一個辦法。咱們不去拜訪廬陽王。那麽廬陽王不承認,誰也奈何不得他!”
這樣,他們不會得罪廬陽王。
顧延韜卻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