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11點,首都的夜晚仍然是一片燈火璀璨的繁榮景象,並不會因為商業而陷入黑暗。

站在高樓大廈的陽台處,眺望首都夜景,看到的不是星河璀璨的夜空,反而是燈光亮堂的城市。

段景樓,不喜歡這個城市的夜色。

“景樓。”

身後,傳來女人溫暖輕柔的細聲。

轉頭,段景樓看到穿著白色浴袍,修長烏發披散在肩頭,嬌美麵容帶著一抹兒淡淡笑意的柏水芙向自己走來,他的唇角微微揚起……

盡管不喜歡這個城市夜色,可他喜歡的女人在這,又有何所謂呢?

“怎麽還沒睡?”

伸出手,他的大掌輕輕攬過她的肩頭,將她擁入懷中。

他以為,他已經將她哄睡了,才悄聲來到陽台,獨賞夜色。

沒想……她竟還醒著。

將她帶到懷裏,身子微微一轉,二人便一同麵向這片繁華夜景,觀摩窗外,那星星點點的城市燈火。

城市的夜,繁榮卻空寂。

“我睡不著了,而且你也不在**……”

柏水芙一雙藕臂輕輕攬住他的窄腰,側臉貼上他壯實的胸膛,“你是不是,壓力很大?”

“有吧。”

段景樓也沒有掩飾他心中的壓力,坦然承認。

抬頭,柏水芙一雙水眸睜大,委屈憂心的道:“我拖累你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話,你也不會被群眾拍到,發在網上……也不知這樣,你的身份會不會曝光?”

“會吧。”

段景樓長長歎出一口氣,還是自然的接了她的話。

這時,柏水芙小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柳眉輕皺,“你怎麽接的那麽自然?一般這時候,男人不都應該說……沒關係,靠我就行了嘛。或者說……不是你拖累我,是我願意跟你風雨同舟。你怎麽就直接承認了呢?”

柏水芙語氣嬌嗔,聽著有幾分責怪,實際是在撒嬌,也是在與他開玩笑。

她說完,段景樓就笑了。

他笑著低頭,大手輕輕撫上她瓷白的小臉,“沒關係,靠我就行了。不是你拖累我,是我想跟你風雨同舟……”

“哼。”

柏水芙又故作生氣,小小哼了一聲,“現在說這種話就太假了,而且還一字不動,複製粘貼我說的,一點誠意都沒有!不行,我生氣了!”

她故意發著小脾氣,緊隨而來的,就是段景樓不由分說地低頭一吻。

他的氣息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籠罩在自己麵前,直接包圍了自己,清冽的呼吸一陣一陣的噴灑在自己臉上,恍惚心跳都隨著他呼吸的節奏而亂。

柏水芙小臉微微發紅,她緩緩閉上眼,全身心感受他這一記霸道而又溫柔的吻意。

片刻後,段景樓的唇緩緩離開,柏水芙剛才睜眼,雙眸含光的看著眼前放大了數10倍的他的臉。

那時,她能清晰的從他眼中看出,溫柔似水的情誼。

“我現在,無法騙你,我沒有壓力。”

段景樓低頭凝著她,眼眸之中寫滿認真,語氣也極其鄭重,“我最大的壓力,不是你家的事,不是我的個人性命安全,而是你的性命。我是真的怕……會給你帶來生命危險。你怕死麽?”

