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二章 夜探冷宮

印文三年七月十三,遠航一行離開江州近四個月時間,終於返回了後堂。

皇宮之中,處處喜氣洋洋,似乎隻有迎年時候才有的氣氛,出現在了宮中。

宮女們打掃著房間,破例的有說有笑,這是平常打死也不敢做的。成隊的太監們搬著花盆,也是互相交談向著後宮而去。若在以往他們可是要沿著牆邊一溜地走著。

遠航看得奇怪,宮中發生了何事?為何有如此大的變化。自己剛剛回到後堂,隻是稟告了皇上,皇上便讓自己即刻進宮麵聖,連衣衫都來不及換。

遠航越走越熱,幹脆脫下外衫,拎在手裏繼續前行。這宮中自己沒來過幾次,除了鳳鸞宮根本找不到他處,早知何必逞能,不如讓那太監領路了。繞著繞著,遠航迷了方向。皇上說在德喜宮見我,德喜宮在哪裏啊?

從內院出來兩名宮女,見到遠航衣衫不整的樣子,掩嘴笑了起來。笑後覺察不對,急忙貼著牆邊想要走開。

“喂,你們站住。”遠航拎著衣衫走過去,那兩個宮女老實的靠牆站在那裏,將頭低下。

“皇上在哪裏?”遠航指著其中一個宮女問道。

那宮女搖頭,答道:“奴婢不知。”

“這是哪裏?”遠航向院中一指,問道。

“這是德喜宮。”

“哈,便是這裏了。”遠航向兩個宮女揮揮手,自己轉身進來院中。

遠航進去,見院中有好多太監,正在院內擺放花盆,一個看似首領太監的正站在那裏指揮著。

“你們倒是利索點啊,這麽久了還沒擺好,是不是想死啊……”那太監說完,發覺自己說錯,急忙用手將自己的嘴捂上,扭頭向後看去,發現了遠航正站在院中。

“你是何人?”那太監走過來,上下打量著遠航問道。

“皇上讓我來這裏,稍後要召見我。”遠航拿著衣衫扇了扇風,答道。

“你快將衣衫穿好,這樣豈不是大不敬。”那太監見遠航是皇上召來的,態度有所改變,指著遠航手中衣衫說道。

“無事,天氣炎熱……”遠航還未說完,院外喊了起來:“皇上駕到。”

院內一群太監急忙跪了下去,遠航將衣衫墊在地上,也跪了下去。

印文帝走進院子,一眼便看到了遠航。見他隻著內衣跪在院中,臉色微變。

“你們都退下,遠航留下。”印文帝站在遠航前麵,低頭看著遠航。

眾人退走,遠航低頭問道:“皇上,我可以起來了嗎?”

“起來?朕罰你跪上一夜。”印文帝喝道。

“為何啊?”遠航不解,抬頭問道。

“你還敢問,我來問你,你衣衫不整進入梨妃宮中,可知罪嗎?”印文帝伸手在遠航腦門上來了個板栗。

“啊?皇上,臣不知啊。再說,是您召我來此的。”

“我是召你來此,但可允許你不著衣衫嗎?”

“這個……皇上,臣隻在院中賞花,別處未曾到達……”遠航心中憋氣,你召見我選個妃子宮殿,你還有理了。

“起來吧,梨妃昨日為朕誕下雙生子,朕心甚喜,便免了你之罪了。”印文帝雖怪怒遠航,心中還是欣賞他多些,加上心中高興,也不做計較了。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遠航邊說邊起身,湊到印文帝身邊,小聲問道:“皇上用的哪個姿勢,如此厲害,也教教為臣。”

印文帝瞪了他一眼,佯怒道:“你怎能與朕一樣,即便告訴你,你也不行。”說完自己樂了起來。遠航也陪著哈哈大笑,說道:“此話不假,皇上無所不能,就連繁衍子嗣,也是以一頂二。”

“滾。”印文帝笑著罵道:“穿好衣衫,與朕進去看望龍子。”君臣二人一起走進了德喜宮。

德喜宮的外廳內,印文帝坐在上首,遠航在下首混了個座。

“怒卑那裏可辦妥了?”印文帝一抬頭,發現遠航居然坐下,也沒多說。

遠航裝作不知,坐便坐了,站著太累,難不成都已坐了,你還能讓我起來?

