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晚梁上興風走後,白芸芸這顆小腦袋瓜子裏便裝的都是他了。

包括今天的課堂上,她也一直在想……興風哥哥明明是這麽好的哥哥,為什麽她會一直害怕他呢?

回憶了一整天,終於想起,在靈界生活的那600年裏,梁上興風……根本沒有那麽好!

前300年,還是小兔子的她,經常被已經修成小男孩的梁上興風整蠱的很慘了。

他會在她的胡蘿卜上塗上非常難吃的東西…

會給她吃蛀蟲的青菜…

會時不時往她跟前扔一顆刺蝟,嚇的她搖著屁股逃跑…

所以,小白兔的她已經對熊孩子梁上興風留下陰影。

後來,她修成人身了。

可她還是個3歲女孩的時候,梁上興風都已經修成13歲的少年了。

他天天來狐狸洞找她,明知道她爹爹不喜歡他,還想方設法的把她騙出狐狸洞。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他設下100個騙局,白芸芸就會被欺騙100次。他從來沒有失手過,她也從來沒有識破過他的騙局,都是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被他騙了!

每次被他騙出狐狸洞以後,他總會帶她走南闖北。經常去一些危險的地方,故意設下陷阱,挑釁其他妖怪,然後拿她當誘餌,將她置於危險之中……

對他一次一次的信任,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失望過後,也還是一次又一次的被他欺騙。

欺騙過後,也還是一次又一次的被他擺布。

她絞盡腦汁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因此對他產生畏懼感,在他麵前,也會擺出超級乖巧姿態,一點都不敢反抗。

每次在他那裏受了滔天委屈,都隻能回狐狸洞哭給爹爹聽。爹爹就會帶著他去梁上紅狐族算賬……

可是每一次算賬後,她隻會獲得梁上興風一個‘誠懇’道歉,在一記友好的擁抱之中,她善良大度的原諒他。然後曆史又一次一次的繼續重演……

白芸芸氣到頭都裂開……

後來,爹爹入凡塵曆劫後,白芸芸連個哭訴的人都沒有了。

兔仙娘親對梁上興風印象特別好。好到白芸芸每次跟娘親哭訴的時候,娘親都是幫著興風哥哥說話的。

所以,爹爹一走,白芸芸就開始跟萬能小狐偷偷鑽研越界之法。那個時候,小兔仙心裏就想著要跟隨爹爹去人界生活,不想留在靈界,整天被梁上興風欺負。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走。梁上興風就趁她爹爹不在,把婚事都給定了。

他輕而易舉地搞定她娘親,定下這樁婚事,還跑到她跟前,得意洋洋的笑說:“掐指一算,在你爹爹回來之前,我就已經把你拐回我梁上紅狐的狐狸窩了。以後,再也不用費心想法子騙你出窩了。”

這段話!

就是這段話……直接給白芸芸嚇尿了!童年陰影都嚇出來了!

她跑回狐狸洞,在娘親跟前跪了三個時辰,邊哭邊祈求,都沒辦法讓娘親退婚……

最後,隻好鋌而走險,跟萬能小狐越進人界……逃婚!

在一番回憶之中,白芸芸又找回了對梁上興風過往在靈界,那些劣跡斑斑的記憶。

昨晚的那一點好感,在這600年累積的回憶對比下,瞬間算不了什麽了!

但是,白芸芸還是會忍不住想……

為什麽來到人界之後,興風哥哥突然對她好了呢?

這個問題,白芸芸想破腦袋都想不清楚。

所以一整天思考下來,她也沒想出個結論來…

同桌梁左浪見她今天沒有在課堂上睡覺,一直杵著腦袋出神,像是被煩惱困憂著一般。

梁左浪想到,他昨晚不是給這小孩送去好處了麽,怎麽她今天看來還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難道說,昨晚收禮時,她感動的神情是裝的?

梁左浪便趁著下午最後一堂自習課時,悄悄給她遞了一瓶牛奶,順口問她:“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被你弟弟罵了嗎?”

