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這一瞬間,大家似乎都覺得沈淵說得有道理。

但他們同時又依稀覺得哪裏不對……這一刻別說別人了,就連那倆驗屍的仵作,都被嚇得連一口大氣兒都不敢出。他們在公門裏呆了多年,見過破案的,可是從沒見過這麽破案的!

這沈寺卿躺在作案現場的竹椅上,眼睛都沒睜就能把案情分析得清清楚楚?這家夥真有鬼神莫測之能!

而這時的李德和趙義他們兩個人,也從最開始的震驚之中緩了過來,然後他們看了一眼那位東廠督公李浚。

隻見李德眼珠一轉,想了想之後又憤憤地說道:“你說的這些不過是猜測而已,你有什麽證據?”

“你要什麽證據?”此刻的沈淵反而向著李德反問了一句。

那個李德愣了一下,說道:“蠟燭!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那支燭台被挪動過?”

“要證據自己找去!”沈淵沒好氣兒的翻了個身,從仰躺變成了側躺……然後他一邊把煙叼在嘴裏,一邊冷冷地說道:

“蠟燭在點燃的時候,最靠近火焰的地方是水一樣的燭淚,這玩意兒在飛速運動的時候,一定會灑出來滴到地上。”

“而且因為那滴燭淚在掉到地上之前,一直是在飛速的向西運動,所以它在落地之後會呈現出向西迸濺的模樣。”

“這要是水滴的話早就幹了,可是燭淚滴在青磚上卻會保留當時的樣子,你要不是真瞎,不會自個兒看看去啊!”

“啊?”李德和趙義兩個人聽見這話又是一愣,隨即他們就是一轉身,飛快地向著案發現場那間西廂房裏衝去。

此刻的駱思恭毫不猶豫向著奕雲一使眼神,奕雲趕忙也跟著往裏跑……畢竟燭淚這東西不像別的證物,萬一要是被這倆別有用心的東西毀了可怎麽辦?

這時的東廠督公李浚坐在院子的另一邊,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目光不時向著沈淵那邊瞥一眼。

而駱思恭的心裏,卻是暗自佩服不已!

到現在,他算是終於見識到沈淵破案的功夫了。不愧是久負天下盛名,這小子真是天生的破案聖手!

正當駱思恭想到這裏時,就見衝進房間裏的三個人已經走了出來,奕雲走在最前麵,而後麵的李德和趙義卻是麵色沮喪。

顯然他們真的在地上找到了那滴燭淚,而且形狀都和沈淵描繪得一模一樣!

……

“所以當時坐在窗前的,根本就不是李恩?”這時的駱思恭一看見東廠那邊兒沒聲了,於是連忙向著沈淵問道:“而是凶手的幫凶?”

“不,他就是凶手。”

這時沈淵說出來的話,又把駱思恭給嚇了一大跳!

隻見沈淵歎了口氣,從竹椅上坐起來,然後他指了指李恩屍體附近的那頂帽子。

這頂帽子就戴在李恩的頭上,是驗屍之前才被摘下來的折上巾……簡單的來說就是烏紗帽上麵,沒有了那一左一右兩根翅。

這東西的名字裏有個“巾”字,是因為這種官帽是從隋唐時代,係在頭上的頭巾演變過來的。

不過到了大明朝,為了形狀端正線條優美,他們這在這種網巾上還刷了漆,使它變成了一種硬殼。

如果說它外表看來像什麽形狀,那就和一座沒有扶手的單人沙發很像。

後邊一個圓乎乎的“靠背”用來裝發髻,前麵一個圓乎乎的殼子用來裝腦袋,當然,頂門正中間,還鑲嵌著一塊方形的美玉。

“歸根結底,我們看到的隻不過是一個剪影而已,”沈淵指著那個帽子說道:“所以不管是誰,隻要戴著那個帽子坐在馬桶上……”

“這麽鮮明的特征,一定會讓外麵的人認為那就是李恩。”

“所以案發的過程是這樣的……”此刻的沈淵指著西廂房說道:

“李恩去廂房更衣,首先要走過第一道堂屋的門,然後再拐個彎兒才能走進房間……他就在進門的那一刹那被人打昏了。”

“緊接著那個打暈李恩的人撿起李恩的帽子戴上,裝作李恩一路向裏走去,最後就坐在了馬桶上的那把椅子上。”

“所以當時我們認為是李恩的那個影子,實際上卻是凶手。”

“而當我們覺得李恩正在方便的時候,那個凶手卻坐在馬桶椅子上掏出了一卷繩子,用膝蓋頂著李恩的脖子,開始勒他……”

“因為當時我們在外麵,隻能看見影子的肩部以上,所以誰都不知道當世平靜的外表之下,李恩正在一點一點地被人勒死!”

“然後呢?”這時的駱思恭看見李德和趙義兩個人被驚得麵無人色,他自己也是暗暗心動,又向沈淵追問了一句。

“然後那個西窗外的案犯同夥,就推開窗子進了房間……”沈淵接著說道:

“在這之前,那個凶手已經把蠟燭從西邊的桌子挪到了房子中間的茶幾上,所以從西麵進來的那個人,院子裏的人是看不到他的影子的。”

“之後那個案犯的同夥,開始拴繩往房梁上掛李恩,而那個殺人凶犯卻一直端坐在椅子上冒充李恩……”

“我知道你們又想問問我這段推測有什麽證據,”說到這裏時,就見沈淵冷冷地看了看督公李浚那邊,向他們說道:

“馬桶裏沒有任何東西,同時李恩脖子上的麻繩勒痕……卻是兩道!”“所以那兩道勒痕,一道是真正致死的,一道則是屍體被掛到房梁之後再勒出來的。”

說到這裏時沈淵看了看駱思恭,而駱大人趕忙點頭,表示沈淵所說的跟屍檔上的記錄完全相符!

“之後的問題就簡單了,”沈淵接著說道:“等到那個同夥完成了掛屍體的動作,坐在馬桶上冒充李恩的那個主犯,就用我之前所說的方法拿起蠟燭迅速交換位置,並且逃離就行了。”

沈淵說完之後,院子裏隨即就是一片寂靜,大家的耳朵裏都是一陣嗡嗡作響!

……

這麽一件離奇的案子,駱思恭還以為不知道要費多少手腳才能查得明白。卻沒想到整個犯案過程被沈淵信口批駁,幾句話的功夫就說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