“回皇上,都已辦妥。現在說也就是十月初,怒卑將奪取寒江以北的三座城池,然後據守。齊國必會大怒,發兵攻打怒卑,那時我軍便要進攻齊國,待齊國再回兵增援時,怒卑才會出兵攻打,形成兩麵夾擊。”遠航將與怒卑所定之策一五一十的說與印文帝聽。

“還有兩個多月,看來要做準備了。”印文帝淡聲說完,問向遠航:“怒卑可守的住嗎?”

遠航想了一下,答道:“應該可以,怒卑騎兵所向披靡,齊國如果沒有城池可守,怒卑拖他們一年半載都不是問題。”

“我們應在何處出兵?是在開州,還是在延順府?”

“這……”遠航猶豫一下,搖搖頭道:“這還需大家商議,臣一時拿不定主意。”

印文帝點點頭,輕道:“司徒元帥已經回來了,你可要去看下?”

遠航搖頭,說道:“臣回宮一事,還請皇上替我保密。我在宮中小住幾日,既然您已封我為駙馬,我便住在鳳鸞宮內吧。”

印文帝聽他一說,想起了九公主,說道:“你這一說我到想起,你已歸來,擇日將屏遙下嫁與你,你回到江州好好準備一下……”

“那個,皇上,此事還是改日再說吧。”遠航算了一下日期,九公主現在都已經七個多月了,此時如何完婚?被皇上知道了,自己沒個好。連忙打斷印文帝,接著說道:“國事為重,待皇上一統中原之時,臣再迎娶公主。”

印文帝很是受聽,連連點頭讚賞遠航。

“皇上,還有一事,臣不得不說。”遠航得趁著印文帝高興時候,說起益州之事。畢竟,自己擅自斬殺四品大員,也是有罪之事。

“何事?”印文帝笑臉相望。

“益州知州關春度,私自漲了稅銀已有七月之久,益州百姓苦不堪言。臣經過益州時得知此事,曾勸說關春度返還稅銀與百姓,他未允,反在益州城外十裏設下埋伏,為防止皇上得知,欲將臣除去,臣護衛失手,將他斬殺了。”遠航半真半假,將自己說的挑不出毛病。

印文帝聽完大怒,拍著桌子,喝道:“該殺,此等做法豈不將朕陷之不仁,的確該死。”說完頓了一下,又問道:“你可將稅銀返還百姓?”

“他處已無銀兩,據他所說,已送與了陳司使。”遠航借機又參了陳福一本。

“噢?”印文帝神色一變,居然牽扯到陳福身上,冷靜下來後,印文帝輕道:“此事先放一放,容朕想過之後再議。”

遠航不再吱聲,知道陳福在印文帝心中份量,也沒指望將他一擊斃命。就好似慢性毒藥,一點點累積,到達一定程度,自會發作。那時,相救都救不過來了。

“等等……”印文帝反應過來,指著遠航,問道:“你將益州知州給殺了?”

遠航點點頭,也指著印文帝,說道:“皇上,您剛才可是親口說該殺的啊,現如今可不許反悔。”

“我……”印文帝回憶一下,好似自己的確說了。得了,他殺了四品官員,我還得給他開屁股。

遠航從德喜宮出來,問了鳳鸞宮方向,獨自走了過去。午後陽光充足,照的遠航犯困,隻想在公主那裏好好睡上一覺。

“哎喲,這不是葉大人嘛。”路過一個側門時,另一麵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遠航不用看也知道遇到了老熟人。

“哈哈,王公公,真是巧呀。”遠航向後退了兩步,站在門口向門內望去。

王進慢悠悠地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兩個小太監。對遠航一施禮,問道:“葉大人何時來的後堂啊?”

“午時剛到,多日不見,王公公可是富態多了,哈哈。”遠航點了一下他笑著說道。

王進扭頭向身後那兩個小太監說道:“你們先回去,我與葉大人有話要說。”

遣走了兩個太監,王進上前一步,剛要說什麽,遠航卻擺了擺手:“王公公,我要去九公主的鳳鸞宮,勞煩你送我去一趟吧。”

王進回頭,見身後走來幾名宮女。轉身應道:“葉大人這麵請。”

倆人一路閑聊來到鳳鸞宮,宮內的宮女太監識得遠航,請倆人進了宮內。

“王公公,當年見過莊貴妃屍身的那個公公,還在冷宮內吧?”遠航見屋內已無他人,悄聲問了起來。

“自然還在,您吩咐過後,我特意安排了心腹過去,好生照料著他呢。”王進向前湊過來,問道:“大人打算何時去見他?”

