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原本隻打算將貓交給他養，自己就可以離死而瞑目了。
沒有想到，季莫凡竟然主動提出，願意幫他將巫術繼續執行下去。
在金麟的印象中，季莫凡原本是個極其討厭神學論的人。
即使他相信世上有神學，相信往神學靠近的玄學。可他就是討厭這一門行當，討厭他父親，從而，極其抗拒接觸這一門行當。
正因知道他討厭這些，所以金麟對他並不抱希望，並不指望他可以複活秋容。
可是在這一刻，他鬆口了。
他居然主動開口，聲稱願意承擔金麟生前完不成的法術，願意為複活秋容，而學習這門法術。
在他承擔下這份責任的一刻起，金麟心中最後的一點遺憾，終於被補齊了。
就在這一刻，金麟會心一笑，綻放出這段時間以來，最輕鬆的一個笑容。
“真的？莫凡……你真的願意，複活秋容？”
金麟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看向季莫凡的眼中已經被期待填滿。
季莫凡又怎麽可能拒絕得了滿眼期待的他呢？
“我可以試試。如果，我能做到的話……”季莫凡道。
“其實，要複活她，也很簡單。我有一個朋友，他是來自西方的巫族術士。他們一族有許多獨門巫術，包括借屍還魂，包括起死回生。但是，他們的獨門巫術，很多時候都是有副作用的。所以……一定要了解清楚，考慮好利弊，再行決定。”
金麟接著說道，“你等會兒，拿我的手機，加一下這個朋友。我也會，向他交代一下你的。”
季莫凡可沒有了解過什麽西方巫術，但能夠借屍還魂或者起死回生，想來也不是什麽正道法術。
他相信，白蒼生如果還活著，必定會將這些操作稱為邪術。
不過，季莫凡既然已經答應兄弟，便沒有退縮的道理。
“那麽，讓她恢複人身，有什麽副作用麽？”季莫凡問道。
“此前，我了解過兩種方式。”
金麟細細解釋，“一種是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體，以自己的身體也重新活下去。這種方法的前提是，必須得換腦。因為，她的腦部損傷過重，已經無法讓她清醒過來。”
“有一門巫術，可以把別人的腦子，換進她的身體裏。這樣，她就能用自己的身體活下來。但是，這門巫術的副作用是，她的腦子裏會融合兩種思想，可能會產生兩個人格，與她一起使用這個身體。”
季莫凡聽著便覺得不行，眉心緊緊一皺，“那麽，另一種方式呢？”
金麟繼而解釋：“另一種方式，就是找一個純陰體質的身體，把她的靈魂放進去。這項操作，就像是把她的靈魂放在貓的身體裏一樣。這樣，她便會是那具身體的主人。但在使用那具身體的同時，必須得留在你身邊。因為她的靈魂極是純陰體質，隻能靠你的氣息，活下去。”
季莫凡聽著覺得比上一條是要靠譜一些，但他還有一點疑惑，“如果，把她替換進別人的身體，那麽，被替換的那個人的靈魂呢？”
金麟剛才的話裏，已經避重就輕了。
他沒有把整件事情中的弊告訴季莫凡，隻把利告訴了季莫凡。
因為他怕季莫凡知道這一項操作之中的弊，就不會願意執行這項操作了。
其實金麟心裏很清楚，被替換的那個人的靈魂會在身體被占領的那一刻開始沉睡，除非體內的靈魂離開，否則本人的靈魂會一直沉睡下去。
而且，以這種方式活下去的宮秋容，是憑他們身上的陽氣活下去。
當然，他們身上的陽氣也不是取之不竭的。總有被吸幹的那天……
想用第2種方法讓她活著的代價，就是他們要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讓她活下去。
隻不過，她待在貓的身體裏，貓本性寒，會更需要陽氣。而把他換到人的身體裏之後，陽氣的需要量會減少整整一倍。
這樣，假設養一隻身為貓的她，會讓他們短壽30年。那麽，養一個身為人的她，頂多隻會讓他們短壽15年。
這些代價與副作用，金麟自己當初是很清楚的。
他心甘情願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付出代價，心甘情願用自己的陽壽換她活下去。
但是，他心甘情願，並不代表季莫凡會願意。
季莫凡好不容易鬆口願意幫助她，金麟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這個機會，不許季莫凡退縮，也不許季莫凡反悔。
所以，金麟直接把副作用跟代價都給隱瞞了。
他告訴季莫凡，“被替換的靈魂，會被鬼差抓走，重新投胎。”