白芸芸接過牛奶,在課桌裏插上吸管,埋頭偷偷吸了一口,才抬頭回複他:“不是的,芸芸是有心事。”

梁左浪便繼續問:“什麽心事?你告訴我,我幫你分憂。”

白芸芸看了一眼梁左浪,想到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就毫無防備的把心思告訴了他。

“就是,芸芸有個一起長大的哥哥。從小到大他都一直欺負芸芸,一直騙芸芸,把芸芸當成小蠢蛋、小跟班的那樣。但是最近,他突然對芸芸好了,而且還是特別好的那種……你說,他是不是還在騙芸芸啊?是不是在圖什麽呀?”白芸芸誠實說出自己的煩惱。

然而,她是一點都不知道……眼前這個老實巴交、任她欺負的同桌,就是那個欺負了她600多年的興風哥哥!

昨天給她送去好處,見她感動到哭的稀裏嘩啦的,梁上興風還以為獲得了小白兔的信任。結果今天就聽到小白兔對他昨天的行為提出質疑。

這兩副麵孔可真的是……他吐了啊!

梁上興風的內心咬牙切齒。

梁左浪的表麵裝作認真聆聽,好言相勸:“可能,他良心發現,想對你好了吧!”

白芸芸馬上就問他:“可是,為什麽會突然良心發現啊?”

梁左浪笑容略尷尬,“可能,他最近才意識到你對他的重要,不想失去你吧!”

這話,確實也不假。

梁上興風當初掐好白蒼生下凡塵曆劫的時間點,去她家狐狸洞提親。本來以為,他謀算的很精準,必定能順利把她拐回他家狐狸洞。

誰知道,萬事俱備,她卻逃婚了!

那是第一次,梁上興風知道,原來蠢兔子並不喜歡他。

也是第一次,梁上興風意料之外的被拒絕了。

他向來自信過人,自然也倍受打擊。所以,找到合法理由追到人界後,他就想知道,這隻毫無過人處的蠢兔子為什麽不願意嫁給天資過人的他?

當然,等知道真正原因後,他還是會讓她……心甘情願的嫁給他。

“可是,他最近為什麽會意識到芸芸的重要啊?”白芸芸又問。

梁左浪隻能引導她,“可能,他想被你喜歡吧。既然,他都已經開始對你好了,你應該會原諒他吧?”

“嗯,原諒也是會的。”

白芸芸雙手托腮,苦惱撅嘴,“但是,芸芸就算不討厭他,也不會喜歡他的。等以後長大,也還是不想嫁給他。”

梁左浪:“!!!”

此時此刻,梁左浪內心,那隻永遠昂揚腦袋,自恃傲然的九尾紅狐……已經趴地上了,腦門著地,後腦勺朝天。

他這般優秀的靈狐,居然,被一隻蠢兔子嫌棄……

背著他說出這種話,昨晚給她帶去的好禮,簡直如同喂狗!

“因為他太會騙人了!”

白芸芸紅嘟嘟的小嘴還在繼續說:“芸芸都被他騙100次以上了,所以,雖然他最近對芸芸很好,可是想起以前老被騙,芸芸又有點不相信他了。總覺得他還是有在騙我…”

說完,白芸芸還問梁左浪:“你說,他是不是為了讓芸芸嫁給他,所以才對芸芸突然好起來啊?”

梁左浪嘴角抽搐,幾近磨著牙道:“我不知道!”

蠢兔子居然在怪他總是欺騙她?

真是嗬嗬了……

600年來,他一個天資過人的高材生,帶她這麽個天資愚鈍的笨兔子修行。每天換著法的把她騙出狐狸洞,讓她多見世麵,增加實戰能力。

結果,600多年的相處,這隻蠢兔子隻學會了用另一個副臉孔對付他?

還怪他欺騙她100次,她怎麽不想想自己用另一幅臉孔欺騙他600年呢?

兔子,可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動物!

“好吧。”

白芸芸趴在桌上,摳著書本說:“芸芸的煩惱你也解決不了,我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其實,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畢竟,興風哥哥上次為我拚命了呢!”

