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龍躍苑。
段景樓的車在柏水芙家樓下停留了20多分鍾……
這20多分鍾,其實也是他在與自己的內心思想做鬥爭的時刻。
坐在車裏的他,一直在猶豫掙紮著……要不要上樓看看她?
她今天在遊樂園暈倒,他有很大的責任。
如果不是為他,她不可能會照顧他妹,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所以,自知有責的段景樓,心中愧疚難安。
可他要是上去看她,又一定會給她帶來盼頭。他的本意是想遠離她,不把危險帶給她……
隻要身份敗露,就會成為境外,特工組織頭號獵殺目標的他……真的不合適高調生活,更不合適跟公眾人物扯上關係。
家人、朋友、情侶……這些都會成為他的軟肋,是他付出性命甚至都保護不了的目標。
畢竟現在,他已經沒有了天選之人的體質,也不再是以前那個任務成功率百分百的戰神。
他實在沒有那個能力,保護得了他所珍視的人。
而之前,那個一槍打穿他膝蓋,用她的性命逼迫他喝毒藥的兄弟,也是因為自己的妻子與孩子被殺,才黑化到要與他做對,不惜一切殺死他。
段景樓,不想讓自己也成為第2個兄弟。
所以……
20多分鍾的猶豫與掙紮後,段景樓最終還是沒有上樓看柏水芙。
他對自己的評價是……理智,不是沒有勇氣。
段景樓回到家後,白芸芸今天也搬回家住了。
她上次跟段景樓鬧了脾氣,非要離家出走,跑到柏水芙家裏住了一周……
本來放出話,說的是段景樓過去接她,她就回來住。
結果段景樓也沒去接她,還是她自己灰溜溜的回來了……
這樣就很掉麵子,又很掉價!
所以,有點記仇的小女孩,看到段景樓回來,就故意擺出臉色。
女孩裝作認真看電視,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視屏幕,明明眼角都已經瞥見段景樓了,但就是故意不看他。
段景樓拄著拐杖在她身邊走過,直接走進房間。
“段先生,你吃過晚飯了沒有?沒吃的話給你煮碗麵啊。”陳姨跟在段景樓身後問,才讓家裏的氣氛稍微熱絡了一些,沒有那麽尷尬。
“不用,吃過了。”段景樓回。
他的房門關上了……
陳姨默默回到白芸芸身邊坐下,問女孩:“芸芸小姐,不如你主動跟段先生認個錯吧。你們可是親兄妹兩,哪有那麽大的矛盾,一個屋簷下還記仇呢。”
白芸芸看向段景樓那扇緊閉的房門,小嘴撅起:“真是過分。不來接芸芸就算了,現在芸芸都已經回家了,都不肯先跟芸芸說話!怎麽這麽要麵子哦!”
“芸芸小姐,你不也是這性格嗎?你看你一個小孩還這麽記仇呢,別提段先生是個大人了。”
陳姨為段景樓說話,做一個盡職的和事婆,“隻要你們倆有一個人先開口,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你倆可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呢!”
白芸芸覺得陳姨說的對,但是她雙手在空中畫圈圈,最後交叉抱住胸口,“哼”一聲,“要他先跟我說話才行!不然不原諒!”