柏水芙搖搖頭,同樣目光堅定的回答,“我不怕。去年在疆外,我們已經同生共死過一次。那日我就願意為你死,現在我依然願意。”

“可是……”

段景樓眼神之中又有恐懼,“我不能接受你死。那日不能,現在也不能。”

“可你不知道,我其實,已經自殺過很多次了。”

柏水芙淡淡說著,擼起袖子,將手臂上,一道一道留下疤的劃痕給他。

因為抑鬱症,她自殺過無數次。

割脈兩次。

每次都以為自己一定可以解脫,卻依然會被人救活。

家裏,不允許她死。

她是集團裏持股量最大的股東,而她早前就已經立下遺囑,她死後,她的集團股份會全權托給第三方機構代理。

屆時,第三方機構會成為巨峰集團持股量最多的股東。隻要第三方機構派出能力更高更強的總裁空降集團,那麽現在坐在總裁位置的她父親……就會被頂替。

第三方機構……是華國官方。

這便意味著,隻要她死去,華國官方就會接管她,成為巨峰集團的第一控股人。巨峰集團也會從私企,直接走向國有企業的道路。

所以,父親不許她死,集團股東也不許她死。

她的存在對父親而言是巨大威脅,可她的死亡對父親而言,同樣也是巨大威脅。

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這就是她這兩年的狀態……

也是她為了保住母親與外公的集團,強行給自己施加的壓力。

作為女兒、外孫女……她要保護住外公一手創立,守護一生的企業,所以,不能死。

可是作為一個人,作為自己……她身上的壓力又太大,是真的很想一死了之。

後來……她便由自殺改為自虐。

有時情緒抑鬱到極點,她便會用小針、小刀,麻木的割裂自己,傷害自己。

她的皮膚白皙滑嫩,可上麵卻留下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新傷舊傷疊加,破壞了她如玉一般的肌膚。

段景樓才知道她有抑鬱症,也親眼見識到了她把自己折磨到吐血的情況。

可他沒有想到,她這雙手上居然滿是疤痕。

這些……他都不曾知道。

而看到這些時,段景樓眼中的疼惜滿到要溢出,他粗糲的手掌輕輕撫上她的手臂,觸摸著她手上那一道道新傷舊傷……

雖然沉默,可呼吸卻無比粗重……

“我去年遠走他國,就是想墮落,想死。可我爸不許我死,我一死,他就會失去巨峰。所以,你才會接到保護我的任務,來到我身邊。”

柏水芙亮晶晶的眸眼盯住他的臉,“可我沒想到,我沒有死成,卻又將你給害死了。我好愛你,好想跟你在一起,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你可知道……在你死了以後,我嚐試過幾次自殺嗎?”

“是抑鬱症麽?”

段景樓聲音很沉,“這麽沒有求生念頭,是抑鬱症的原因麽?”

“可能是吧。”

柏水芙也沒否認,“我媽媽死了以後,父親很快就把情人跟情人的兒女帶進家裏。我當時輿論纏身,被全世界可憐著,也被媒體緊盯著狀態。整個城市……不,整個華國似乎都沒有一個可以讓我喘口氣的地方。就是在那時,得了抑鬱症。後來……也一直沒有好。你死了之後,情況就更差了……”

“治不好麽?”段景樓問。

“一直吃藥……”

柏水芙垂眸,道:“吃了很多藥,有時候覺得自己都吃成個傻子了。甚至有時候,一天24個小時,可以睡20個小時。但就是一直不好……就好像我自己也很清楚,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所以,我真的不怕死。”

她前麵一直說的很低沉,可是知道最後一句時,突然抬頭,那雙含著星星點點光亮的眼睛對上了段景樓……

明明是一雙漂亮的能說話的眼睛,明明這雙眼睛裏也有光彩熠熠,可為什麽,她就是沒有求生念頭?

段景樓捧住這張瓷白動人的小臉,滿懷疼惜的將她擁入胸懷,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額頭,給了她一個紮紮實實的擁抱。

“如果,我們能解決所有危險,走到一起。我會帶你好好生活,讓你渴望活下去。”

在她頭頂,段景樓輕聲歎息道,“如果,我們無法熬過所有危機。那麽,我陪你一起死。反正現在……我也活得毫無目標,苟活而已。”

“好……無論生死,我都要與你一起。”