梁左浪:“應該是你想多了!”

白芸芸:“嗯……我要再好好想想!那你別跟我說話,別打擾我了。”

看著她那顆愚蠢腦袋在進行頭腦風暴,梁左浪頻生不安。

因為她太愚蠢,梁上興風無法預判她的腦袋裏,會把他思考成什麽形象?

笨蛋的思維,是無法控製的。

……

白芸芸陷入苦惱的同天,請假在家的段景樓也陷於苦悶難搞的情形。

段景樓已經把自己鎖房裏一整天了。

他隻有吃飯洗漱時,才出房門。

吃完飯就立刻回房鎖門,裝死一樣的躺進被窩,對房間以外的世界置之不理。

因為,柏水芙還在他家。

這個女人現在就像一顆橡皮糖,牢牢黏住他,死死都不肯放。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卻毫無自尊底線,對他厚顏無恥,死纏爛打。

這一整天,分明身在自己家裏,段景樓卻有一種極其不自在的感覺。

倘若他是身體健康的狀態的話,早就破門而出,找個她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了。

可他現在是養病狀態,肌肉酸疼難耐,再加上還瘸著一隻腿。一個不順,就在柏水芙麵前倒下了,弱的像個娘們。

這就很煩。

如此,段景樓煎熬的房間裏躲了一整天。

時不時,聽到房間外傳來的腳步聲,柏水芙跟陳姨的對話聲。任何一點聲響,都讓他的腦子裏,無端浮現出柏水芙那張美豔容顏……

英雄難過情關。

段景樓對於自己心裏有一個女人存在的這種事,也感到煩躁!

他隻是一個瘸了腿,毫無內力,隱匿於市的廢物男人,現在沒有能力保護任何人。

這樣的他,真的沒有資格配得上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非但配不上,還很可能會拖累她,給她帶來危險。

因為太清楚現實情況,段景樓縱然心裏有這個女人,也必須得讓自己保持理智。

所以……

他還是在費神思考,怎麽樣才能將她傷得徹底?讓她自動離開他,永遠不找他?

也在這個時候,段景樓突如其來的接到了……季明曼的電話。

大概是下午4:30,季明曼忽然給他打來電話,並且質問他:“我在保安室,你同事說你請假了,怎麽回事?你人在哪?”

季明曼的到來,原本應當是不速之客。

但是,卻在這意外情況之下,成了段景樓能想到的,推開柏水芙的最佳人選。

所以,他在電話裏直接把自己住幾樓幾棟告訴了季明曼,讓她找來家裏。

電話掛斷後,他又給季明曼發去一條短信,內容如下——

【季小姐,家裏有個難纏的女人。

方便的話,請你幫我演場戲。

酬勞任開,不會影響你的聲譽,不會有下次糾纏。

同意的話,回我一聲。】

段景樓對季明曼會不會幫自己,也不是很有自信。

因為他一直覺得,季明曼看不起他,自然也不太會願意幫他。

而自己向她求助,也隻不過是嚐試著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抓不住也沒辦法。

然而……

季明曼馬上就給他回複了:【同意。作為酬勞,我想跟你進行一場誠實的對話。就今晚!】

很快,季明曼就進了家門。

這是季明曼第1次來段景樓家裏做客,可她那一向自視高人一等的性格,令她完全沒有做客一般的拘束。

從陳姨給她開門的那一刻起,脫下高跟鞋,換上家居拖鞋,她踏進家裏的每一步,就自如的好似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一般。

“這位小姐,請問你是誰呀?”

陳姨還不認識季明曼,但見她氣場如此強大,進門如此自然,便連攔都不敢攔,就隻能跟在她身後問。

“不認識我是嗎?”

季明曼隨手將手提包往客廳沙發一丟,轉身,淩厲眸眼凝住陳姨,“記住我這張臉,以後我會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是段景樓的未婚妻,姓季。”

那時,柏水芙也聞聲從廚房裏出來,濕漉漉的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也看向這個突然到來的女人……

“段景樓呢?”季明曼問陳姨。

陳姨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才接受‘柏水芙要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的事實,沒想到,今天又冒出來個女主人。

看著眼前兩個姿色非凡的女人,陳姨想到那個邋裏邋遢的段景樓,眼中除了詫異以外,還有匪夷所思!