“隻在今夜。”遠航張嘴打了一個哈欠,眼睛有些睜不開。

王進見狀,起身告辭,答應晚些時候來找遠航。

遠航送走王進,回到九公主寢宮,仰身倒在**。**有香氣傳來,恰似九公主在身旁一樣,陣陣清香伴著遠航進入了夢鄉。

冷宮,便是被廢的妃嬪居住的地方,這點遠航還是知道的。傳說中的冷宮寒氣森森,遠航不敢獨自前去,隻好等王進來尋自己。

天色黑下,王進才趕來鳳鸞宮。遠航埋怨起來,本來去那地方便有些害怕,為何不早些過來。

“大人,這是皇宮啊,除去皇上是不許男子夜留在此的,我怎敢白日裏帶你前去。再者說……”王進喋喋不休的解釋著,遠航聽的耳朵癢癢。

“行,行,行。現在總可以去了吧?”遠航擺手不讓他說下去。

“再晚些,此時還不妥當。”

“……”遠航坐了回去。

亥時的宮中靜的嚇人,漆黑的高牆擋住了朦朧的月光。木門偶爾發出的聲響,就像空中的驚雷,撕裂了暗夜中的那份寧靜。

“哎喲喂,您輕一些呀。”王進伸出頭,向門外左右看了一下,縮回來輕輕將木門關上。

“怪不得我,這破門怕是年久失修了。”遠航說完才想起這是冷宮,連這裏的人都常年不受待見,又何況是門呢。

冷宮的東北角上,有一個小屋子。王進帶著遠航貼著牆壁,向那小屋走去。

那屋中之人好似聽到了動靜,將燭火點了起來。王進站在門外等了一會,那屋門打開,一個小太監將頭伸了出來。

“公公,您來了。”那小太監看見王進,將門打開,出來後站在門旁。

王進點了下頭,向屋內嘟嘟嘴。那小太監側身向裏指了指。

王進與遠航進了屋中,那小太監將門關好,站在門外守著。

“小福子,這夜半時分,怎得燃起了燈了。”小屋分為裏外兩間,裏麵的屋中傳來了一個老態龍鍾的聲音。

王進與遠航對視一眼,在外屋桌前坐了下來。

“祿公公,出來見客吧。”王進向著裏屋喊了聲。

“是哪位公公來了這僻寒之地。”裏麵傳出一陣簌簌的穿衣聲。

一個老太監走了出來,借著燭光看了好一會,才認出王進來。

“王公公啊,這晚您來這地做何呀?”這喚作祿公公的老太監一麵係著衣帶,一麵問著王進。

王進看向遠航點了點頭,對祿公公引見道:“這位是朝中二品上司尉葉大人,有事要找你。”

“朝中大員,找我這老不死的何用。”祿公公嘀咕著,努力向遠航望來。

遠航回視著,伸手一指,淡聲說道:“您坐,這大年歲還讓我驚擾起來,實在抱歉。”

祿公公沒說什麽,拖著步子走了過來,坐在他們對麵。

“您當年是賢妃的宮中領事吧?”遠航開門見山,直接了當的問著。

祿公公身形一顫,側過頭來打量起遠航來。

“您莫擔心,既然這麽多年沒有人知道,我保證日後也不會有人知道。我隻是有些事情,需要問您一問”

祿公公搖搖頭,輕道:“老了,許多事情早已記不得了,隻怕讓大人失望了。”

“你會記得的。”遠航咧嘴笑了起來,隨即收起笑容,向前探身,說道:“你若忘記了,也不會隱在此處了。”

祿公公仰頭笑了起來,過會,看著遠航,說道:“我說忘了便是忘了,即便記起來的,也未必是真的了。”

“祿公公,賢純皇後已去了多年,她是怎樣歿的,您不想知道真相嗎?”遠航死死盯著這張布滿褶皺的老臉,語氣抬高了一些。

祿公公雙眼有了一些模糊,將頭略微抬起,歎道:“太久了,太久了。”

遠航繼續說道:“您一直隱藏在這裏,想來也是在等那麽一天,有人會來找你。現在來了,那個人便是我。”

“賢純皇後……”祿公公眼中滴下了淚水,沿著褶皺,緩慢地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