就在白芸芸為放不下麵子而端住自己形象的時候,房間裏,段景樓已經著手收拾行李了。
他找出一個小行李箱,打開衣櫃,裏頭是清一色的黑色運動服套裝。
隨便拿兩套衣服,拿上假發之類的偽裝道具,將其裝進行李箱中……
因為個人東西不多,幾乎不用半個小時,他就已經收好了行李箱。
之後,便一如既往的坐在陽台上看月亮……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因為,他要溜了。
白芸芸那小孩,留這交給白棠玉養。白棠玉不在,還有陳姨會照顧。
這個家裏,有沒有他都不重要。
反正,白芸芸也不黏著他,不是很喜歡,更不需要他。
兩個兄長中,她更中意的還是白棠玉。他基本上,等同於白棠玉的備胎。白棠玉不在了,她才會跟他親近一些。
當然,他不會去吃一個小孩的醋。
他隻是覺得,小孩對他的依賴值不高,即便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她也肯定是會選擇白棠玉,而不會選他。所以,不需要由她選擇,他直接將她留給白棠玉,便是最好的結果。
三人同居這麽久,多少會產生一些感情。段景樓也確實有將他們當弟弟妹妹。
但是,這點感情,並不足以纏住段景樓。
該走,他還是會走。
抬頭,段景樓目光淡淡的凝著空中那輪彎月,平靜的夜色會讓他的心也沉寂下來……
曾經身為特工隊長時,任務前的日出,以及任務歸來後的月色……都是他最喜歡的風景線。
日出,能讓他熱血沸騰,動力燃燒。
月色,能讓他心湖平靜,安心落意。
而他的人生,前半生就如同日出。日日行走在槍林彈雨之中……
現在的後半生就如同這月色,習慣了恬靜安詳的生活,又怎會想再步入風起雲卷之地?
所以……該溜了。
*
翌日。
早飯桌上,沒有段景樓的身影。
白芸芸坐在桌邊吃三明治,一邊吃,一邊用帶著一點小怨氣的眼神看向段景樓的房間。
仙眼透視進去,段景樓的房間裏已經沒有人了。
往常,他們都是一起吃早飯。吃完以後,段景樓去上班,她去上學。
可是今天,段景樓人已經不在房間了。
他一定是不想跟她吃飯,所以早早離開了!
真是小氣。
鬧一點點矛盾都不會主動認錯,還要一個女孩子先認錯!
他可真是一個心胸狹小的弟弟!
白芸芸在心裏,默默辱罵段景樓……
“段先生今天怎麽還沒出來吃早飯呢?不會是睡過頭了吧?”
就在她處於氣憤之際,陳姨雙手搓著圍裙,一邊念叨,一邊走向段景樓的房間,“段先生,你今天沒上班嗎?”
陳姨一邊問,一邊擰住他的房門把手,“段先生,你再不起床吃早飯,不是會遲到嗎?我開進來了啊。”
當陳姨打開段景樓的房門時,看到的已經是一個沒有人的房間了……
“哎?先生今天這麽早就走了嗎?”
陳姨正狐疑著,視線往下一落,卻忽然看到……段景樓的床頭櫃上躺著一個黃色信封。
信封上寫著幾個大字:【陳姨,收。】
陳姨沒想到主人家會給一個保姆留信,總覺得怪怪的。
她拿起信封,打開查看
這一看,才知道原來是一封離家出走的信!
信封裏隻有一張紙,一張銀行卡。
而那張紙上,寫著非常簡短的一句話:【我走了。芸芸留給棠玉,棠玉不在的話,就托給陳姨。這張卡裏有200萬,密碼棠玉知道。如何支配,陳姨跟棠玉商量。我的責任就盡到這,其他交給棠玉。棠玉電話:136xxxx……】
“哎呀!”
看完這封信,陳姨急得大叫。
馬上就拿著信紙跑了出來,“芸芸小姐,段先生離家出走了!”
白芸芸那會兒正端著一杯牛奶猛灌,聽到這句話,“噗嗤”直接大噴了一口牛奶出來!
什麽啊
他怎麽就離家出走了呢!
“哎喲,芸芸小姐,不要激動啊!”
陳姨這才意識到自己嚇到了孩子,趕緊抽出一張紙,衝上去給白芸芸擦嘴。
白芸芸則是馬上拿走陳姨手裏的信,認真看了起來……
“什麽啊!他怎麽能離家出走呢!他不是大人嘛!”
白芸芸小眉頭直皺,氣到大叫,“大人跟小孩生氣,大人還離家出走呢!未免太小氣了!”
