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九章 江夏開始動手

夜。深秋的夜冰涼如水。江夏如今正坐的地方,是皇宮的後宮裏麵,當年太後所住的壽寧宮。

自從太後過世以後,壽寧宮雖然已經保持著每日的清潔和打掃,但卻已經沒有人一點兒人氣。

坐在壽寧宮內,總是讓人有一種陰森的感覺。

江夏手裏麵拿著一顆小鐵球,輕輕一擰,鐵球便分開了。

鐵球裏麵是一張紙,江夏看著紙上那略顯稚嫩,但已經開始有五成形似的董體字,江夏忍不住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這董體字,就算是現在的董其昌也還沒能練到最成熟的階段。會這種字體的,隻有江夏一人。而江夏也隻收過一個徒弟,那便是朱載江。

“吱呀……”壽寧宮的宮門被人輕輕推開,進入宮門的人是千絕行。

江夏抬起頭來,問:“怎麽樣?”

千絕行道:“也不知是不是走漏了風聲,今天是黃仁一個人進禦書房的。現在黃仁已經離開禦書房,回東六所了。”

“沒來?”江夏想了想開始沉吟起來。

千絕行問:“怎麽樣?咱們要不要對黃仁下手?”

“你容我考慮考慮。”江夏一臉慎重地說道。

皇族龍探衙門。

書房。

這皇族龍探衙門的書房,以前是江夏親自設計督修的。書房寬敞無比,一共分為四個功能區。

一個是議事接待區、二是用餐區、三是檔案書籍放置區、四是辦公區。

僅僅是一個辦公區,其大小已經足以媲美普通人家的一整間書房。而這麽大的一個空間裏麵,如今卻隻點了一根蠟燭,所以整個空間顯得有些昏暗。

朱厚熜站立在一張長形書桌前麵,一臉恭敬地看著書桌後麵,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的那個人。

可以看得出來,那人發絲已經白了七成,明顯年紀已經不小。

朱厚熜道:“真是想不到,楊廷和這次竟然如此衝動,被江夏如此輕易的就給滅了,而江夏還毫發無傷。”

老者也是跟著歎息了一聲,道:“要說介夫真這麽沒用,那倒也不全對。他少年成名,在成化十四年的時候就已經中了進士,開始入朝為官。

曆經成化、弘治、正德三朝,加入當今皇上這一朝,也是四朝的老人了。一個能夠曆經四朝,臨老還在呼風喚雨的人,又怎麽可能是個沉不住氣的人?”

“那他這次……”朱厚熜有些不解地問道。

他話雖然沒有說話,但意思其實誰都明白,就是想要楊廷和為什麽這次如此沉不住氣,給了江夏一個一擊擊殺的機會。

“是因為年紀大了。”老者說完這句話以後,再次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那模樣似乎不僅僅在感歎楊廷和,同時也在感歎自己。

“年紀大了,剩下的時日就不多了。眼看著江夏的勢力日漸強盛,權勢日漸壯大,他怕自己等不到皇上對江夏動手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先去了。所以他才會沉不住氣,給了江夏可趁之機。”

“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辦?江夏現在已經成為輔國,整個大明恐怕再無一人能夠製衡他了。”

“製衡?”老者笑了笑,說道:“你還沒有看懂江夏這個人。”

“江夏這個人,你對他施陽謀、陰謀,那一點兒用都不會有。他對陽謀和陰謀的運用,早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從你父王開始、到劉瑾、太後、江彬、介夫,他們有哪一個是在陰謀或者陽謀上麵贏過江夏一局的?

唯一贏他的辦法,就隻能是讓他自己打敗自己。

江夏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和最大的缺點都是一個,那就是太重情義。這也許是因為他從小就很缺少情義,所以才會把情義看得如此重。

他放不下情義二字,所以才會給我們可趁之機。但是他若放下了情義二字,他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有這麽多人相助,也就不會如此難纏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朱厚熜聽的雲裏霧裏,沒弄懂老者的意思。

老者笑了笑道:“還沒明白?”

“江夏是不可能反當今皇上的,所以能夠製衡江夏的人,隻有皇上。我們隻需要繼續推他,把他推到最巔峰的位置上去。讓他無法再屈居於皇上之下,到時候皇上自然把他拉下來。

如果是皇上伸手拉他下來,他不但不會反抗,反而會自己主動配合著皇上往下跳。”

“那……那萬一皇上不拉他下來呢?反正您也說了,江夏是不可能反當今皇上的。”朱厚熜忍不住問道。

“嗬嗬。”老者輕笑了一聲,笑聲裏麵藏有幾分得意。

“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

“當年江夏和先帝是結義兄弟,可先帝最終還是沒能完全信任他。為何?隻因為他是皇帝。

皇帝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他們永遠不會完全信任一個人。

就好像我們相信江夏不會造反,但是先帝肯定不會如此確信。因為先帝要考慮的事情比我們要多的多。他會去想,江夏現在不會造反,那未來會不會造反?

