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通常這樣的信,要求的都是官麵上的照顧,把它交給葛東家這樣的人,說實話確實有點兒拿勢力嚇唬人的嫌疑。
所以白鳳舉說話的時候也是客氣得不行,沈淵想到這裏倒是來了興趣。
他心說:這位葛東家見到了這封信,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
結果麵前的葛文看完了信之後,他隨即長歎了一聲說道:“好家夥,都察院的都老爺寫的‘八行’,這可值了銀子了!沿途的官府誰敢不給麵子?”
“不過白東家倒是有些奇怪,我又不是官麵兒上的人,您給我看這個,不是做媚眼給瞎子看了嗎?”
說到這裏時,這位葛東家已經是滿麵笑意,而這一刻白鳳舉卻是滿麵恭謹地說道:“這是在韶關,在下行事怎敢孟浪無禮?”
“葛東家的威名無人不知,隻要能得您照顧,小人就是上輩子積德了,怎麽敢拿官府的勢力到您跟前說話?”
白鳳舉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並不是威脅你,也不是因為我有了這封信,就覺得在韶關做生意可以無往不利了。
這次白鳳舉既展示了實力,但依然有著良好的合作態度,表現得也真是可圈可點。
沈淵在旁邊看著,心裏對白鳳舉的表現暗自稱道,他心說像白鳳舉這樣的人,這位葛東家該如何對待呢?
“您太客氣了!”隻見那個葛東家笑眯眯地說道:“白東家您自去藥材商會,就說我葛某人說的,讓您在韶關隨便做生意,他們聽了之後自然明白。”
“那個商會呀,有點他們自己的規矩,當然是用來約束那些普通藥材商的。像白東家這樣的身份,那樣的規矩您可守也可不守……都在您自己。”
“以後您在韶關做生意,絕不會受到別人的騷擾,要是您發現不順心了,隨時可以過來找我,葛某人必定全力以赴給您幫忙!”
“哎呦那可多謝葛東家了!”白鳳舉聽聞此言,連忙笑眯眯地站起來給葛文行禮。而在這時候,旁邊聽到了這段對話的沈淵卻是心中暗自一動……看那個白鳳舉的表情,大概是沒意識到這裏邊有什麽不對勁兒。但沈淵卻知道,這句話裏的毛病大了!
那個葛東家把白鳳舉推薦給了藥材商會,這就是允許他在本地做買賣了,至於他後邊的那句話才是重中之重的核心!
什麽叫商會的規矩,他可守可不守?這白鳳舉到底是守啊還是不守啊?
所謂的規矩,就是按照商會約定好的價格向外出售藥材,同時規矩裏還包括另一項,就是每月把自己營業額的一部分上交給商會。
所以那位葛東家要麽就說:你可以在韶關做生意,但必須守規矩。
或者另一個說法是:你白鳳舉既然有官府的麵子在,那也就可以不用上交份子錢,做買賣的價格也可以由你自己隨便定。
這兩種說法葛東家哪一個說出來,沈淵都不會覺得稀奇,可是他卻偏偏說可守可不守,那就是看白鳳舉自己想怎麽辦了。
沈淵知道這樣的選項,交在一個普通商人的手裏那幾乎就不用選,立刻就能挑選對自己最為有利的一條去執行……誰他媽願意平白無故的把利潤交給別人一份?
所以這裏麵更深層的意思,絕對不止這麽簡單……白鳳舉現在是沒想明白。
但是等他回了家之後,想起他們之間的對話,到那時他就一定會麵臨一個抉擇,這份錢,他到底是交還是不交?
換句話說,選擇權已經被葛文交到了白鳳舉自己的手裏,他要是不願意服從韶關商界的規矩,又會迎來什麽樣的後果?
沈淵心裏暗想:這個葛東家很不簡單,必定後邊還有其他的招數,至於那個白鳳舉,今天晚上他恐怕是要大傷腦筋了。
正當他想到這裏的時候,就見白鳳舉還恍然不覺,笑嗬嗬地向著葛文說道:
“這次有了您的關照,小人心裏就有底了,在下絕不是沒有人心之輩,日後必定還要來看望葛東家。”
“話說您在這韶關城裏的威名,還真是讓人心悅誠服……”
等到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沈淵清楚地看到那個葛文轉過臉,向著白鳳舉深深地看了一眼。
毫無疑問,葛文在看白鳳舉這是在裝傻充愣,還是真的一時沒想明白!
就見葛文滿臉笑意,歎了口氣說道:“什麽威名啊……讓您說的,葛某真是慚愧無地!”
“您可能不知道,”就見葛文淡淡地說道:
“一個人若是左鄰右舍都怕他,那他可能是個招人討厭的家夥。若是整條街的人都怕他,就說明他是個大惡人。”
“可是若是整座城的人都怕他,那他就是正義……嗬嗬!”
白鳳舉顯然沒聽明白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這位葛東家話中的深意,而沈少爺聽了這番話之後卻是若有所思。
然後他們一行三人拜別了葛文,隨即白鳳舉帶著沈淵和沈河走出來,三個人直奔藥材商會。
沈淵還在琢磨著這個白鳳舉到底啥時候才能想明白,很快他們就到了南北藥材會館。
這裏控製著整個韶關的藥材市場,這個商會也修建得高大寬闊,局麵十分可觀。
等到沈淵他們進去之後,隨即白鳳舉就得到了這裏會長的接待。
這個會長是一位姓張的大商人,是廣府人,一聽說白鳳舉是從葛東家那邊過來,隨即便是滿臉笑意。
“那從今以後咱們就是同行了,”隻見這位會長笑嗬嗬地說道:“關於規矩的事,葛東家是跟您怎麽說的?”
“葛東家說讓我自己考慮,”這時的白鳳舉笑著說道:“要不我先把鋪子張羅起來,然後我把規矩的事想清楚了,再過來跟您研究?”
“好好好!”對麵那個商會會長笑得就像個彌勒佛一樣,倒是毫無芥蒂地接受了白鳳舉的說法。
之後他們話還沒說完,外麵還就又有幾個商人走了進來。
因為天氣悶熱,他們談話的地方是在庭院的陰涼當中,那幾個商人進來之後見到會長這邊正忙著,也沒有過來打擾。
他們遠遠地拱手施禮之後,隨即就拎著沉重的包裹進了帳房,等到出來的時候,他們每個人手裏都多了幾支小旗子。