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匿今日的穿著竟與平時完全不同,褪去了一身繁重的公主服,沒想到璿匿的常服竟然如此清爽。她就如同一個鄰家小妹,與平日高高在上的公主全然不同。

璿匿看著陳逍遙望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呆了,心中不由一陣竊喜。幸好她今日早早便從宮中回到了府裏,還特意邀請了七位妝娘為自己打造了這鄰家小妹的妝扮,果然驚豔!

剛剛裝扮完的時候,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都有些呆住了。做了掌權公主這麽多年,自己都差點忘了,原來也隻是一個剛過二十多歲的小姑娘……

若是沒有做公主的話,想來她現在應該已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嫁給了一個溫婉的男子,守著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過著如常人一般平靜安詳的日子了。也不必日日都陷在這權謀當中,前怕狼、後怕虎,還整日都要與不同的人周旋著。

當真是累得慌。

璿匿的眼中閃過一絲難過,抬頭再看向陳逍遙的時候,卻又變成了滿眼的驚喜。

“走吧,我帶你逛逛。”

陳逍遙跟著璿匿一步一步地在府中逛著,隻覺有些不大真實。想到吳山羽的話,下意識便問道:

“聽聞公主多半是賜宴宮中,為何今日選在了府中?”

璿匿早就想到他會有此一問,嫣然一笑,指著旁邊的花。

“宮中可也有這樣的美景?宮宴雖好,但菜都是那樣,禦膳房的東西總是大同小異的,我吃著也就一般。更何況,宮中哪有府裏自在?你來了北疆,又做了這麽多大事。若是連府邸都不讓你來的話,豈不是顯得對你有些不夠重視?”

陳逍遙莫名回眸看向璿匿的,眼中有些意味深長。

“看來公主也知道自己對我不夠信任,所以這是來……討好我了?”

“討好”兩個字莫名落在璿匿的心裏,隻覺有些異樣。

“對呀,就是討好。”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你為我北疆奪回了斷魂穀這樣的地方,還聯絡成功聯盟菲羅斯。多少年來,都沒有人再有這樣大的戰績。那雪玲瓏竟敢如此針對你,明日朝堂上我定要她好看!”

“隻不過……”璿匿古靈精怪地轉了轉眼睛,“隻怕是我還沒出手,明日她就已經告病在家了。”

“告病?”陳逍遙仔細回憶著雪玲瓏,“以她的個性,當不是一點小挫折就能抱病退縮的,公主做了什麽?”

但璿匿卻隻是眨了眨眼睛。

“明天你就知道了。這邊來。”

陳逍遙跟著璿匿,隻卻見著公主府的布局與尋常府邸並無二致。正門宏偉壯觀,兩旁都雕刻著精細的牌匾。前院是用來招攬賓客的,擺放著許多盆栽與奇石。如今璿匿又帶他來到後院,奇花盛開,竹林清雅,池塘的水麵在光下顯得波光粼粼,一切都那麽與世無爭,歲月靜好。

“這公主府到四與北疆風韻不大一致,看起來倒像是……”

璿匿接過話來:“像你們大武的風格?”

陳逍遙點點頭:“卻不知原來你喜歡這種調調的。”

璿匿隻搖著頭。

“我作為掌權公主,從沒有權利喜歡任何一個東西。目之所及,也不過是當年母後為我的一番籌謀。”

這還是陳逍遙第一次聽璿匿提起北疆的女王。

“在我很小的時候,母後就對我的要求異常嚴格,因為知道以後必要掌權,所以女王所必備的一切事物,權謀、兵法等等,全部都要照章吸收。”

“至於我這府中的布置,也是母後有意為之。她隻告訴我喜怒又不行於色,心事勿讓人知,真正喜好從不能展現在外人麵前……”

璿匿的聲音越說越小。

“我不喜歡大武的風格,但也想在這裏加入我自己喜歡的元素,所以這公主府便不常讓人來。”

“我不喜歡豔麗繁重的公主服,但為了隱藏自己,也少不得日日都穿著。”

“我不喜歡那些奢華的發飾,亦不喜歡那些麵首,但為了他們背後的權勢,也不得不認真敷衍著。”

璿匿停在了一片花圃之前。

“在這偌大一個北疆,也就隻有這一片花圃,能夠讓我暫時放鬆心神。”

陳逍遙望著那一片花圃,不美,甚至有些土氣。沒有荷花的清幽,更沒有杜鵑的豔麗。乍一看上去,就如同路邊的野花,不引人注目,卻又開得那樣生機勃勃。

陳逍遙蹲下,用手撫著那花瓣。

“這倒是很少見,隻不過覺得很眼熟,是什麽花?”

“無憂。”璿匿靜靜道,“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花,但是在府裏,這叫無憂。”

無憂,無慮。

這不僅僅是被養在公主府中的花,更是璿匿全部的希望與寄托。

陳逍遙順著璿匿的眼眸望去,卻見那些無憂在風中輕輕搖曳著,仿佛在訴說著璿匿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痛苦。她們便猶如璿匿一般,都被困在這深宅大院當中,渴望自由,卻被束縛。

“公主今日賜宴府中,可是對臣有什麽吩咐?”

璿匿微微愣了幾秒鍾,旋即搖了搖頭。

“今日沒有什麽公主,沒有什麽臣子,你便是你,我便是我。讓我們回歸平常人的生活片刻,可好?”

陳逍遙不由歎氣,甚至心中生出了一絲心疼。

璿匿就這樣帶著陳逍遙靜靜地逛遍了整個府中,再次繞回前院的時候,陳逍遙方才意識到——

這府中似乎缺了什麽東西。

“公主的府裏是不是圈禁了什麽人?”

圈禁?

璿匿想了想,方才明白。

“你想說的是麵首吧?我的那些男人們?”

璿匿說得坦誠,倒顯得陳逍遙有些放不開。

“那後麵的院子,是他們的。至於他們想不想出來,全憑心意。隻是今天有令,貴客來臨,沒辦法,隻能委屈他們一天了。”

陳逍遙看著那院子的方向,院落疏闊卻安靜。

“要在院子裏待一天,可不是憋壞他們了嗎?晚宴他們可來?”

璿匿看著陳逍遙,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我們二人的宴席,要他們來作甚?”

“還是……”璿匿試探地問,“你希望他們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