“芸芸小姐,說不定段先生也隻是生氣而已。可能隻是想開個玩笑的……”
陳姨趕緊安慰白芸芸,“你先不要急啊,我等會兒給白先生打個電話,問問這事。”
“你給四弟弟打電話有什麽用嘛!又不是四弟弟離家出走!”
白芸芸椅子下的一雙小蘿卜腿踢了踢,“可惡!一點點小事就離家出走,怎麽可以這樣嘛!”
白芸芸隻以為,段景樓離家出走是因為跟她吵架。
就覺得,一個大男人因為這種原因而離家出走,實在是太小心眼了!
而且,一想到是因為討厭自己,他才走的……
白芸芸又升起一股被自己的弟弟討厭了的委屈,氣過以後,小嘴又癟了下來,委屈的眼眶發紅……
“芸芸小姐,你先別急啊,我馬上給白先生打電話。”
陳姨一邊哄小孩,一邊趕緊掏出手機,照著信上留的電話給白棠玉打過去。
很快,電話就通了。
“喂?”
那邊傳來白棠玉的聲音。
“哎,是白棠玉先生嗎?”
白棠玉認出了她的聲音:“陳姨?”
“哎對對對,是我是我……”
電話這邊的陳姨連連點頭,“白先生,家裏出事了啊。你方便回來嗎?”
“怎麽了?誰出事?”白棠玉的聲音也急了。
陳姨趕緊解釋,“段先生離家出走了,就留下一封信跟一張銀行卡,說把芸芸留給你。孩子現在又急又氣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陳姨畢竟隻是一個請來的保姆,小小打工人而已。
10來年的保姆生涯裏,還是第1次碰到這種情況……
家長離家出走,竟然把小孩給扔下了。
而且也不是家裏窮,或是受了委屈什麽的!就是跟小孩吵一場架,就把小孩給扔下了……
要不是親身經曆,她也是聞所未聞!
“哥離家出走?”
電話那頭,聽到這個消息的白棠玉先是一驚,隨後想到昨天晚上,段景樓在季家飯桌上所說的‘出國’……
那可不就是要溜嗎?
白棠玉昨天確實看出了段景樓的心思,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麽快就溜了……
行動效率簡直太高!
而且,還把白芸芸給留下了……未免又有點不負責。
不管怎麽說,白棠玉還是速速答應了,“我知道了,我這邊請個假,盡快回去。你讓芸芸別急,我回去時會給她帶草莓蛋糕。”
“哎,好好好。”陳姨趕緊應下。
接完電話,陳姨馬上安慰白芸芸,“芸芸小姐,白先生說他馬上回來。你別急啊,這不是什麽大事。可以解決的。”
白芸芸現在也不是急,就是覺得氣,覺得委屈……
一想到,段景樓因為跟她吵架而離家出走。就覺得他生她的氣,很討厭她,不想再見到她了,所以才離開。
被自己的弟弟討厭,這個認知讓白芸芸感到非常難過!
她馬上跳下了椅子,一下子衝回自己的房間,哐當一聲,重重關門!