柏水芙緊緊擁住他,在他懷裏,她唇角揚得高高的。

其實,她並沒有告訴他,在知道他還活著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沒有求死心了。

她早就已經找到了活下去的目標……

她的抑鬱症,也早已找到良藥。

他,便是她最好的救贖。

當然,這些話……等他們倆都安全活下來了以後,她會告訴他的。

現在,他隻需要知道,她無懼生死,更願意陪他死……就夠了。

*

翌日,早9點。

白芸芸跟陳姨正在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廳吃早餐,享受著100多種中西餐隨意拿取的早餐。

這頓早餐,自然是吃的十分滿意。

不過,也發生了一點點令她們不滿意的事。

那就是……陳姨給段景樓打了三個電話,段景樓那邊都沒接!

按照原定計劃,她們今天應該是要去找段景樓集合了。

可是,現在都沒有聯係到段景樓……那這原定計劃也就脫離軌道了。

還好,白棠玉早早就料到了這情況,所以早早就交代了陳姨B計劃。

B計劃……就是等。

等待期間,陳姨跟白芸芸可以肆無忌憚的在首都……瘋狂消費、瘋狂玩!

所以,吃過早飯之後,陳姨跟白芸芸兩人都換上了純黑色的衣服,戴上帽子眼鏡口罩,準備出酒店旅遊去了。

之所以要把自己的臉裹得嚴嚴實實,是因為,她們倆身上還是有一定熱度的。

昨天的酒店前台,反正是一眼就認出了白芸芸是宋時瑾的妹妹。

低調起見,還是全副武裝出門最為合適。

氣候已經邁入冬季,所以,就算過得嚴嚴實實,人也不會熱。

出去酒店後,陳姨帶上酒店給的旅遊攻略,領著白芸芸攔下一輛出租車,之後就開始了,屬於她們倆的快樂旅行。

車上,白芸芸興致也很高昂。

她一雙小手張牙舞爪的揮著,不停的強調:“芸芸要吃很多很多甜食!要去一個有很多很多甜食的地方!”

陳姨向來都是很寵白芸芸的,當然大手一揮,“沒有問題,芸芸小姐!隻要你寸步不離的跟在我身邊,你想要做什麽,我就帶你做什麽。但前提就是,你絕對不能離開我一步啊!不然你要是走丟了,我可是要哭的!”

陳姨還是很有責任心的。

就隻有她帶著白芸芸出門的時候,她的眼神一秒鍾都不會離開白芸芸。

而白芸芸之前也發生過,在醫院裏被壞人用一顆大白兔奶糖騙走的事情……

所以,她也不敢隨便離開大人亂走。

其實她也不會危險,但就是怕大人著急。

“好的,陳姨。芸芸絕對不會離開你一步的!”

快樂旅遊就這樣開始了……

……

首都城市的另一邊,柏水芙今天穿著一身幹練女強人的服裝,踩著大高跟鞋,臉上畫著紅唇濃妝,帶著傲然自信來到首都最好的私立醫院沃禾醫院。

據說,她的父親柏鬆元車禍之後,一直沒能醒過來。

手術後,已經過一天了。

若是術後48小時都還未醒過來,就很有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正因如此,集團裏的幾方股東實力都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柏鬆元的現任妻子跟兒女也已經有所行動。

這幾方勢力現在都在爭取颶風集團掌權人的位置。

倘若白鬆元一直醒不過來的話,這掌權人的位置,隻要能爭取到手,就就絕對會坐穩。

這種情況下,柏水芙自然是最合適出來主持人大局的人。

因為她手裏掌握著集團股份最多的股東,但凡她有一點實力,她就能穩穩的坐上這掌權人的位置。

可她現在還沒有實力,所以全體股東都不會允許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坐掌權人的位置。