季莫凡聽著心頭一跳，“死了是麽？那麽第2種方式，複活她的代價，是要讓另一個人獻出自己的命？”
金麟生怕季莫凡會反悔，因此急著解釋：“也不算是獻出自己的命，隻是貢獻身體而已。重新投胎，不過就是重新做人。這世上，每天自殺的人有那麽多。你隻需要從企圖自殺的人中，找到一個純陰體質的人，給一些好處，就可以複活她了。”
季莫凡那雙眉頭仍然皺的很緊，“可即使如此，她也是用別人的身份活下去，不是用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是用的是自己的身體。”
“莫凡……所以，你不願意幫她嗎？”
金麟盯著季莫凡，目光之中的期待已經沒有了，隻有步步緊逼，“其實，還有一個最冒險的辦法。人在醫學上的死亡，分為腦死亡跟身體死亡的兩種結果。如果，你能在一個人身體死亡，靈魂出體之時，迅速將這個人的腦子換到秋容的身體裏，這樣，也可以達到第1種方式的效果。而且，不會讓她的身體出現兩種人格。”
金麟之前，一直想要采取的方法就是第2種，或者是他自己設想出來的最危險的這種。
因為秋容是純陰體質，所以要換給她的腦子，也必須得是純陰體質的大腦，這樣才不會跟她的身體產生排斥。
金麟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一直在全國各地尋找純陰體質並且想要自殺的女人。
是因為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所以，他才無法進行自己所設想的實驗。
如今，他已經把他知道的，所能行的方法都告訴季莫凡。
隻希望季莫凡不要反悔，不要改口，按照他的方法，把這件事情執行下去。
讓她複活。
可是，一向做法正派的季莫凡，聽到這些要傷害其他人才可以達到目的的方式……
他心中是十分猶豫的。
“難道，就沒有一種方法，是可以不用傷害任何人，就能讓她複活？”季莫凡問。
“莫凡……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兩全其美的事。”
金麟搖頭感歎，“你看看，這社會上每天想要自殺的人那麽多……那些人，不覺得死亡是傷害，反而覺得死亡是解脫。你完全可以讓那些人，心甘情願的供出身體，或者大腦。”
季莫凡深深吸一口氣，麵對金麟勸解的話，他唯有沉默以對。
此刻的氣氛，儼然沒有那麽輕鬆了。
因為季莫凡不想把救她這件事，淩駕於其他人的生命之上。
如果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需要付出傷害另一個人的代價。那麽，他寧願一輩子養著她這隻貓。
畢竟，作為一隻貓，她也一樣能活著。也一樣能化形成人。
“罷了……”
金麟見他已然沉默不說話了，一聲歎息之後，也不再逼他，“你好好養她就夠。我又有什麽權利，讓你做些不願意的事……並不是所有人，可以為自己愛的人豁出一切。”
金麟這話看似是妥協不逼他，可實際上，這也有激將諷刺的意思。
好似是在嘲諷季莫凡自私，不願意為愛情付出，也不願意為兄弟情而妥協，固執的守著自己那點固有的那點正派原則，隻活在他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裏。
季莫凡是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怎麽可能聽不出金麟話裏的那點諷刺意思。
“為了讓她重新成人，需要犧牲另一個人的性命。這是淩駕於生命之上的大事，我不可能隨隨便便做下決定。所以，即使你拿感情綁架我，我也不會因此而做出沒有底線的事。”
季莫凡更不會被友情綁架，越是被諷刺，態度反而越是堅決。
金麟見刺激他也沒用，便隻能勸道：“好歹，你也喜歡過她。你真的不願意幫她嗎？她這不人不貓的樣子，你能忍心嗎？”
金麟怕是友情綁架沒用，又拿良知來綁架他。
可季莫凡生性正派，仍以一句話反駁了金麟，“她這不人不貓的樣子，我不嫌棄。我可以用我的身體，養她一輩子。一直到我死，或者是她死為止。如果，真的有人願意為她犧牲自己，奉獻生命，我也會非常感謝那人。但如果沒有，我也不會勉強別人，為她犧牲。”
“金麟，性命大於天。每一個人的命都值得被尊重。就算是那些，一時想不開要自殺的人。他們可以自己選擇死，可我做不到……去逼他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