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大結局（中）
時歡歡在病房裏整整待了一天。
她拔了點滴，把窗簾拉得嚴絲合縫，讓病房裏看不到一絲光。
就這麽發了好一會待，又被牆麵上的鍾吵得心煩，搬來一張椅子，把鍾拆下來，又把鍾裏的電池取出來。
等空氣都安靜了，她又覺得冷，縮到床頭的角落，用被子蓋住膝蓋，裹住肩膀，把脖子遮得嚴嚴實實的，她還是覺得冷。
身子一點點往裏縮，嘴巴和鼻子都捂在被子裏，卻仍是冷得渾身發抖，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那股冰冷的寒意，從內心深處蔓延到四肢，一點一點，讓她的手腳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腦海裏塵封的記憶碎片，如同蜂窩一般，一下子湧上來，幾乎將她的腦子衝擊到炸裂。
一幀一幀清晰的畫麵，從眼前不斷地閃現——
她，名叫時小歡，還在繈褓的時候，就被遺棄在Y市郊區的一家孤兒院裏。
孤兒院有很多小朋友，大家的嘴都很甜，因為隻有最甜的孩子容易被有錢人家領養走。
被領養，就等於有一個家。
可她的嘴不甜，因為她舍不得離開院長媽媽。
院長媽媽待她很好，教她識字畫畫，幫她穿衣蓋被，為她買很多好吃的。
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一直到她十四歲。
那日，院長媽媽帶她和幾個小朋友到遊樂園玩，有個帝娛的星探想找她當童星。
當天晚上，院長媽媽問了她很多問題，其中一個問題重複了很多遍——“小歡啊，你想不想成為電視裏那些會唱會跳會演戲的明星？”
當時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明星是什麽的她，單純喜歡看電視劇，院長媽媽問，她就回答想。
那一晚，院長媽媽問了不下百次，她的回答都是想，直到迷迷糊糊睡過去，嘴裏念著的依然是——想。
於是，她被送入帝娛，成為當時年紀最小的練習生。
練習生的日子很苦很苦，沒日沒夜的訓練，殘酷可怕的末位淘汰製，嚴格管控的飲食體重，以及導師嚴厲的訓斥……
剛進帝娛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都想回到孤兒院，可她不能。
她答應院長媽媽，會努力堅持下來，她想成為院長媽媽的驕傲。
最重要的是，練習生是有生活費的，免費吃住，不僅不用開銷，她還可以給院長媽媽寄錢。
哪怕再苦，她也要堅持下去！
這是時歡歡睡不著時，咬著牙給自己催眠的聲音。
為了院長媽媽！
她的天賦真的很好，尤其是在演戲方麵的天賦，用指導老師的話說，她就是天生為演戲而生的人。
但她一個沒錢沒勢的普通女孩，想在這個圈子混出頭，實在太難了。
原本組好的中韓女團，出道前一個星期，撞上限韓令，黃了。
又過兩個月，資本寒冬。
饒是帝娛這樣的大公司，各方麵的資源都大大下滑。
權衡利弊之下，公司將重點資源全砸在已經出道，有影響力的成熟藝人身上，像她這樣的練習生就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雞肋，基本就是半雪藏的狀態。
有商演，但錢不多，抽掉公司的分成，得手的錢連像樣的行頭都買不了幾套。
說白了，不火的明星，就是打腫臉充胖子，看起來光鮮，其實活得就像一條狗。
就在那個時候，一個噩耗傳來——院長媽媽患了癌症，需要立即動手術，手術費至少一百萬。
為了湊夠醫藥費，她打了一千份簡曆，給劇組投簡曆，無論班底大小，有戲就接，哪怕是穿著大娃娃服在戲裏當一個玩偶人，為了那一小時五十塊錢，她也會去。
可即便是這樣，錢還是不夠。
她就在沒戲拍的時候，她就去當柔道陪練，很辛苦很累，但工資高，一小時兩百塊，可以日結。
那三個月，她一度瘦到脫相，到劇組麵試，就連群演導演都嫌棄她這張臉實在太菜。
可她還是覺得不夠，一百萬啊，等她籌夠一百萬，院長媽媽早就挺不過去了！
那段時間，她甚至不敢跟院長媽媽通電話，因為電話一通，院長媽媽就說要放棄治療，不想成為她的負擔。
她隻能一遍一遍地告訴院長媽媽，沒關係，她會想到辦法的，讓院長媽媽安心治療。
錢，是她向高利貸借的。
手術並不順利，間歇性的化療，每一次都得過一遍鬼門關。
院長媽媽的頭發很快掉光，臉色也一天比一天差。
高利貸公司的催債電話和短信，一天比一天多，電話裏的恐嚇也越來越嚇人，她每晚睡覺前都得在門把手上栓上一隻玻璃杯，在枕頭底下放一把菜刀，睜著眼一直到黎明破曉，才能睡上三四個小時。
麵試《聖女》，是她這輩子做過最正確，也是最錯誤的決定。
這是個IP劇，不少當紅女明星都去了麵試，她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在經曆過無數次黑幕的打擊後，她也沒什麽希望了。
可《聖女》的製片人，卻當場敲定，女主角是她！
帝娛沒有給她配宣發，劇組卻很上心，見她雖然演得都是小配角，但戲齡不低，就用童星包裝她，加上她本身相貌氣質佳，在第一波定妝照流出後，便收獲不小的關注。
但也因此，引起高利貸公司變本加厲的催債。
她雖然有點身手，可雙拳難敵亂棍，終於有一次鬧事的人找上劇組，就在她以為自己會因此身敗名裂的時候，製片人知曉情況後，竟幫她擺平，還允許她提前預支演員片酬。
唯一的條件是，她要簽下對賭協議，對賭是圈內常見的平攤風險的方法。
當時的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為了救院長媽媽，隻能簽字。
後來，《聖女》的男主角也定了，是個比她還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性子清清冷冷的，不愛和旁人說話，比她還冷淡。
試鏡的時候，她正好也在，導演讓她幫著對戲，末了，她問他叫什麽，他卻連看都沒看她，轉身就走。
她也不是愛用熱臉貼冷屁股的人，拎上自個兒的衣服，也打算走。
結果，在三岔路口，發現他被一群人圍了住。
她以為他和自己一樣，沒有背景。
而她太清楚，一個沒有背景的普通人，卻妄想進入娛樂圈，從那些關係戶中奪走資源，會遭到怎樣可怕的事情。
大概是正義感作祟吧，她上演了一次“英雄救美”。
盡管後來，她明白他的背景強大到讓她望塵莫及，也明白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相救，可那會兒救了人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言不慚地說，“放心，姐學過柔道，以後罩你啊。”
他給了她一記白眼。
不過她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
莫問前路的莫，日光明耀為昀。
莫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