江夏自己不會造反,那他手下人會不會逼他造反?或者是他麵對他的時候不會造反,會不會麵對自己的子嗣時造反?

這些都是一個帝王必須考慮的事情,一旦帝王開始考慮這些,他就無法完全的信任一個人。

君始終是君,臣始終是臣。關係再好,可這一層關係卻是基礎和底線。君王要的,永遠不可能是依賴一個人,而是絕對控製一切。

我們把江夏捧的越高,他就越會是不可控製的那一個。隻要他不可控製了,那他就是必然會被朱載江清除掉。

朱載江年紀雖然還小,但是他掌權的欲望,你難道還沒有感受到?”

想起朱載江,朱厚熜臉上就露出了一個心有餘悸的表情,他忍不住說了一句:“解決掉江夏以後,一定要早點兒殺了朱載江,如果讓他成長起來,以後恐怕也會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老者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朱厚熜道:“你其實也算是人中龍鳳,但是比起江夏和朱載江這種生而知之的天才,卻還差了一些。

可惜啊。他們二人碰在了一起。

如果江夏願意造反,那我必定傾盡全力助他登基。如果朱載江沒有遇到江夏,那我也願意拚盡全力輔助他。

可惜,命運弄人。朱載江日後必定會除了江夏,而朱載江也會因為除掉了江夏,所以引起江夏手底下那些人的反彈。

若屆時再有宵小之輩趁機推波助瀾渾水摸魚,則大明必亂。

我受孝宗大恩,立誓要保大明安穩。我絕不能看著大明出亂,所以我隻能選擇你,讓你登基才會是最好的結果。”

朱厚熜絲毫沒有介意老者說什麽他不如朱載江和江夏的話,聽完老者的這一番話以後,他立刻跪在地上對老者行禮道:“多謝太傅!”

東六所。

宮中的太監如果不當值,就會住在東、西六所。作為現如今宮中的司禮監掌印,黃仁在東六所擁有著一套獨立的小苑。

同為司禮監掌印,黃仁跟以往的劉瑾、張永之流根本就不能比。如今朝政全都被江夏一人把持,小皇帝年幼尚未親政,他黃仁連對外狐假虎威的資本都沒有,唯獨偶爾能夠對著宮裏的宮女太監們顯顯威風。

不過有弊也有利,至少小皇帝並不像成年的皇帝那麽難伺候,要好哄騙很多。

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黃仁感覺小皇帝似乎越來越成熟睿智起來,有的時候自己的一點兒小心思,好像都能被他一眼看穿一般。

回到小苑以後,黃仁有些惱怒,這明明知道知道他這個時候回來,東六所的小太監們為什麽沒有給他備好熱水洗澡?

黃仁剛剛準備出門去叫那些小太監過來責罵一頓。

“砰!”突然之間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黃仁微微一驚,轉身看過去。

隻見江夏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來,未給黃仁任何反抗的機會。千絕行和張猛二人已經將黃仁的雙手個反剪到了背後。

黃仁戰戰兢兢地問:“輔……輔國大人,奴……奴婢犯了什麽錯?”

“說,小聰子是誰?”江夏淡淡地問。

黃仁一聽,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他連忙搖頭道:“冤枉啊,冤枉啊大人。奴婢不認識什麽小聰子,不認識啊……”

“我又沒說小聰子犯了錯,為什麽你要喊冤枉?你直接回答不知道不就行了嗎?”

江夏一步步走到黃仁麵前,伸手捏著黃仁的下巴,俯視著他道:“再給你一次機會,小聰子是誰?”

“不知道,奴婢不知道。”黃仁趕緊回答。

“哢嚓。”江夏大拇指和食指同時用力,一把就將黃仁的下巴骨頭給捏碎了。

黃仁慘叫一聲。

江夏對千絕行道:“絕行,交給你了,務必讓他說出一切。”

“是。”千絕行應了一聲。

江夏看著黃仁道:“我勸你最後乖乖的跟我合作,這樣我保證你還能再享受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但如果你想要等別人來救你的話,那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因為朱厚熜在我眼裏……什麽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