陳姨這邊,就隻好打電話給白芸芸請假。
看來今天,她不用上學了。
……
“哇——”
白芸芸抱住粉紅色的小抱枕,腦袋藏進抱枕之中,傷心痛哭。
痛哭之前,她已經扔了一個屏蔽結界在自己的房間裏,讓外麵的人聽不到她房間裏的哭聲。
這樣,她就可以放肆的哭了
萬能小狐弱弱的安慰:
【主人,別難過了。
你有5個弟弟,不差這麽一個……】
萬能小狐隻能這麽安慰她。
因為,他也分析不出段景樓的思維邏輯。不能理解,為什麽隻是一個小小吵架,段景樓就離家出走了……
“可是……我不想被弟弟討厭嗚嗚嗚……”
白芸芸抱著粉紅色的抱枕轉過身,側躺著時,眼淚已經糊了滿臉,頭發被眼淚沾在臉上,這張素來萌態可愛的小臉,現在簡直可憐唧唧。
萬能小狐看著都不忍心啊……
更別說,藏在萬能小狐手機裏的……梁上紅狐了。
白芸芸哭了的事情,很快就通過梁上紅狐係統,傳到了梁上興風那裏去。
隔壁家中,梁上興風素手一揮,空中出現一幅投影畫麵,上麵映著放大版的……白芸芸哭泣的小臉。
“嘖,哭鼻子了啊。”梁上興風傷腦筋的皺了皺眉頭……
而這邊,白芸芸已經哭的眼睛鼻子紅紅,像受了刺激一樣,躺在**,小嘴裏一直念叨:“芸芸被弟弟討厭了……弟弟都不想看到我了……所以他走了……芸芸是不是一個很讓人討厭的熊孩子……”
萬能小狐趕緊安慰:
【當然不是啊。主人這麽可愛乖巧,當然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孩。】
白芸芸紅嘟嘟的鼻頭抽了抽,“那為什麽弟弟要離家出走……當時,他們5個都不要我的時候,是三弟弟第1個改變主意,說要養我的……結果他也討厭我了嗚嗚嗚……”
白芸芸想到那天爹爹死了,她在白雲觀第一次跟5個弟弟碰麵。
每一個人都不養她,每一個人都淡薄冷漠,每個人都覺得她是個麻煩精……
可是在那個時候,第1個反悔的就是段景樓了。
她坐在殿外的台階上,抱住了段景樓的大腿,然後他就說:“啊,你選我了,那就我養你吧。”
明明,他那個時候也不討厭她的……
現在居然因為她離家出走,不要她了,也不要這個房子了……
一定是因為她太討人厭了。
芸芸肯定是個煩人精!這才把弟弟都給氣走了!
一想到這,白芸芸又委屈的眼淚滾滾落下,就忍不住悲傷。
粉紅色的抱枕已經被她哭濕了一大片,抱枕上有一大片的深色水花,白芸芸又給抱枕翻了個麵,繼續哭……
“怎麽回事?蠢兔子怎麽成小哭包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男聲在窗外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白芸芸後背還是忍不住的顫抖了一下……
小白兔的天敵,狐狸來了。
白芸芸轉過頭,布滿淚痕的小臉看向窗口,就見到梁上興風穿牆而過,甚至直接穿過了她布下的屏蔽結界,不緊不慢的在她身邊坐下。
伸手,梁上興風非常自覺的將她撈起來,抱到自己腿上,用大拇指擦拭她臉上的淚痕,順便將站在臉上的碎發夾到她耳後去。
“怎麽哭成這樣?被欺負了?要興風哥哥給你討回公道麽?”梁上興風問。
“沒事,興風哥哥。我隻是,有一點點難過而已。”
白芸芸搖搖小腦袋,雖然心裏有些委屈,但是沒有想要跟梁上興風告狀的意思。
梁上興風隨即就問:“為什麽難過?”
白芸芸還是搖搖腦袋,“就是一點點小事,有一點點難過。不是什麽大事,就不告訴興風哥哥了吧。”
梁上興風不明白……
為什麽這隻蠢兔子,永遠不向他敞開心扉?
她可以向身邊所有人訴說自己的心事……
她的父母,她的那些弟弟,家裏的保姆陳姨,甚至是她的同桌,‘梁左浪’……
但就是不包括他,梁上興風!
他跟她相處了600年,可以說是最了解她的人。
可是,這隻蠢兔子永遠不會把自己的心裏話跟他分享,甚至是自己的生活點滴都不告訴他……
他很想知道,梁上興風這隻狐狸對她而言,算什麽?
心裏有些不平……
所以,梁上興風要求她說:“就算不是大事,隻是小事,我也想知道。”
然而,即使他要求了,白芸芸也隻是敷衍的回:“就是,芸芸跟弟弟吵架了而已,沒什麽的。”
而且在敷衍過後,她還自動轉了話題問他:“興風哥哥,你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你找芸芸有事嗎?”
梁上興風:“……”
所以……
梁上興風,隻能有事才找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