但是……她在股東大會裏,也擁有著話語權。

隻要她能推出一個更有實力,能服眾的掌權人,那這個人就有很大幾率成為集團的掌權人。

柏水芙自然不是一個人來醫院的。

她這一路進入醫院,段景樓都在她近身處陪著。他今天也換上了一身純黑色的得體西裝,雖然拄著拐杖,卻因為身姿挺拔而顯得氣場十足。

隻不過……

當他二人出現在眾人麵前時,沒有人會覺得段景樓是柏水芙的幫手,甚至每個人都隻會覺得,段景樓隻是柏水芙的……跟班而已。

而且還是個造型邋遢,看起來就很不入流的跟班。

“水芙,你終於回來了……”

第1個起身迎接柏水芙的,就是柏水芙的後媽,她父親養了十幾年的情人……柳令慧。

除此之外,現場還有公司裏老股東……吳安誌、餘興國,以及柳令慧的兒子……柏正清。

他們4個人,分別代表三個立場。

集團的兩個老股東,吳安誌、餘興國算是股東之中的右翼、左翼。他們兩現在,應該已經開始拉攏其他股東紛紛支持自己,助自己坐上掌權人的位置。

柳令慧跟柏正清這對母子倆,也是一個立場。

柳令慧想讓自己的兒子坐上掌權人的位置,如果這個時機,沒能讓她兒子成為集團掌權人的話,以後就難把那兩個老東西踢下來了。

所以,他們4個人此刻匯聚在醫院,想來……都是在為自己謀劃、談判。

這一鍋爛粥……可是又正需要一個人來攪和。

而這個人……非柏水芙莫屬。

因為柏水芙是集團的最大股東,她基本上擁有一票決定的能力。

他們三方勢力,誰若是獲得柏水芙的支持……就等於贏了。

柳令慧裝出一副國民好後媽的陣仗,急匆匆的跑向柏水芙。當她跑到柏水芙跟前,想要給她一個滿懷‘親情’的擁抱時,卻被一隻手掌攔在了跟前……

柳令慧腳下刹車,驚愕的看向眼前那隻手掌的主人……段景樓。

眼中射出幾分惱怒,卻又不能發火,隻好裝著焦急柔弱的模樣,對柏水芙說:“水芙,你可算回來了。趕緊去看看你爸爸吧!他車禍前,還一直念叨著想你回來陪他過生日,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聯係你,就發生了這種情況……”

說完,柳令慧還擠出了些眼淚,看起來一副嬌弱可憐的模樣。

她的兒子,柏正清來到她身後,也對柏水芙說:“爸一直惦記你,一直有派人去找你。找到後,又不敢聯係你,怕你生他的氣。眼下,爸都已經這樣了,你去看看吧。”

柏水芙看向這對惺惺作態的母子倆,眸光銳利,“我去看他,他也不會好。簡單跟我說說他的情況,讓我知道就行。”

“你這……”

柳令慧故作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他好歹是你父親,你在外旅遊這兩年,他天天惦記你,想方設法保護你,對你是真心的啊。去看看他吧,他術後一天一夜都沒醒,或許你去看看他,他就醒了。”

“沒醒是麽?”

柏水芙淡淡道,“沒醒的話,你們聚在這裏,是在商量繼任董事長的人選麽?”

“沒有沒有。”股東吳安誌率先開口否認,“我隻是作為股東代表,來探望董事長。”

股東餘興國也同樣點頭,“是啊,我們是來探病的。”

當然,誰也不會在事情還未成定局之前,承認自己的私心。每個人都是揣著私心裝糊塗,表現出老實敦厚的樣子。

實際上……臉上已經寫滿貪婪跟利益。

柏水芙看破不說破,隻是點他們4人一句,“集團不能一日無主,就算你們沒想法,也該打起主意了。我正好回來了,一並把這事處理了。搞定後,我還是要走的。”

點完,她又留下一句,“來都來了,我還是,去看看他吧。”

之後,她就換上無菌衣,走進了重症病房。

而她留下的提點,讓三方勢力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來,她是回來攪這鍋粥的。

而且她還要走,就更說明,她對集團沒想法,純粹是為了攪局。

這樣的話,獲得她的支持……就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