怎麽一個個美女都跑來搶著當這個家的女主人?

關鍵是,就段景樓那副形象……誰都配不上啊!

陳姨心裏揶揄,但不妨礙她手指段景樓的房間,“段先生在那個房間。”

季明曼轉身,起步走向段景樓的房間,這時,柏水芙突然出聲叫住了她:“季小姐,他在休息。”

轉頭,季明曼的視線落在柏水芙身上,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誰。

畢竟是進過娛樂圈,演過大火電視劇的明星,柏水芙這張臉是好認的。

同時,季明曼也明白了段景樓剛才給她發的那個短信……指的就是柏水芙。

連柏水芙這種帝都的豪門千金都跑來給段景樓洗手作羹湯。

果然,他不是一般的男人。

季明曼心中略有後悔與他退婚的事,同時又感到慶幸……現在她再出手,應該也不遲吧!

“他已經醒了,我給他打過電話。還有,他說的那個在家裏騷擾他的女人就是你吧?”

季明曼雙手抱胸,傲慢抬顎,“這個家的女主人已經來了,還麻煩柏小姐脫下圍裙,低調離開。我可以當做不知道你的存在。”

“等等季小姐…”

柏水芙收到季明曼發出的挑釁,不緊不慢脫下圍裙,出聲回應:“據我所知,你跟景樓之間的婚事已經不作數了。他親自去你家退的婚,你也不再是他的未婚妻。現在,又憑什麽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

兩個女人在對弈,雙方眼神中交流著無形的電光,使得現場氛圍憑生緊張。

陳姨左看看柏水芙,右看看季明曼,都不敢說話了。

“就憑我想複婚,段景樓也沒意見。”季明曼挑眉道。

“他不會跟你結婚的!”柏水芙道。

“他不跟我結婚,難道還跟你麽?”

季明曼一聲諷笑,懶得與她再多說,轉身走到段景樓的房門口,敲了敲門。

房門,打開了。

柏水芙今天在家裏守了一整天,在他的房間門口也來回了數十次……

無論她怎麽敲門,段景樓就是不開。

這一道門鎖的死死的,將她隔絕在外。

可是,他給季明曼開門了。

柏水芙其實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知道他想利用另一個女人把她逼退,可是,看到那道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沉了……

“你為什麽請假?為了接那個小孩,傷到自己了?”季明曼見到段景樓就問,甚至還用上了關心的語氣。

也就在這一刻,季明曼看到了段景樓的真實五官。

因為他沒有戴假發,額前劉海不長,嘴邊也沒有長著成團的毛胡,隻是一圈胡渣。

雖然發型還是令人惡心,但是,那副硬朗的五官突出了……

季明曼完全沒有想到,曾經被他嫌棄是類猿人的段景樓,五官竟然如此英挺明朗!堪打十分!

“傷了點筋骨,休養幾天就行,無大礙。”段景樓回她,同時,把她接進房間,隨手關門、上鎖。

如是,柏水芙便親眼見著他們孤男寡女兩人,鎖在了同一個空間。

柏水芙幾步小跑上去,伸手擰了一下門把手,才發現他又把房門給鎖了。

他鎖門,是為了不讓她進去。

他把那個女人接進去,也是為了膈應她,逼她走。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如此狠心,做出這種行為來傷害她呢?

“柏小姐,你要不要先回房啊?”

陳姨看著柏水芙這副被隔絕在門外的可憐模樣,忍不住想勸勸她。

結果,柏水芙卻堅強表示,“我就在客廳等著,她遲早會出來。”

柏水芙不僅沒有離開,也沒有躲避,反而,直接回到客廳沙發坐下。

她不在乎段景樓的任何手段,要掏出真心讓他看到,她想跟他在一起,是下定決心的。

而屋裏的段景樓,聽到了她說的這句話。內心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