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們的優秀完全滿足了我的虛榮心，我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以自己的成功教育為傲。年輕的時候隻覺得兒女越優秀越有本事越好。可直到你陳爺爺病了，我一個人在醫院忙裏忙外，想要找個人搭把手都不行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這一雙兒女簡直就是多餘的。
還記得你陳爺爺做手術的那一天，你希佑叔是趕回來了，可隻待了兩天，聽醫生說你陳爺爺脫離了危險，當天晚上就飛跑了。
你希嫻姑姑更厲害，從頭到尾隻打過兩次電話，第一次問什麽時候動手術，第二次是問手術結果。你陳爺爺住院兩個多月，她連麵都沒露過，一問就是忙，一年到頭，三年五年就沒有聽過她閑過。
昨天在醫院，我還跟你陳爺爺說，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們一定不會把孩子養得這麽優秀，養成周曄那樣，沒有多大的學曆，但卻勤奮孝順，可以一直留在身邊，是最好不過的了。”
陳奶奶說到這裏眼睛紅了起來，隻有真正體驗過那種思念不能見，需要照顧又找不到人的困境後，才會發現平凡才是真正的福分。
“周曄確實很好，他十幾歲就撐起了一個家，這個家裏，有年紀大了掙不到錢的爺爺，還有需要交了學費讀書的妹妹，最主要的是，家裏還有一個重病纏身的母親，他這一撐就撐了近十年時間，所以才會像一個瘋子，又像一個財迷，什麽錢都去賺。
因為環境造就了他比很多人都更懂得生存，更了解生活，更會在不經意間，把該照顧的人都照顧好，可這種被苦難生活磨煉出來的好，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他的家裏人更希望他能夠像希佑叔一樣展翅高飛。
希嫻姑姑是我見過的人裏麵，我最佩服的一個，那麽年輕就那麽有本事，我雖然也能勉為其難地被稱為科學家，可我一直覺得，希嫻姑姑這樣高端的才算得上是大科學家，最厲害的那種。
陳奶奶你就當是在給國家養孩子，反正咱們國家需要這樣的孩子，這樣一算起來，你也是大功臣。”
“就你最會安我的心，大道理誰都懂，可到了這個年紀，誰不盼著兒孫繞膝的日子，算了……”陳奶奶再次變得失落起來。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希佑叔估計也沒辦法，畢竟已經在外邊成家立業了，兩地隔了這麽遠，照顧不到也是情有可原。
雖然他們都不在你身邊，不是還有我嗎？這麽多年來，就算是在上大學，我都沒有離開過武漢，現在離開武漢，也一直有你們在身邊，咱們有山有水相伴，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江象魚說到這裏眼眶也跟著紅了，百子溪裏的三位老人，對自己都有教養之恩。
“是啊！你陳爺爺雖然在這裏生了一場小病，但精神卻比武漢好了很多，可見他是真的喜歡這裏。
我現在覺得最高興的就是，跟你們一起來到了這裏，而不是留在死氣沉沉的家屬院裏麵熬著。”
“我也很高興陳奶奶來了，生活上有了你的照顧，少了我們很多的後顧之憂，陳奶奶喜歡周曄，往後就讓他多過來些。”江象魚笑著說道。
“不能總麻煩別人，人家也有很多事情要做。”陳奶奶搖了搖頭說道。
“咱們給他開工資，沒有什麽麻不麻煩的。”
江象魚說完之後發現，陳奶奶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淡淡地說道：“工錢不是萬能的，有很多東西，是錢買不到的，特別是情誼。
丫頭啊！你是有一些小聰明在身上的，可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聰明就能看透得了的。
周曄或許有不足的地方，但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樣的人，你往後很難再遇到了。”
“我知道周曄很好，和他相處起來我也覺得很開心，但人家幫我們幹了這麽多活，工錢肯定是應該給的。
陳奶奶你放心，我一定跟他搞好關係，經常請他過來給我們下廚。”江象魚接過話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哎，算了……”陳奶奶不想再繼續說下去，有些話也確實輪不到自己去提點。
江象魚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不知不覺間已經九點過了，連忙開口催促陳奶奶回去休息，自己則去了大廳，打開電腦查詢著有關於魚類人工養殖的各種案例。
“接連跑了這麽多天，也不知道去早點休息，不要以為自己還年輕，你外婆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你媽都已經七歲了。”
莊老拎著火爐從外麵走了進來，搬了一個凳子坐在她旁邊。
“昨天晚上休息得挺好的，趁著現在精神不錯，我先查找一些資料，多做一些準備，要知道這一個項目，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投了進去。”江象魚頭也不回地說道。
“你這娃兒和你外婆一樣，都是癡人，可惜呀！沒有繼承到你外婆的聰慧，不過這樣也好，傻人有傻福。”
“我不傻，你見哪個傻子，能夠保送武大碩博的，不就是沒有考上你喜歡的院校嗎？要是運氣差一點考上了，說不定現在就跟希佑叔一樣，定居在外麵了，才不留在你麵前遭你嫌棄。”江象魚口中說個不停，手上功夫也沒有閑著，隨著鍵盤聲響，網頁上麵全是有關人工養殖魚類的信息。
“這倒也是，老陳雖然口中沒有說，但我也看得出來，他是有些後悔了，當初希佑走的時候有多風光，現在就該有多難受。還是你這丫頭好，遲鈍點，終歸是跑不遠的。”
見慣了悲歡離合，也見多了一去不回，莊老看著坐在旁邊的江象魚，從未有過像這一刻這麽滿足。
“外公說的是，時間不早了，你老早點休息，我把這些資料歸納，打印出來也要休息了。”
不知不覺間已經十點過了，江象魚知道莊老是故意留在這裏陪自己的，連忙開口催促他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