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有做錯的題嗎？”

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江象魚這才連忙集中精神檢查起本子上麵的答案來，雖然是簡單的計算，但江象魚依然核對得很認真，本子上有好幾道題，答案都是叉掉重新再寫的，顯然，這小姑娘已經自我檢查了很多遍。

“好厲害呀！得了100分呢！”江象魚蹲在小姑娘麵前，笑著說道。

“咯咯……”小姑娘高興得咯咯直笑起來，很顯然非常高興這一個認可和100分。

“姐姐，姑奶奶是咱們村裏唯一的大學生，可我聽大曾祖說，前麵百子溪裏的科學家比大學生還要厲害，你也是科學家，你可以給我出題嗎？”

那一張清洗得並不幹淨的小臉蛋，卻鑲著一雙純潔無瑕的大眼睛，讓人看得，既喜歡又心疼。

“好”江象魚怎麽也舍不得拒絕，含笑應了一聲好。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回屋裏，不一會兒就搬來了一個長板凳，又從屋簷下搬來了一個小木凳子，示意江象魚坐下出題。

江象魚也不客氣，按照之前上麵那一頁的題型推斷出小姑娘現在所就讀的年級，開始在本子上書寫起了計算題。

“姐姐你的字寫得真好看，比姑奶奶寫得還要整齊呢！”小姑娘激動地大聲讚歎著，江象魚抬頭看了一眼正在逗小男孩的周璐，臉上沒有任何其它的情緒，這才又繼續出題。

不大一會兒工夫，就寫滿了整整一頁，剛要把筆放下，小姑娘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姐姐可以多出一點題嗎？這麽一頁很快就會做完的，我要在家裏帶弟弟，又不能去找姑奶奶幫忙，這題一做完我又沒有其它作業做了。”

“好，我再給你出點應用題吧！”江象魚說完，翻到下一頁繼續出題。

用了大約半個小時，從計算題到應用題，豎式題和判斷題，甚至連拚音、組詞、造句都沒有落下，整整的一個本子完美的變身成了練習冊。

江象魚揉了揉發酸發軟的手腕，不由得有些慶幸，大院裏麵有幾個正在上小學的小朋友，偶爾會拿著習題過來找自己幫忙講解，倒是在無意間習慣了現在小學階段的題型。

“姐姐，我要是做完了你給我出的題，將來是不是也可以做科學家？”小姑娘翻著本子，高興不已地問道。

望著那一雙清澈單純的眼睛，江象魚雖然知道靠刷這幾道題是成不了科學家的，但還是微笑地點了點頭。

“走，我再帶你去前麵看看。”周璐說完之後把小男孩放下，又對小姑娘說道：“看好弟弟，好好做作業，過幾天姑奶奶過來檢查，要是做得好，姑奶奶獎勵你和弟弟一人一個大棒棒糖。”

“好的，謝謝姑奶奶，謝謝姐姐，我一定會很認真地做作業的。”

在兩個小孩的目送下，兩人一前一後繼續沿著機耕道向前走。

江象魚此刻的心情已經有了一些沉重，靜靜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田邊地角都種滿了各種應季的蔬菜，分布得雖然有些淩亂，但卻找不到一寸荒土，可見這村裏的人有多勤勞。

經過一處橘子林的時候，周璐停了下來隨手摘下兩個橘子，遞了一個給江象魚，笑著說道：“這橘子的味道不錯，是我哥帶人去重慶那邊找的品種，可惜苗子太貴，連半畝地都沒種到。

我哥還說，等將來有本錢了，就把雁南灣那幾片荒山全部承包下來，都種上果子，隻要大家夥兒都有活幹了，就不用整天都盯著河裏了。”

“承包荒山需要多少本錢？”江象魚脫口問道。

“承包費不貴，但前期開荒種植肯定是比較費錢的，沒有個十來二十萬，就不要去想了。”周璐苦笑著說道。

十來二十萬，很多嗎？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為錢為難過的江象魚，對這個數據並不敏感，但又怕言多有失，隻得保持沉默繼續跟著她向前走去。

可就在一個轉角的地方，一間草房出現在了江象魚眼前，大約三間的麵積，稻草和黃土做的牆，在一眾瓦房之中，顯得特別的打眼。

然而就在那草房的屋簷下，一個看起來大約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坐在一條小板凳上，靜靜地翻看著手中的書本，溫暖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那洗得發白的舊棉衣之下，就像是一幅被人定格了的畫卷，清貧之中又給了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周璐並沒有走過去，而是遠遠的停住了腳步，回過頭對江象魚說道：“她就是周清的女兒，名叫周悅，今年十七歲了，過了年就得參加高考了。”

“17歲？”江象魚根本就沒辦法相信那小小的個子，居然馬上就要成年了，別說17歲了，就算說是11歲都有人信。

“不像吧？我也覺得不像，直到前幾天，她拿著一些題過來向我請教，我才知道她居然已經讀高三了，我偷偷的比量了一下她的身高，一米五都不到，那瘦的小腰杆兒啊，我覺得我一隻手都能捏斷。

你應該見過周清，那可是個一米八的大漢啊！從基因方麵來說，小周悅不應該隻有這麽高點。”

周璐並沒有給江象魚搭話的餘地，而是繼續開口說道：“周清很勤勞，很能吃苦，力氣也很大，挑穀子都能挑兩百多斤呢！是我們村裏麵出了名的壯勞力。

他們家以前不住在這裏，而是靠近公路邊的一間大瓦房，可後來，他上山抬石頭摔斷了腿，村裏的醫生說治不好了，他老婆就丟下他和隻有三歲不到的周悅跑了，從此音訊了無。

靠著村裏人幫忙湊錢，送去了鎮上醫冶，雖然能夠正常行走，卻也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使苦力了。

從此以後父女二人相依為命，周清靠著種點稻穀，下水打魚勉強維持生活，日子倒也還算過得去。

周悅也是個好孩子，從小到大基本上都不讓人操心，勤快又愛學習，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父女二人有了希望之後，周悅生了一場病，接連半個月高燒不退，甚至燒成了腦膜炎，周清為了給她治病，隻能把那家圖四壁的瓦房給賣了，搬到這個村裏麵沒人要的草房子裏麵來住。

萬幸周悅被救了回來，腦子雖然沒燒壞，可表達方麵卻出了問題。

周清依然沒有讓她放棄學習，竭盡所能的幫她調理身體供她讀書，她也很爭氣，以年級前一百名的成績順利的考上了高中。”

江象魚聽著她語氣平緩的介紹著周悅的情況，眼睛卻一直停留在周悅身上，怪不得看起來那麽瘦小，原來生活的如此坎坷。

周悅感覺到了有人的注視，抬起頭來目光正好和江象魚撞在了一起，先是驚訝，在發現了她身邊周璐的時候，又衝著江象魚微微一笑。

那種缺乏少年活力的笑容，在這一刻卻有著讓山河失色的美好，江象魚也連忙回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